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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辞怔了怔,说:“嗯,他酒量挺好。”
“不是酒量好不好的问题。当初他刚调过来的时候,向阳他们很不服气,也曾经灌过他酒,喝的绝对不会比今天晚上少。但是哪怕他醉的都快站不起来了,脑子依然能够保持清醒,绝对不会做出发酒疯的事情。”邹韵说,“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基本上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被人夸赞很懂事,无论是学习生活还是做人方面,从来不需要人操心。学习成绩一直拔尖,工作能力也很强,即便是社交方面,他也总能做到滴水不漏。”
阿辞听了邹韵的话,皱了皱眉头。
邹韵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大家都说,简言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懒散了。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哥其实有点小洁癖,家里总是收拾的井井有条。所谓的懒散,不过是一层保护色,他在外面流露出来的情绪,大部分都是演出来的。叔叔阿姨出事以后,他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封闭的时间太久,久到他自己都快以为,那个演出来的简言,就是真的简言了。”
阿辞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眉头皱的更紧。
“其实,我一直都希望,我哥可以结婚生子的。我不是歧视同性恋,我是真的觉得,这条路太难走了。没有婚姻的约束,没有孩子的牵绊,他可能找不到那个能够陪他一生的人。”邹韵继续说,“可是,遇到你以后,他真的完全变了。其实,第一次你们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我哥他喜欢你。后来我观察过好多次,他在你面前,根本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样的简言,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我以前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喜欢你。但是,我很确定,他因为你,而变的不同,变的……有血有肉,有感情了。我看得出来,你也是真心喜欢我哥的。我可能不能理解你们的感情,可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幸福。二十年了,我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坦露心扉的人,我不想看到他再封闭自己一次。”
“所以,阿辞,我很谢谢你,拯救了简言。同时,我也想求你,如果决定了,就一定要一直走下去,好吗?”邹韵最后的话,隐隐有点哽咽。
“媳妇……”简言在车里一直等不到阿辞,终于不耐烦了,趴在窗户上大喊。
送走了邹韵,阿辞一上车就被简言一把抓住了手臂:“媳妇,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不管……”
阿辞无奈的把简言的手掰扯下来,看着他喝醉了还亮晶晶的眼眸,却又忍不住傻傻的盯着他看。
“媳妇,我想亲你……”
简言一边说,一边想要爬到阿辞那边,却没注意到自己被安全带给困住了,怎么都爬不出来,最后都急了。
阿辞看的好笑,把他按回去,忽然问了一句:“简言,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简言倒是听懂了这句话,歪着脑袋思索了好一阵子,说了一句:“喜欢你是我媳妇……”
阿辞怔了一下,然后笑了,凑过去在简言唇上吻了一下。
简言满足了,再也没闹腾。
不过简言好歹是个大男人,阿辞把他弄回家以后,就已经精疲力尽了。谁知道简言还紧紧抱着阿辞,死活不放手,都不让他去洗漱。
说好的小洁癖呢?
可是跟醉鬼也没办法讲道理,最后阿辞只得妥协,两人就这么抱着睡了一晚上。
——
第二天,阿辞一到办公室,就有一个同事来找他:“阿辞,邹局找你。”
阿辞在邹红硕的办公室外面敲了敲门。
“进来。”邹红硕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
阿辞推开门走进去,就看到邹红硕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严肃中似乎还带了点哀伤。
“邹局。”阿辞叫了一声。
“来了?”邹红硕这才收回目光,看了阿辞一眼,说,“坐。”
阿辞坐下来,邹红硕却没开口说话,反而拿起旁边的烟盒,抽出一支来点上。
然后放回去的瞬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递给阿辞,问了一句:“来一根吗?”
阿辞看了他一眼,当真接过来,极其熟练的抽出一支来点上。
看到邹红硕一直盯着自己,阿辞眯了眯眼睛:“怎么?您不是知道我抽烟的吗?”
“知道。”邹红硕也眯了眯眼睛,说,“可是,我看你在简言面前好像不抽烟。”
观察的挺细致。
阿辞往前一靠,把手肘撑在办公桌上,下巴抵在手背上,盯着邹红硕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您这是在担心我骗师哥?”
邹红硕也笑了:“啊,我也就随口一说。”
“我是抽烟,但是没瘾。”阿辞忽然说,“我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
言下之意,在简言面前,他不会心情不好,自然也不会抽烟。
“你现在心情不好?”邹红硕对他的解释不置可否。
阿辞:“嗯。”
邹红硕:“为什么?”
阿辞:“因为您的心情不好啊,您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特别担心。”
“你担心什么?”邹红硕皱了皱眉头,“我记得,我对你还挺好的啊。”
“您心里明明不喜欢我,却还要在表面上对我好,我能不担心么?”阿辞浅笑着说,半点也没有担心或者不高兴的意思。
邹红硕盯着阿辞看了半晌,忽然换了个话题:“昨天简言来找我了。”
“他找您……什么事?”阿辞捏着烟的手指微微一紧。
邹红硕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顿了一下,说:“他来求我,让我把你留在重案组。”
阿辞怔了怔,才说:“这也没什么好为难的啊,我原本也没打算现在就走。”
“你这么聪明,难道真不明白吗?简言要的,不是现在,是永远,是一辈子!”邹红硕似乎有点激动,吸了口烟,才缓和了点,继续说,“阿辞,与虎谋皮,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阿辞不说话,只是看着邹红硕,像是没听懂他到底什么意思。
邹红硕终于叹了口气,妥协一般,说:“我没有不喜欢你。”
“嗯?”阿辞反而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我承认,我真的很希望简言可以像正常人那样娶妻生子。抱歉,在我眼里,你们真的是不正常的。”邹红硕又点了一支烟,继续说,“不然,我死了以后,真的没脸去见简言的父母。可是,简言是我养大的,我太清楚他是什么性子了。看着好说话,可实际上,他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倔强的性子跟他爹当年一模一样。他把你们的事情,在一开始就故意闹的整个警局都知道,其实也是在告诉我,这就是他的决定。他已经认定你了,没有回转的余地。”
“我对简言的心疼,一点也不比对小韵的少。简言做的决定,我向来改变不了,现在也不想改变了。就算以后我无颜见他父母,却也不想现在就看着他难过。所以,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你们。”
“可是阿辞,痛失所爱的心情,我比谁都懂,简言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我不希望他再承受一次。你聪明、坚韧,又冷静果决,是个做警察的料,我一直都是很欣赏你的,不然当初就不会想办法把你要到重案组。可是,聪明人往往容易反被聪明误,你以为你算计别人的时候,殊不知别人也在算计你。你要和简言在一起,我不拦着,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安安稳稳的待在他身边,不要搞那些叫人提心吊胆的事情。”
阿辞眼睛有点酸,邹红硕和邹韵不同。邹韵到底年轻,遇到什么事情都比较容易想得开。可邹红硕不一样,他思想其实不开明,要他接受同性恋,真的挺为难的。
邹红硕一直都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年轻的时候还好一点。后来爱人和老友相继离世,他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其中的艰辛自不必言说,也就越发的不爱说话了。邹红硕哪怕是在工作中,也是尽可能的言简意赅,今天忽然说了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其中满满的都是对简言的爱护之意,阿辞不能不感动。
阿辞本身也是一个敏感的人,他能感觉到邹红硕内心的煎熬,所以他才会说邹红硕不喜欢他的话。可是,他没想到,邹红硕为了简言,能够这么快妥协。
“不是与虎谋皮。”阿辞轻声说,“首先,他不是老虎,他的手段虽然有点过激,但是他对付的人,都是真正有罪的人。其次,我们之间的目的是一致的,不存在利益相冲突的可能。所以……”
阿辞笑了一下:“不是与虎谋皮,顶多,我们算是狼狈为奸吧。”
邹红硕因为之前想要把阿辞要到重案组来,的确是对他有过很多了解的。听到他这么说,倒也轻松了许多,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哪里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的?”
“您看这个。”阿辞也不解释,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一条短信给邹红硕看。
邹红硕不解的接过手机,待看清楚其中的内容以后,顿时惊讶不已:“你在查……你和姓尚的合作,是为了简言?”
“嗯。”阿辞点点头,郑重的说,“邹局您放心,我做事情有分寸的。可能有些东西,现在我没法都跟您解释清楚。但是您相信我,不止是您,失去挚爱的痛苦,我也曾经感受过。所以,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更不会让师哥为我担心的。”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信你一回。”邹红硕犹豫了一下,又问,“可是,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事情,我都知道。”阿辞低下头,说。
邹红硕却还是疑惑:“简言跟我说,他对你是一见钟情,可是你这些事情,分明是在遇见简言之前就做的。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事情?没遇到他之前,你就喜欢他了?”
“其实,我们在八年前就见过了,他不记得而已。”
“八年前?”邹红硕沉吟了一下,“你是林沛市人,所以当年那桩案子发生的时候,你也在?”
阿辞点点头。
邹红硕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八年前,你还是初中生吧?”
阿辞莫名的脸一红,解释说:“当年只是崇拜而已。”
“哦,崇拜。”邹红硕点点头,“所以,后来才会选择警校?”
“嗯。”阿辞再次点头,“那个时候,觉得师哥特别威风,他一直是我的榜样。”
“你心里有数就好。”邹红硕把手机还给阿辞,说,“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姓尚的,他就算不是老虎,也是只老狐狸。”
“您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那行,你回去吧,你留在重案组的事情,我去申请。”邹红硕说。
“好,谢谢邹局。”
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阿辞才走回大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阿辞正准备走进去,却听到沈冰念在说:“头儿,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奇怪吗?阿辞知道的似乎太多了一点,这次的案子……”
阿辞站在那里,突然不好意思走进去了,他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简言打断了沈冰念的话:“我比你怀疑的早,但是……”
简言的但是还没说出来,沈冰念忽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阿辞,惊呼了一声:“阿辞……”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氛围中。
阿辞推开门,就看到简言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想去看看米教授,师哥你要一起吗?”阿辞笑了一下,像是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简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走过来,死死的抓着阿辞的手,声音有点哑:“要,当然要。”
“那走吧。”阿辞没甩开简言的手,任由他拉着,一起走了出去。
沈冰念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同事们纷纷躲避的眼神,有苦说不出。
这一次,她真的不是想挑拨离间。这几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简言和阿辞的感情,他们都看在眼里。就算她再怎么不甘心,也不会蠢到继续挑拨,更何况她已经决定放下了。
沈冰念也知道之前针对阿辞的事情,是自己太过感情用事了,她并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决定放下以后,就觉得之前的事情可能会让她和阿辞之间有点尴尬。所以,她今天其实是有意想要缓和一下关系的,刚才她只是想说,阿辞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要是能一直留在重案组就好了。却没想到,简言误会了,还被阿辞听到。她现在即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阿辞下了楼梯,就甩开了简言的手。
“阿辞……”简言心头狂跳,想要再伸手去拉阿辞,却没那勇气了。
阿辞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简言跟在身后,看到他去了停车场,然后上了自己的车,还上的是副驾驶室,狂跳的心才稍微平复了一点,急急忙忙的上了驾驶室。
阿辞看到简言真是被吓到了,额头都冒汗了,心里不由一软。他其实根本没生气,简言身为警察,看到他身上那么多疑点,不怀疑才奇怪。刚才的反应,也就是逗一逗简言,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害怕。至于沈冰念说什么,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心里又酸又甜,顿了顿,阿辞才故意板着脸说:“给你一个机会解释。”
看阿辞这态度,简言一颗心可算是回到肚子里了,他一把抓过阿辞的手,先拍了一通马屁:“我就知道我媳妇最通情达理最善解人意最……”
“不说拉倒。”阿辞作势要抽回自己的手。
“别,别……”简言忙握紧了他的手,还贴在唇上吻了一下,才说,“你身上的确有很多疑点,比如你对我的了解,比如对案子你总是能一眼就抓到关键,似乎对谁是凶手线索在哪里都一清二楚……我是一个警察,我要是看不出来才奇怪吧?可是,我知道我媳妇不会是一个坏人就行了,别的都不重要。”
阿辞对这答案明显不满意,哼了一声。
“其实,你从来就没想过瞒着我,对不对?”握着阿辞的手,简言的思考能力又慢慢回来了,“你所有的疑点,从来都没有试图对我掩饰过。”
简言顿了顿,问:“你是二处的人吧?”
阿辞对他的问题有点惊讶,思索了一下,反问:“是邹局告诉你的?”
“不是。”简言摇头,“他那老古板,才不可能告诉我这种事情,他只会说你的身份需要保密。”
“是我自己猜出来的。”简言用一种“你看我很厉害吧”的眼神看着阿辞,像是在等他的夸奖。
阿辞:“……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首先,谢局的出现很奇怪,能够劳动他大驾的人可不多。我媳妇这么年轻,身世也不显赫,唯一能让谢局紧张的,就只有你的身份了。能够让公安局长紧张的身份,就更不多了。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二处那种秘密的存在了。而且,你不在溪陵的时候,连手机都打不通,还受了枪伤……只有可能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说到这里,想起阿辞受的伤,手不由紧了一下。
阿辞感觉到了,反握住简言的手,说:“一点小伤而已。”
简言看了阿辞一眼,又说:“昨天,你给我看的那条短信,备注是处长……哎,我听说,你们那位尚处长,能通灵的,是真的吗?”
“通灵?”阿辞怔了怔,嘴角抽了一下,“大概是吧……”
简言还想说什么,阿辞忽然又道:“啊,我想起来了。”
简言:“想起了什么?”
“你上次不是问我他叫什么名字么?我现在想起来了,他叫尚井。”阿辞一本正经的说。
“上次那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尚老虎?”简言有点惊讶,那个男人,外表看起来还真不像老虎。不过,越是那样的,才越危险吧。
“嗯。”阿辞点点头,“不过,我觉得他不像老虎,更像一只狐狸。”
“你不是说只是路人甲吗?还这么了解!”简言哼了一声。
阿辞很无辜:“难道不是你问我他名字的?”
“那我收回……”简言赌气似的说,“你还是忘了他的名字吧。”
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阿辞忍不住好笑。心里暗自想着,明明简言比他大了七岁,难道不该简言来哄他么?为什么反而是他在哄简言?
“你答不答应?”简言看到阿辞走神,忍不住摇了摇他的手。
阿辞想起昨天晚上邹韵说的话,心里一软,忽然凑过去,在简言嘴角亲了一下:“嗯,我答应。”
简言刚才的行为,差不多算是无理取闹,他只是为了活跃气氛才故意那么做的,却没想到阿辞竟然会答应,还亲了他。
这还是阿辞第一次在情绪正常的时候主动亲自己,昨天晚上的那个吻简言根本不记得,所以他瞬间就傻掉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阿辞已经坐回去了。
简言觉得太亏,忍不住也凑了过去,却被阿辞推开了:“你再不开车,我们就要去教授家吃午饭了。”
虽然被推开了,但是简言得到了阿辞一个主动的吻,心里还是非常雀跃的,他发动车子,还不忘调.戏一下阿辞:“你每次一上车就勾.引我,我还怎么开车?”
阿辞:……
过了一会儿,阿辞听到简言喊了一声:“媳妇……”
本来不想理他的,但是一转眼看到简言的表情很正经,不像是开玩笑,便应了一声:“嗯?”
“你为什么会去二处呢?”简言问,“之前老爷子跟我说,他跟你接触了很长一段时间,打算直接把你要到重案组。而且,你也答应了,为什么后来又去了二处?你上次跟我说,以后会告诉我,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阿辞沉吟了一会儿,反问:“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我只是……”简言声音里满满都是担忧,“我听说,二处因为涉及到的都是秘密任务,所以进了二处,就一辈子都不能出来了。而且,二处的任务,向来很危险……”
阿辞犹豫了一下,才说:“你放心吧,我不是二处的正式编制,不受那些约束的。”
简言:“真的吗?”
“我算是外援吧,尚……那个谁帮过我的忙,我答应过还他人情的。”
阿辞顿了一下,又加了句:“刚才邹局跟我说,他已经准备去申请了,以后我就留在重案组,不会离开。”
无论是“那个谁”还是“不会离开”都极大的取悦了简言,他眉眼都飞扬了起来。要不是现在在开车,他真想狠狠的亲阿辞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