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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侠04
无论这世道怎的变迁,终究是一个追崇美色的时代。
上有卫玠潘安下有兰陵王高长恭的尽是数不胜数,管你能文武,生的俊朗天生就是小姑的心仪对象。
苏黎婉活了两世,除了那些电视上极尽包装的明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能比沈青书生的更要好看的人,也难怪不想放手了。
自古君王就在江山和美人间踌躇,正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更别提苏黎婉了。
本就贪恋美色享受浮华,含着野心来了旧世,前世一隅红尘多半平平淡淡,埋没于尘埃当中,今世自然是不甘心平淡的。
苏黎婉理了妆容,笑的娇俏,柔声道:“不知沈郎今日怎的有空来黎婉这儿了?”
沈青书未曾接话,只是挑了眉,眼角含了媚色,瞳仁漆黑翻涌舒卷着散不去的云,轻启朱唇,道:“我听闻了那日扒了我衣裳的小姑在公主这儿,想着这件事也得有个了断,也就擅做主张来公主这寻人了。”
抬了眉眼,看见了坐上的阿肆,笑了,融了散漫在里边。
“啊……可真是巧了,这就见着了。”
苏黎婉听着“扒了衣服”四字,不由睁大了眼,瞠目结舌。
“扒……扒衣服?”
沈青书竟然喜欢这样的女子?古人不都心悦知书达理的女子吗?
阿肆窘迫,一张脸又红了大半,也顾不得衣衫上的茶渍,此时只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沈青书心下好笑,示意身后的侍女上前拉了阿肆,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尴尬般将她拉至自己身后。
“公主若是无事,青书就先带这位小姑出去了。”
未等苏黎婉答应,噙了若有若无的笑意,竟是就这般走了出去。
外头风大,倒是冷了几分脸上的燥热。
两人一前一后,身旁的侍从随着逐渐深入梅林也就退了下去,守在不远处。
当初苏黎婉为了夺得雅致的称号,特意派人栽了这梅林,如今繁华簇锦,平添了空旷之意。
一路无话。
阿肆性子本就闹些,如今见着那人只顾自己走着,又加上两人第一次见面着实谈不上什么愉快融洽,忍了又忍,还是自个挑起了话题。
“那日对沈公子无礼,是我鲁莽了,我也是事出有因,情急之下才对公子做了那样的事情,真是抱歉。”
沈青书忽然停了下来,侧头看向阿肆,忽地就展颜一笑。
“姑娘的鲁莽,倒真是特别了些。”
“我还……从未见人情急之下扒人衣物的。”
他今日着了白袍,极是勾人心魂,如今又是挑起了一侧嘴角,瞳仁里的光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自古美人恩最难消受,男色何尝不误人?
阿肆忽地恍惚了一阵,只觉得世间只剩了他丹唇的红艳色,衬的寒梅愈发分不清谁更灼目。
风起,一时花落无声,落了满衣的娇妍。
阿肆隐隐约约自心底里滋生了奇怪的感觉,那种不亚于痒的感觉漫上全身,心下警觉,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那么还请问公子……欲之如何?”
“那日确实是我的过错,我在这儿也向公子赔罪,如今……”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了沈青书走近了她,阿肆警觉,亦是再往后退了一步,不知不觉里就抵在了树干上。
一只修长的手抵在树干上,身躯撞在树干上时花枝动摇,零零落落了一地的花雨。
阿肆睁大了眼睛,眼前就是那日今日的容颜,从未如此近过。
她的呼吸微滞,他灼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脸上,像是感染了一般,亦是染上眉梢。
太……太近了。
孤男寡女,落英缤纷的景,阿肆忽地就想起了幼时看到的才子佳人的话本。
他的发垂落,无形里交缠了她的发,阿肆一急,反手就要推开他。
眼前流苏流动,忽地就看见了那日道士偷了的玉佩。
——这是她的玉佩!
她睁大了眼睛,似乎是在确定什么。
沈青书笑了,声音柔和,声音却让阿肆怒火从心头而起。
他说:“我见姑娘眼波如水,面露红光,许是有好事发生,小生与姑娘也是有缘,不如帮姑娘免了费用算上一卦如何?”
这下倒是真真确信了,就是那日骗了她的神棍!
四目相对,沈青书看着她瞪着自己,扑哧一声笑出来,又像那日一般哀怨。
“阿肆好狠的心,如今这般可是……忘了我了?”
“我们好歹也是宽衣解带坦诚相间过了的,如今阿肆这般模样,真是叫我寒了心。”
她咬牙,恼羞成怒:“呸!谁跟你坦诚相见,你这人……忒自恋!”
她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更能表达自己现在心情的词了,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偷我玉佩,到底欲之如何?”
她自然不会傻到异想天开相信沈青书偷她玉佩是为了换取金钱的,一来丞相一派光是身世势力就足以让他安心做一纨绔子弟,二来虽说是上头赏赐下来的玉佩,她就不信荣耀如沈家,会没有这些胜于这块玉佩的珍宝来。
沈青书眯了眼,随即又睁开,似乎是没想到阿肆这么快就挑明了话题,一时有些无趣,素指拍了拍衣裳,起身,只说了三个字。
——定江山。
她心里一颤,似乎才是意识到这是怎样的一个朝堂。
江湖与朝堂对峙的天下,北凉同中原对峙的天下。
二者胶着,势必要分出个胜负来。
她皱起眉,还是不解这与自己的玉佩有什么联系,本就是个上面赏下来的物件,难不成又有什么玄机不成?
可念头一转,话在嘴边却变成了,“你是谁?”
本是单单是丞相之子了,这期其间,必然有更大的联系。
他笑,折了一枝红梅放在鼻尖轻嗅,目光高远而通透,笼了旖旎在里面。
又是,轻柔的,简单的,几个字,只是比第一句信息量更大一些,也……更震撼一些。
——那西凉的皇后,是我的小妹。
无人知晓的,埋藏至最深处,沈府上下守口如瓶的,密辛。
________
西凉的新帝年幼,先皇驾崩的早,如今当朝由太后主持着大事。
太后专政,本就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新帝又只是孩子心性,只晓得坐拥荣华富贵和美人,其他一概不关心。
只是这关心里头,却没有皇后的份。
朝野上下都知晓,这位当年太后执意要求皇帝立为一国之母的女子,不太招皇帝待见。
秦婳一早去了太后的住处,请安时太后貌似无意实则有心地提醒她,雨露均沾固然好,可这大皇子,还是要由皇后生下来的好。
所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叹了口气,定下神,坐于桌案前执笔作画。
窗外忽地响起了鸟声啼叫,秦婳手一颤,大滴的墨洇开宣纸,带着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许久,她抬了眉眼,对周围的人吩咐了一声。
“本宫有些不适了,叫各位妹妹不必来请安了,都退下吧。”
她搁下笔,确认四周无人后,才推开了窗,望见一只白鸽。
——脚下捆绑了什么。
她勾指取下信条,谨慎地关了窗。
于灯光下展开了信条。
青画亲启。
快速地阅览完信条,秦婳拿了油灯,将信条扔进了灯里。
火苗触碰了纸张,一下子变得明亮,照应着她的眉眼异常清晰,隐隐约约和那扬城的第一公子重合了相貌。
那么相似。
秦婳,青画。
沈青书,沈青画。
本就是一母同胞。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厉害,不断回想起那些字来。
——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