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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运气不好,也许死在海底,可是如果上天眷顾,之遗,你答应的,明天我采到海葵花,就跟我在一起。撄”
此人谈到自己的生死,如此轻描淡写,破釜沉舟的一搏,也只是要和她在一起。远处是宁静的海,极目远眺还可看见岛屿隐约的影子,海风清爽,吹过耳畔,听得到林萌树叶沙沙作响,浪花扑着卷涌到他们脚边,又退下去。
阳光如此倦懒,东宫靖过了许久都没有说话,之遗坐着,几乎都要睡着了,结果被他弄醒。
“干什么你?”
“你,回屋去睡,小心着凉。”
“你别管我。”
“还是要我抱你回去?”
云之遗一下就醒了。
“不睡了?”东宫靖看着她,眼睛里有笑意,“不睡了陪我走一走。”
这栋别墅是之遗十五岁的时候爸爸送的生日礼物,没有请固定的佣人,只有钟点工人定时过来打扫。她在十岁去澳洲念书,之前呆在国外,这是第一次回国,和东宫靖见面的那次,也是她第一次来。说是她陪东宫靖,还不如说是他替她带路。他也看出来了,于是替她下了总结:“原来你也不常来。”
她有点不好意思,看到前面卖海鲜的小贩,很快转移话题:“哎,你饿不饿?偿”
“你会做?”
她自信满满:“放心吧,我学过一点。”
等到她进了厨房东宫靖就明白她的一点是指哪一点了,他站在门口,看着惨不忍睹的厨房建议:“你还是出来吧,我来处理。”
她震惊:“你会做?”
“你也太高估我了。”东宫靖皱着眉,三两下把被她糟蹋得乱七八糟的青口牡蛎齐齐扔进垃圾桶,又净了手,“我可只会这个。”
后来还是从城中的瑞士酒店请到名厨到场现做,味道鲜美至极,之遗胃口渐开,不由随口夸了两句。东宫靖笑一笑,半开玩笑的说:“倒不如我买下来送给你,做你的私家厨房。”
之遗饮一口红酒:“千金搏一笑,不像你的做法。”
他从善如流:“那我应该怎么做?”
“名利场上,一本万利才是商人的本分。”
他不置可否。
吃过晚餐之后她安排东宫靖睡客房,自己去洗澡,中间模模糊糊听见自己手机响过一次,出来之后拿起自己的手机来看,发现没有未接来电。
她以为自己听错,皱皱眉。一抬眼,东宫靖站在落地窗外阳台上对着海面看风景。
南方的夜晚,深蓝色的穹幕,圆月散发银色的光辉,星子璀璨如一把敲碎的钻石镶嵌成的银帘,远处是朦朦胧胧海岛的影子,她听见有海鸟唱歌的声音,啼声进了人心里。海风吹开东宫靖的衣角,他衣衫单薄的站在那里,仿佛生出许多少年心事和惆怅。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开,自己回房间睡觉。
也许是白天吹多了海风,她还没痊愈的感冒在这个晚上又气势汹汹的来袭。她好像是发烧了,脑袋混乱,做没有由头许多梦,一会儿是跟学校组织的队伍去莫斯科参加冬令营,结果从雪山顶上掉下来;一会儿是巴黎的酒店里,她跟罗杰吵架,第二天和好了之后一起去看艾菲尔铁塔;一会儿她觉得渴,然后有人一次又一次的喂水给她,语调温柔的哄她,一会儿发现东宫靖半夜出现在自己床上,之遗猛然一惊,冷汗浸湿背脊,她一下子醒了过来。
这个不是做梦。
冬日的白月光透过细薄的窗纱照进来,屋子里像披了一层薄霜,东宫靖一只手还紧紧搂在她腰上,另一只手放在她额头上。她稍稍一动,他就醒了,她要挣扎,被他按住了手:“别动,你生病了。”
她比刚才清醒一点,可是嗓子疼得厉害:“我渴。”
东宫靖替她捏好被角,起身给她去倒了水,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又快睡着了,结果被他摇醒:“之遗,把药吃了。”
她闭着眼睛摇摇头。
他的嘴唇一下子就印上来了。
她吓得猛然一睁眼,东宫靖顺势将药片塞到她嘴里,还喂她喝了好大一口水。等伺候她吃完药,他又钻进她被子里。她病得浑身无力,吃了药之后迷迷糊糊的,也知道用手捅捅他:“你回自己房间睡觉。”
结果被他把手捉住了,又被他牢牢扣住了腰带进怀里,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温柔的哄她:“睡吧。”
他身上像个大暖炉,舒服极了,她靠着他,开始还很不安,后来药劲上来也管不了许多,然后就真的睡着了,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第二天一睁眼,看到红灿灿的太阳从窗子斜斜照进来,眼前是张放大的脸,如玉的皮肤,高挺的鼻子,薄削的嘴唇,东宫靖和她面对面躺着,睁着眼睛很温柔的看着她,对上东宫靖这样的目光,云之遗一下子被吓醒了。
东宫靖垂下眼,若无其事的在她额头上触一触:“退烧了。”
“什么时候了?”
“十一点了。你饿不饿?”
她点点头。
“厨房里熬了大米粥,你自己起来吃?”
她吃过大米粥,洗了个澡,觉得神清气爽,下楼看见东宫靖刚好从外面回来,他戴着墨镜,手肘的衫衣卷高了,看见她:“走吧。”
“去哪?”
“说好了今天摘海葵花给你。”
他自己驾车到码头,正午灿烂的阳光里,有海风微微拂动,远远就可以看到白色的游艇停在港口,有人在甲板上摆弄装备,看到他们过去,扬起手打招呼。
东宫靖高眉深目的外国朋友从德国带来的好东西,专业工程潜水的装备,一套轻潜,两套重潜,部队用的三螺栓和十二螺栓,还有进口KM-18,跟着游艇一起来的专家正在检察装备,之遗过去看看,在心里赞叹他的神通。
上了游艇之遗发现除了专业的潜水团队,还有医疗队伍随时待命。东宫靖一上船就进机舱听专家讲解注意事宜,之遗站在船舷倚海凭栏,天际开阔,习习的海风将她的头发吹乱,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抬起手腕看看表,这个时候,想到其它的人,其它的事。
比如罗杰。
他应该已经在机场等待登机。
她突然想起许多事。比如从前两人在一起有过的欢愉,从前透支过的单纯的快乐,在巴黎时两败俱伤的狼狈,她像被一只小手紧紧抓住了心里最柔软的部分,使劲的挠,是闷钝的痛。
她依旧和他在一起,可是心呢?
如今只觉物是人非的凄凉。
这一路行程颇长,等到了指定的海域停船放锚,东宫靖听完讲解,已经做好热身的着人准备活动,开始换装备了。
他利手利脚的套上装备,专家做进一步检察,有人测试水压,等到万事准备妥当,东宫靖深吸一口气,正要下去,被她一下子拉住了。
“我说,”她看着他,“不玩了行吗?”
他为她做过这么多的事,说句实在话,她现在不愿意见他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去冒险。
“那你跟我在一起吗?”
之遗没说话。
“得,我还是去吧。不遂了你的愿,你也不肯跟我在一起。”他还是挺高兴的,揽住了她的腰,在她颊上印上一吻,“你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心里此时有奇怪的感觉。
像一把小锥子钻进心里,仿佛不安,仿佛恐惧,一点点压下来,笼罩在她的心头。
这厢东宫靖已经开始下去了。
他用脚蹼蹬着水,将身体慢慢沉到蔚蓝的海水里,涟漪泛开,水面荡漾出来的水纹已经开始慢慢变浅,之遗一动不动的盯着海面,平静的海水下,她心里的不安开始扩大。他本来就有心理障碍,虽然刚刚表现得挺平静,可是进了海就不一样,现在对他来说简直就像在玩命。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焦急,旁边有人走过来跟她说话:“他之前的治疗做得不错,穿上潜水服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你不用担心,他很安全。”
“是吗?”
“我之前在法国从事心理研究,有一种催眠的治疗方法可以使病人短暂忘记某种痛苦和恐惧,如果长期配以药物冶疗,应该可以帮助病人完全根冶。东宫先生不是第一个这样的患者,虽然只有两个礼拜的时间,不过,他做不错。”
之遗终于将投在海面的目光转到此人身上。
很年轻的中国医生,不似东宫靖精致漂亮的面孔,五官很平和,可是眉目间有一种沉稳妥贴的气质,看着人的时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云之遗。”她伸出手。
“你好,沈诺扬。”
他的手指干净修长,单从握住女士手的细节就可以看出良好的修养。云之遗看着他:“心理医生?”
“不全是,我主修脑外科。”
之遗点点头,目光又回到平静无澜的海,不太有空说话。
半个小时过去了,海面没有一点动静。之遗心神不定,一颗心被严重吊起来,七上八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严重,这时候有专家组的成员过来通知她,表情严肃,说是在上面按键,海下的东宫靖已经超过五分钟没有回应。
一种巨大的恐惧感顷刻笼罩上她的心头。
专家组已经有人换好潜水服下去搭救,她回到机舱,要求下海,专家组很为难。之遗也知道她应该等专业的人救他回来,可是她等不及,心里的恐惧感已经越来越强烈。
经过沟通,他们答应她一试,有专业的潜水员陪她一起下海。
深蓝色的海水被阳光穿透,头顶是尉蓝的光晕,脚下可见鱼群暗青色的背脊。蓝色温暖的洋流中有青色游荡的水草,漂亮穿梭的鱼群穿过珊瑚从他们身边划过,先前下来的潜水员不知在哪里搜寻东宫靖,她四处张望一番,无心欣赏这美景,调整肺内气压迅速下潜。
深蓝广袤的海水下,东宫靖在哪里?
她又往下沉了一米。
此时阳光已经不能穿透海水,只有她头上的探照灯发出淡黄的光晕,她在黑暗无边的海洋里努力寻找他的身影,海水深处是黑黝黝的一道海沟,她慢慢游近了,终于看到东宫靖。
他手里拿着白色的海葵花,仿佛在微笑,却又像失去知觉一样在慢慢往下沉,她向后打手势,有人跟过来,奈何太深,身边的潜水员拉住了她,跟她打手势:“小心。”
她咬一咬牙,心急如焚,再没有别的选择,挣开那人,下一秒对着东宫靖的方向迅速下潜。腰腕上的警示灯迅速闪动提醒她处在一个危险的深度,她耳边都已经听到嗡鸣,那人不太敢过来,脸色焦急,并迅速打手势让她回来。
她下潜一点,几乎靠近东宫靖的手。
深水重压之下,胸口有闷闷的挤压一样的疼痛,五脏六腑都像被人揉成一团,整个人就像要炸裂一样,她靠近一点,靠近一点,身体失去知觉前一秒紧紧拉住了下觉的东宫靖的手。
陷入无边无际黑暗的时候,迷迷糊糊中看到有人游过来,之遗似乎听见自己低声的请求:“请救东宫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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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因为长时间缺氧而晕眩,迷迷糊糊中看到有人游过来,觅青下意识地伸出手捉住这人的手,昏暗前的最后一秒,她听见自己说:“请救东宫靖。”
生死关头,觅青听见自己说:请救东宫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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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袋里是模糊的影像。
像是一部旧电影,一页页的光景从眼前闪过,快乐的,悲伤的,绝望的。
耳边似乎有人在很多人在说话,似近似远的声音,仿佛有人用恶狠狠的语气说:“觅青,你听好了,你要是敢死,我就杀了沈诺扬替你陪葬,你要敢死,我做追到阴间不也不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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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遗脑袋里还有眩晕,另一个声音响起来,痛苦的,压抑的,恶狠狠地说:“云之遗你听好,你要敢死,我就让云家给你陪葬。你要敢死,我追到阴间也不放过你。”
真凶啊。
她睁开眼。
头上是尉蓝的天空,丝絮一样细碎的白云,万丈光耀的阳光照在身上十分暖和,东宫靖如玉的脸近在咫尺,眼睛里似有水意,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生死关头回来一趟,她看着他。
原来还是甲板上,她连衣都来不及换,自上还穿着潜水服被东宫靖抱在怀里。他看着她醒来,眼睛是翻江倒海的欣喜:“醒了?”
她脑袋里几乎是眩晕而模糊的。
沈诺扬上来给之遗做身体检查,他仔细看她的面色,又用小镜子照一照她的瞳孔,光线缭乱之中,她听见他说:“没什么大碍,要好好休息。”
这时候东宫靖依旧没有放开她,眼睛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又仿佛有点得逞的笑意:“你还敢骗我说你心里没有?你记不记得你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
她要说什么?
在最靠近他的那一刹那,她确实来不及思考死亡的意义。
他将海葵花举到她面前:“我采到海葵花,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东宫靖认真的看着她:“之遗,现在告诉我,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她来不及开口,身后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
“之遗。”
仿佛时间静止,她越过东宫靖的肩膀,看到原本应该远机场乘坐澳洲航班的罗杰突然出现,他仿佛从很远的地方赶到这里,站在后面看上而下的着她,眼晴里是有惊痛,恐惧和惊慌失措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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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八年,东宫靖威胁人的方式依旧是没有丝毫进步的啊。
觅青睁开眼。
枕边有毛茸茸的触感,原来是Cody跳上.床,在她身上一直蹭一直蹭,“呜呜”的叫着,在她脸上又亲又舔,她转过头,原来已经回到法国她和沈诺扬的家,她想起来,微微动一动,可是动弹不得,脑袋里还有晕眩,身上跟针扎一样的疼,她听见有人说:“醒了,沈,青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