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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强死了,两个家庭的顶梁柱轰然倒塌。商行被罚没,最终作为对七星死伤员工的补偿,落入了朱斗柄的手中。从此两个家庭又失去了经济来源。
这两个苦难的家庭,几经辗转,几经变故,苦苦挣扎到现在,终于毁在了自己同胞的黑手中。
阿湄十五岁的弟弟林泰来,立誓要为父,为姐报仇。这次是江雄拦住了他。
“有你雄哥在,还轮不到你去送死!”江雄斩钉截铁地对他说道。
江雄需要一枝枪,一枝真正意义上的枪。当初林叔如果有一枝可以连续射击的,能致人死地的枪的活,猪头柄也早就见阎王了。
林叔的失利让江雄冷静了下来。他要报仇,他已不在乎生死。他知道在那个世界有他的爷爷,奶奶,有他勇敢的庭昌伯伯,刚烈可敬的淑娴姑姑,患难与共的父亲和林叔,还有他日思夜想的阿湄。去那个世界,他并不畏惧。只是他不能走林叔的老路——没杀死仇人却赔上自己一条性命。
在这城中,除了警察,就只有朱斗柄的手下有枪。江雄决定从黑帮分子手中搞上一支枪。
以前帮会收取保护费,一直是由刀疤黄负责的。刀疤黄那晚重伤后被送进了医院,没过几天,就因感染引起的并发症死了。这个坑害了多少良家妇女的恶棍,终于得到了其应有的下场。
因而收保护费的差事,就落到了一个叫董章的人手里。那天夜里,第一个拔枪向林子强射击的就是此人。
江雄已无心再去学校。他来到了留下他初吻的小溪边,呆望着流淌的溪水,与阿湄相处的那一幕幕场景又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抚摸着阿湄曾坐过的大石,复仇的火焰在他心中慢慢生腾。
“阿湄,我是一定会杀了猪头柄,为你和林叔报仇的!如果你听得到,就保佑我成功!”
一个计划在江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他知道这不远处有处深坑,那是早些年当地山民为捕猎野兽而挖的陷井。随着人类活动范围的不断扩大,这附近的山林中已不再有野兽出没了,所以这陷井已被废弃多年,坑底塌落的虚土上已杂草丛生。
江雄决定利用这个陷井。
二十
第二天一早,江雄让阿湄的弟弟林泰来送自己的妹妹去学校。自己则提着一柄铁锹,带着一把柴刀上山了。
来到废弃的陷阱旁,江雄用铁锹将坑里的虚土清理干净,又在坑底掏了几个洞,然后把十几根长近一米,一头削尖的,大约手腕粗细的竹竿插在洞里,埋上了土,并用脚踏实。接着在坑口的三分之二处横搭一根竹竿作梁,又用剖开的竹片搭在梁上,两边各搭两片作支架,将已准备好的芭蕉叶铺在支架上,盖住了坑口。接着,江雄把挖出的虚土均匀地撒在封盖的芭蕉叶上。江雄又从包中取出一身自己的衣服,将野草填充进去,做成一个假人摆在了陷井的另一头。
做完这一切,江雄舒了口气,他向后退了几米,开始验收他‘杰作’。他有些失望,效果并不理想。
首先假人实在太假,一眼就能看穿;再者,坑口盖得很不自然,诱捕野兽没问题,可是要想骗过一个大活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江雄还忽略了一点——他这个陷井不是马上使用,万一有顽皮的孩子或其它游玩的人误入其中,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江雄想了想,他决定将计划做一些修改。他将刚搭好的陷井又动手拆除,将拆下的竹竿、竹片藏在了坑旁的树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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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午放学以后,江雄找到了阿湄的弟弟:“泰来,你不是想给你父亲和姐姐报仇吗?现在我需要你帮个忙,够胆量吗?”
“够!”林泰来瞪着眼睛。
“好样的!不过你要一定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林家就剩你这一个种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把你再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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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斗柄有手下见过江雄,所以要做这件事,就必须让自己变个样子。江雄剪去了浓密的长发,只留下不到一寸长,又剃去了唇上已开始凸显的胡须。对着镜子戴上一付才买的黑边平光眼镜,活脱脱一付儒雅的呆头学生模样。连江雄自己都觉得镜子里的人有些陌生了。
二十一
这一天,又是帮会向商户们收保护费的时间。
董章坐在凉蓬下饮茶,那台白色的厢式车就停在他身边。他拍着桌上已经隆起的皮包,心中不免有些得意。那里边装着才收的大部分保护费,而他的手下们还在挨着店铺收钱呢!
董章觉得自己终于混出了头。他要感谢林子强,要不是林子强打死了刀疤黄,自己怎么会取而代之呢?当然他也庆幸自己拔枪速度够快,要不是他率先开枪,救下了柄哥,今天坐这个位置的还不一定是谁呢?这都得益于自己喜欢把枪直接插在腰间的习惯,不用枪套,他就比同伴快了一步。以前同伙还调笑他:‘小心枪走火,轰了你的鸡巴吊毛。’现在呢?我章哥坐在凉蓬下痛快饮茶,而你们这群鸡巴吊毛却头顶着日头四处跑腿遭人暗骂。
留在身边的小弟给董章续上茶,有些表情痛苦地说:“章哥,我好急,想去拉泡尿。”
董章恨了他一眼:“鸡巴吊毛,也没见你打几回炮,一天哪来那么多尿?尿泡无力,还拼命饮茶,去呀!”那小弟哈着腰,赶忙找厕所去了。
江雄终于等到了董章独自一人的机会。他快速从街角闪出,一脸慌张地跑到董章面前。董章吃了一惊,手迅速握住了插在腰间的枪柄。
“阿叔,你是警官吧?”江雄气喘吁吁地问。
董章见来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学生,心里略微松了口气:“谁对你说我是警官的?”
“你带着枪呀,只有警察才有枪呀?”江雄一付傻乎乎的模样。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董章觉得好笑,他想逗逗眼前这个傻小子。
“是这样,刚才我去山上温书,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病了还是死了,反正嘴角带着血。警官,你去看看吧?”
“哦,是这样啊……”董章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了。
江雄看出他的神情,赶紧翻动手中的书页,一张红色的百元面值港币从书中滑落出来。
董章眼前一亮,他的目光随着那张钱飘落到了地面上。
江雄伸手捡起来,递给董章:“警官,这是香港钱吧?我看到上面写着香港渣打银行。”
“哪来的?”董章一把抓过钞票,对着天空看,又用搓了搓,弹了弹。
“那个人身边有好多。”
“好多?!哪个人?”
“就是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呀,他身边撒得到处都是。”
“你是说——很多吗?”董章眼都绿了。
“是啊,他身边的背包里还有好多整叠的,上面还印着一条龙,比这张要多个零呢!”江雄发现董章已经上钓了,他强压着内心的激动与紧张,生怕引起董章的怀疑。
董章又将那张钞票举过头顶看了看,也在狂压着那一颗就要蹦出的心:“看到钱,你为什么不偷偷拿着走?”这是董章最疑惑的。当然,他更希望眼前这个书呆子,能给一个他所期待的,哪怕只是有一丁点合理的答案,他已经被这伸手可及,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冲昏了头脑。
“死人的东西怎么可以动?我奶奶说过拿死人的东西,你会跟他一起走的。不是为了报警,这张钱我都不会拿的。”
江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脸憨厚地说。
“除了你,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董章生怕这笔横财飞了,他希望从这个呆头鹅口中说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此事。
“我不知道,反正我一路上都没看到人。那人躺的地方不在路边,我是想屙屎才看到他的。在我之前有没有人见到,我就不清楚了。”江雄进一步刺激着董章的神经。
“哎呀,这张钱水印不对,是张伪钞呀!”董章的头脑还没乱到茫然的地步,虽然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可他还没忘先稳住这个年青人。他接着说道:“我们正在查一个制造伪钞的犯罪集团,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学生仔,快带我去!”董章生怕有人捷足先登,断了他的财路。
他俩上了白色箱式车。这时,那个拉尿的小弟走了回来。江雄赶紧扭过脸去。
“章哥,现在就走吗?他们还都没回来呢。”董章的手下叫道。
“哦,我有件急事要办。你让他们收完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董章说完,生怕那小弟跟上来,急踩油门飞驰而去。
车起动得太猛,放在中控台上那个装钱的皮包掉落下来。董章一把接住,左看右看不知放到哪好。想放到后座上又觉不妥,最后索性交给了江雄:“后生仔,帮我收好,这可是坏人重要的犯罪证据,可别不小心掉到车外了。”
江雄接过包,感觉里面钱的数目应该不少。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这下够两家剩下的四个人抵挡一阵的了。
江雄拿来的那张港币,是他父亲从前摆摊卖小手工艺品时收到的,放在家里一直没动,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