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离别

让粽子煮一会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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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虑好了么?若是真要借青国之力,恐怕日后还会有麻烦。”

    梦挽歌挑起一旁的铜勺,随手拨弄着烛芯儿,一双眼睛在烛光里越发显得明亮。顶多再过三日,他就要离开这里到南风去。这次他与宫佳南曦虽然相处的不算太久,却也算是生死与共了一回。突然要离开,心里怎么都觉得不是滋味儿。

    宫佳南曦合了眼歪靠在羊绒软垫上,她的唇轻轻抿起,手心里握着小巧的镇纸细细摩擦着。与玉长庚合作,一个不好便是腹背受敌。若是灵儿能顺利登基,单靠他们姐弟二人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北周上下打点妥帖。到时候恐怕会依附玉长庚更多。

    可眼下这个形式,让宫宇主动发诏书退兵已然是不可能,玉长庚又岂能真的愿意自己的城池拱手让人。北周与青国的战争不止,大规模的死亡和杀戮便不会停止。再这么下去,对哪一方都没有好处。

    红唇抿出一个淡漠的神态,宫佳南曦细长的眉眼微微皱起。现在她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即便到时候腹背受敌,结果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派个人去告诉玉长庚,就说我同意跟他讲和。两日之后,十五里外的风波亭见。”

    几乎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梦挽歌转了脸望向宫佳南曦,她依旧合着双眸,一张越发瘦削的面上皆是淡漠。她的心思似乎越来越深,梦挽歌索性从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上移开视线,手里的铜勺也扔回安置的灯架上。“咯噔”的一声脆响,带着些许失落意味,在寂静温暖的军帐中略显空荡。

    天色越来越晚,再过不久便是晚饭。梦挽歌站起身,细细打理着衣袍上皱起的纹路,认真且严肃的模样却是少有。

    “你打定主意就好,我这就下去安排。”

    绣着木兰花的雪白衣袍并不算他最钟爱的,只是这样的袍子温暖合身,穿久了也就懒得再换其他样式的。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将离别说出口,梦挽歌掸了掸衣袍,再抬头时候神色如常。

    “再过三日我便要离开了。前几日接到书信,我父亲的身子怕是撑不住了。”

    宫佳南曦微微一怔,一双清丽的眸子里藏着几分诧异。她一直以为梦挽歌是孤儿,他极少提之前的事情,南曦也只是隐约知道他有一个师傅,梦挽歌自小就被这个师傅带在身边,当亲生儿子一般养着。所以这些年,他不算吃过什么苦头,这副孩子脾气也依旧没改掉多少。

    “我自小也以为自己是孤儿,两年前才得以认祖归宗。父亲的家业还算大的,兄弟手足也有。终归是免不了一番纷争。”

    梦挽歌平静的说完,面上的神色悲喜不辨。他说的绝大部分都是实话,只是没有说父亲就是南风国快要病逝的老皇帝而已。宫佳南曦点点头,面上亦没什么变化。世间多少事都是说不准的,可不管怎么说,梦挽歌能找回真正生养自己的父母也算是幸事。兄弟之间的纷争在所难免,虽然梦挽歌回府晚一些,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吃亏。寻常人又怎么可能算计的过梦挽歌分毫?

    “你也不算自个儿在军营里,唐墨是个妥帖的人,你们的情分又深,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灵儿那我恐怕来不及再去看一看他,你若是班师回朝,记得帮我与他道一声牵挂。”

    略带沉闷的气氛让宫佳南曦很不适应。她垂着睫毛听着梦挽歌自顾自的说着,心里杂乱的滋味儿突然涌上来。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他在自己身旁帮衬了这么多,当初欠下多少恩情如今也该还清楚了。宫佳南曦听着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彼此静默着却不知该怎么开口说道别。

    “你且去吧。”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宫佳南曦索性不再看梦挽歌,伸手又捧起了桌案上的书细细读着。略显昏黄的光线照的她面色有些泛黄。书上的蝇头小楷秀气非常,宫佳南曦却有些看不下去。她不会问“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那样的蠢话,只是若真的与梦挽歌缘分未尽,早晚还有重逢的一日。

    这么想着,心里也似乎没那么难过。梦挽歌有些落寞的望着南曦,她的大半张脸都隐匿在书卷投下的阴影里。低垂的眉眼安静淡然,举手投足之间却又平白带出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贵气和傲骨。她若是生在安定,这一生受尽荣宠娇生惯养,此刻也应该在北周国主的促成下成了婚,继续安然的走完她长公主殿下的路。

    “那……我便走了。”

    声音渐渐低下去,梦挽歌有些懊恼的摸摸下巴。他本是最烦磨磨唧唧的人,如今自己却大有向那种人靠拢的趋势。心下越发不痛快,索性低了头一撩帐帘走出营帐。跳动的烛光里,宫佳南曦若有所思望着合起的书卷,那清秀的蝇头小楷却怎么也进不了眼。

    冰凉枯黄的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华,在月色下越发显得晶莹白皙。梦挽歌抬了眼望望东方的天幕,脚下却突然顿住。一股盛大的烟火从半空中炸裂开来,繁复明亮的颜色煞是好看,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冷风席卷着梦挽歌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衫,呼啸着,带着冬日里特有的寒冷与凛冽。

    算算日子,却是真的要过年了呢。梦挽歌眯了眯眼睛,将两只手收进袖摆里。渐渐温暖过来的手指慢慢攥紧,这一刻却依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手中滑落出去。明明那么不舍,明明那么不想放开。

    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背负的东西,自己无法替南曦背负的,南曦也无法替自己背。一个国家的命脉,几千万人的生生死死悉数压在肩上。已经到了这一步,又哪里容得谁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可是他想要的呢,跟那些大义相比,他想要的东西就真的那么不重要了么。

    梦挽歌眸色暗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