第八十九章 缓冲时间,顺路巡察

样样稀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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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正在当头,仆散安贞眯起了眼睛,眺望着前方的攻击队伍。

    闪着火星的火药石弹在金军的攻击队列中弹跳、滚动,带来的是惊惶、恐惧的喊叫,以及队列的混乱。

    这便是延时引信的一个作用,从打乱敌人队形来看,倒比触发引信更有效果。当然,触发引信连孟九成也没搞出呢!

    “轰”、“轰”、“轰”……崩飞的石子和弹片给金军带来了伤亡,哀嚎、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郭阿邻恨恨地一跺脚,堌上的敌人居高临下,用抛石机进行轰击,杀伤力非同小可。

    部队几番冲击之下,不仅伤亡很大,而且毫无进展。自从南调以来,郭阿邻参加过剿灭杨安儿的战斗,视义军为乌合之众,也只有对阵红巾军的两战后,轻敌之心才有所改观。

    而征剿刘二祖,郭阿邻却没想到也会遭遇到类似的挫败。那种能爆炸的武器,实在是太令人心惊头痛了。

    一个将领带着败兵退了下来,面带羞愧,低头而立,等着郭阿邻的雷霆怒火。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郭阿邻并没有发火,而是轻轻叹息一声,然后便是沉默无语。

    好半晌,郭阿邻才开口说道:“敌人居高临下,占有地利,又有这样的犀利武器。如此进攻,难以奏效。大人已经传下命令,暂停正面进攻,准备从侧面迂回。”

    “将军,卑职愿率一哨人马,由山岭而进。”这个将领赶忙躬身请缨。

    郭阿邻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便辛苦你了。本将率部在此佯攻,策应你的迂回。”

    “卑职遵令。”将领躬身一礼,便去招集兵丁,先退出山垇,再寻路攀山。

    太阳正在当空,郭阿邻把部队在正面摆开,继续牵制着坚守的义军,却没有继续发动进攻,而是耐心等着迂回部队的消息。

    ……………

    金军对刘二祖展开了进攻,限于当时的通信水平,孟九成对战局了解得并不及时。

    即便了解得及时,按照当时的交通工具,部队的行进速度,也无法作出及时的增援。

    所以,孟九成只能做出预防性的布署,确保刘二祖败后,根据地的西线能够继续稳固。

    刘二祖必败,这是孟九成得出的结论。他所支援的火药石弹,乃至百多门松树炮,可能会给金军带来更大的损失,但最终还是无法改变结果。

    彭义斌、夏全、时青、郝定等义军都投附刘二祖,但还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这不可避免地会造成保存实力、作战不积极的问题。

    同时,如此多的投附,也使刘二祖变得树大招风,再加上他活动的区域是河南的门户,是确保山东西路的关键。金人把他作为打击目标,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如果金军实力很强的话,红巾军比刘二祖更加受到关照。如果不是红巾军屡挫金军,显示出不可小觑的战力的话,也不可能争得这段难得的缓冲时间。

    自古王业欲兴,必须要深根固本。

    无论是汉太祖还是汉光武帝,都极为重视根基。

    汉太祖虽然屡次失败,但靠着关中源源不断提供的兵员、粮草,最终还是击败了项羽;汉光武也是一样,靠着河内的根基,最终剪除了群雄……所以,没有根基就经不起失败。

    尽管依靠着先知先觉,在山东动乱的时候趁机而起,并且屡次击败金军,但孟九成其实一直感觉如履薄冰。

    每次战前他都忍不住想到,若是不幸战败,那就一无所有,几乎再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了。

    所以,孟九成反复提醒自己要沉得住气,千万别弄成个胜也忽焉,败则万劫不复的局面。

    会下围棋的孟九成,当然知道什么是先中后,什么是后中先。在财力充盈前,收复大片的失地,养活太多的民众,实在是拖垮自己的愚蠢之策。

    而且,孟九成绝对不希望红巾军成为象蒙军、金军那样的兽兵,靠劫掠和杀戮维持地方。

    “金军是个纸老虎。”孟九成一边提醒自己沉住气,一边给自己打气加油。

    从历史原来的轨迹看,金国的衰弱之势难以从根本扭转。

    尽管战略收缩后,蒙军也屡受挫败,最后不得不假道宋国而灭金。但地盘只有河南,战略资源不足,即便能多支撑几年,最终也难逃亡国之运。

    所以,山东东路先是被金国放弃,接着是河北,然后是山东西路,金国最后只能龟缩于河南。这是大势所趋,孟九成并不需要太过激进,只要稳固自身,那些地盘早晚会是他的。

    风儿拂面,田野泛绿,在军民的共同劳作下,春耕顺利地结束了。

    “孟郎,等收完这一季粮食,我军就能再度大举发动了吧?”杨妙真陪同孟九成前往潍州,因为李全要到潍州扫墓,也是两家首领进行会唔的一次机会。

    孟九成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军粮应该能够保证,至于大举发动吗,还要看具体形势。”

    占领区的农业生产可以预期会大大好转,曾经荒芜的田地也大多重新开垦种植,再有土豆这种高产作物的推广。如果按照正常的赋税来交,百姓们也能够家有余粮,生活水平有所提高。

    民用足,孟九成就可以把更多的粮食用来保证军队,也就确实有了战略进攻的底气和物资。

    而时间对孟九成来说,依然很宝贵,很紧迫。

    他要理顺各支抗金武装的关系,使他们能同心合力,协调行动;他要加强军备,扩充军队,与金军继续战斗,并且光复更大的地盘;他要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建立起更高的权威,以便推行自己的政策……

    天空难得地是清水一般的澄清,风一吹,稻田里波浪起伏,发出“沙沙”的笑声。远处旱地里的土豆秧和蔬菜已经露出头来,绿绿的铺满了田垄。

    李三多走在田地里,有一柄短杆锄在除着草。作为退伍的残疾军人,他被安置到了这个村子里,有了二十亩地,还是村中治安所的官长,另有一份薪水可拿。

    而且,他可以不参加繁重的劳动,村里有人给他代耕代种。但他是一个倔强的男人,虽然只有一支手,却在学着单手劳动,还找人做了轻便的短杆锄、镢和锨,干些身所能及的活计。

    十亩饷田,从明年起只收两成租税;十亩功田,则三十年全免。而今年,租税全免,自己应该衣食无忧,过上好曰子了。

    李三多感到舒畅,目光一转,他又略皱了皱眉,紧走了几步,趟着水上了田垄,迎着一个挑着大木桶的女人走了过去。

    这就是他的老婆,一个从某个金国官吏家解放出来的使唤丫头,叫做春,被军队配给了他。

    春具有那种典型的北方女性的健壮,但在大户人家里受过打骂,变得有些胆小。

    春挑着两个木桶,显得有些吃力。李三多迎上来,单手一抓,身子稍弯,已经把担子放到了自己肩上。他也不说话,直往前走。

    “李,李郎。”春跟在身后,有些怯怯地叫了一声。

    “嗯!”李三多很喜欢听这样的称呼,脸色稍缓和了一些,说道:“以后干些轻快的活儿。”

    春轻轻应了一声,在田边两个人把从河边抓来的小鱼儿倒进了稻田里,并肩站在那里,看着水中的鱼儿四散游去。

    “有塘就有水,有水则有鱼,田鱼当家禽”的稻鱼共生系统,并不是孟九成的独创,其实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田鱼好吃啊,孟九成只是心血来潮地和民政官员说过这种劳作方式,却没想到真的在被逐渐推广开来。

    “过年的时候就能吃了吧?”李三多不太确定地说了一句。

    春点着头,说道:“能吃,能吃。”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了过来,李三多愣了一下,举目眺望,然后整装向大道上走去。

    现在的物资并不充裕,治安所并没有配发统一的服装,李三多则还穿着那身士兵的衣服,只不过胳膊上戴着一个红布袖箍,上面是黄色的“治安”两个字。

    “敬礼!”李三多站在路旁,用独手敬礼,向奔驰而来的骑兵致敬。

    “敬礼!”当先的骑兵队长见到一个老兵模样的人立在路旁,一个袖管空荡荡的,立刻露出钦佩之色,举手还礼,并向手下发出了命令。

    一人,一队骑兵,保持着敬礼的姿势注目以向,擦肩而过。

    李三多眼睛有些发潮,不知是否想起了以前那热血厮杀的曰子?或者这铿锵铁骑,又把他从恬适和安逸中牵回,又忆起了金戈铁马的岁月?

    孟九成轻轻勒住马头,望着路旁这个伤残老兵,心中浮起了一句名言:老兵不死,只是慢慢凋零。

    “孟帅——”李三多的眼睛直了,敬礼的手有些颤抖。

    孟九成翻身下马,马缰绳甩给亲卫,迈步走了过来,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样儿的,虽然退伍了,可还是有军人的精气神。”

    “孟帅,您,那个——”李三多本来就不擅言谈,此时更是拙嘴笨腮。

    孟九成倒不以为意,和蔼平易地问起了其他事情,就象唠家常似的。

    李三多恭谨地一一作答,说话也渐渐流利起来。

    “哦,那是你新娶的老婆?很能干的样子?让她过来,我又不吃人。”

    一连串调侃似的话语出口,李三多的脸便红了起来,冲着春招了招手,见老婆畏畏缩缩,只好跑过去,把春硬拉了过来。

    “快,快给孟帅行礼。还,还有夫人。”李三多催促着。

    春扑通一声跪下,深深地叩下头,嘴里说得什么,孟九成也没听清。他笑着点了点头,冲着立在身旁的杨妙真努了努嘴。

    “快起来吧!”杨妙真会意,上前扶了一把,随手摘下两个耳环放到春手中,笑道:“长得瘦了点,以后多吃饭。嗯,以后要好好过曰子,要相敬如宾。这是给你的,算是给你们成亲的贺礼吧!”

    春受宠若惊,嘴唇翕动,捧着耳环连谢也说不出来了。

    呵呵,孟九成微笑点头,又随便说了几句,才翻身上马,冲着李三多夫妻俩挥了挥手,扬鞭上路。

    “是夫人亲送贺礼,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哪!”李三多望着远去的一众人马,嘴里喃喃。

    春已经把视线移到精致的耳环上,仿佛如做梦一般,目光呆滞。

    情况还好,起码在李三多心中,自己的承诺全部兑现。

    死有恤,残有养,后顾无忧,情绪也比较稳定。

    孟九成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有些轻松之余也认识到要大规模征兵,至少还要等到下半年。

    毕竟在占领的土地得到充分开发种植前,要支撑太多的脱产军队还是有困难。

    “孟郎。”杨妙真把马头向这边靠了靠,笑道:“你把那些金国官吏府中的丫环官配给伤残退伍的兵士,可谓是乱点鸳鸯谱,但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孟九成抿嘴一笑,压低声音说道:“你听没听过这样一句话:感情是在床上睡出来的。”

    这个时代的女人不管是买来的,还是未见一面的媒妁之言,只要成了亲,和男人上了床,不说以后是死心塌地吧,反正百分之九十九的会和这个男人安心过曰子。

    感情呢,睡来睡去,也就有了,再添个娃娃,那就更深了。说什么自由恋爱,谈什么男女平等,那才是不合时宜,违背传统呢!

    杨妙真轻轻摇了摇头,又若有所思地盯着孟九成。

    “呵呵,这句话对咱俩不适合。”孟九成赶忙摆了摆手,讪笑道:“咱俩感情深着呢,你别想歪了啊!”

    杨妙真哼了一声,说道:“花言巧语。”

    嘿嘿,孟九成讪笑着,继续花言巧语,曲意讨好。

    一路上,孟九成等人行进得并不慢,只在大的镇子稍做停留,小的村落则穿行而过。

    但视察和考察却并不是走形式,孟九成通过观察路过之地的建设情况,以及民众的精神面貌,还有百姓对路过红巾军的态度,也能够得出比较接近真实的结论。

    荒地的多少、道路状况、民众的脸色,以及姑娘们的反应,这些小的方面往往比长篇的夸夸其谈的报告更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