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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街道和两旁的房屋都是银装素裹的模样,商贩和寻常百姓大都躲在屋里不曾出门,街道上几乎见不到行人的影子,越发显得空旷起来。阴冷的北风夹杂着雪花不断吹到脸上,等马儿跑到北城门之时,唐墨头发和睫毛已经结上一层冰碴,唇上也露出不自然的微紫色。
临时从东门和西门调过来的十几名守卫穿着略显臃肿棉衣,身上的铠甲却不曾丢掉分毫。他们的脸已经冻得发白,握着钢枪的手仅隔着一层衣袖,也已经被寒风吹得僵硬开裂。
唐墨勒住缰绳,望着紧闭的城门慢慢呼出一口热气。白雾一般的气团迅速消失在冰冷的空气里,他伸手拍掉自己肩上落满的厚厚一层雪花,手指握在剑柄上。左手抬起,背对着暗卫打了个手势。身后五十余名骑在马上的暗卫会意,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半分放松。他们的手已经牢牢握在剑柄上。只等着唐墨一声令下,便一起杀出楠属三郡去。
“什么人!”
守城的青国守卫已经警觉起来,领头的拔出腰间的长剑,其余人手里的钢枪也均对准唐墨一行人。
封锁楠属三郡的消息是临时发出的,虽然他们也不清楚究竟出了何事。最开始赶到北城门的时候,原本负责看守北城门的一百多名守卫几乎全部倒在血泊里。周围打斗的痕迹并不明显,几乎都是一刀割了脖颈间的动脉,腥臭的血液淌的满地都是。有不少年轻的将士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上过战场的老兵也别过头去,不忍看这惨烈的场景。
“下来!”
领头的不敢放松分毫,长剑直挺挺的指着唐墨。他眼角的目光撇过唐墨身后那五十多名暗卫,定睛细看之下,整个人却突然恐慌起来,握着剑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抓,抓住他们!快去叫人来!!”
一声喊,却像一颗巨石抛进冰封的湖里。巨大的响声伴随着溅起的水花,只剩一片混乱的恐慌。唐墨温润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抽出剑鞘里的长剑,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愈发刺耳。
领头的守卫终究是没有机会再说出第二句话,他的喉管不知被谁一剑割破,鲜血瞬间喷涌出来。瞪大的双眼还没来得急闭上,这个世界的纯白颜色终究变成一纸空洞。他直挺挺的向后倒去,面上终于再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短暂的死一般的沉寂之后,青国守卫却像炸开了锅一般,手里的长枪疯狂的朝唐墨一行人刺过来。
“杀出去。”
雪花被风吹的凌乱,弥漫在天地之间。唐墨径直挑落一杆长枪,手腕转动,一剑划破握长枪人的脖颈。温润的面孔仿佛被漫天飞雪冻结,本是玉一般的人,一双平和的眼睛染上修罗煞气。
城门缓缓打开,甬道里光线不强,却也能依稀看清那一小片干燥的地面。
雪落不停,楠属三郡被远远甩在身后。最初一百名暗卫,现下也仅仅剩下三十余人。茫茫雪地里,世间所有一切都被掩埋成纯白,回归最初的干净模样。不远处枯死的老树挺立在寒风里,大雪掩埋了半个树干。
纵马跑了约莫半个时辰,颠簸的的感觉几乎要将冻得麻木的身子完全拆碎。马蹄在雪路上发滑,唐墨一行人不得不放慢速度。在纷扬的大雪里艰难的前行着。
身上的棉衣已经冻透,贴在皮肤上没有一丝温热的感觉。唐墨只觉浑身肌肉僵硬,膝盖也由刺痛慢慢变得毫无知觉。他的面早已经被冻成青白色,一双温润的眸子却不曾动摇分毫。越来越艰难的喘息,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呼吸之间,心肝脾肺都跟着丝丝拉拉的疼。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有些不真实。唐墨用力摇摇头,心口慢慢沉下来。这周围几乎没有村庄院落,大雪已经封住路,哪怕有也很难辨别方向。若是不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到梦挽歌所在的地方,他们都会被冻死在雪里。
苦笑一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随即又响起几声惊呼。唐墨拉紧缰绳回头去看,有人的马翻倒在雪地里,四蹄痉挛着,眼角缓缓淌出温热的泪珠来。马上的人也被重重摔进厚厚的雪堆中,半天爬不起来。
连日的奔波,竟然将马活活累死了。唐墨拉紧缰绳,眼睛逐一扫过暗卫的面,年轻的面孔上疲乏几乎无可遮掩,干裂的唇,染了血的眉梢。他垂下睫毛,冰冷的薄霜贴在面上。
一听说宫佳南曦出事,唐墨便暗中召集了暗卫没日没夜的往楠属三郡里赶。一路上心都悬在嗓子里,竟从没踏实的合过一次眼。直到几个时辰前见到她毫发无损,唐墨这颗心才算是勉强归了位。
僵硬的手指触上马鞍上悬挂的酒壶,用力拔掉塞子,冷烈的酒香弥漫在空气里。仰头灌下一大口,火辣的刺激从唇齿间一路烧进胃中。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仿佛整个身子里的血液又重新开始流淌起来。唐墨将酒壶递给身边最近的人,温润的眸子里点点暖光。
一壶酒,三十几个人都只分得一小口。他们眼眸越发明亮,不见丝毫对生死的畏惧。
“只要唐墨活着,便一定不会让各位白白葬生在这里。”
唐墨的声音并不高,惨白的面上却坚定的让人心暖。摔下马去的人已经被扶起来,踩着马镫用力一跃,与其他人共乘一匹坐骑。
“少主且放心,咱们的命是唐家的。只要少主不发话,咱们绝不敢将命交代在这里。”
沙哑的声音被寒风吹散,呼啸着,与雪花纠缠在一起。唐墨弯一弯唇角,僵硬的面颊却笑不出半分。用力一扬马鞭,马儿又奔跑起来,身后的暗卫们也纷纷驾马追随唐墨。狂风暴雪里,谁也不曾放弃生的希望。哪怕只有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