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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牛山,因形似一头趴伏在地的巨大卧牛而得名,它横亘在中原大地上,绵延数公里,由好几座山头组成,其中看得最分明的三座,便被当地人戏称为“牛头”、“牛背”、“牛尾”三山。
一到夏天,整个山脉都变成了绿色,山麓郁郁葱葱,植被茂密,山顶间偶有细泉流过,所以山下也是水源充沛,滋养着一方百姓。
伏牛村正好位于牛头下,在它不远处,牛头与牛背相交的山坳里——即形似牛的“颈窝”的地方,却因为地形原因形成了一方面积不小的水潭,附近的人叫它做“引牛潭”,就是牛喝水的地方。
因为大部分潭底离水面都不到一米,又水流清澈,偶尔还有小鱼小虾出没,所以每到夏天这里就成了附近远近闻名的消暑地,大人、小孩都喜欢来这儿玩水乘凉。
梁玥听城里的不知道谁说了这里后,就一直琢磨着来游玩一番,即使不能野营来个野炊也行,以前她就喜欢在离家不远的景区里徒步。
经不住她的百般向往和夸赞,我们同意抽空就去——连奶奶都被她说动了,更别说那几个小孩。
于是看这天比较清闲,店面就扔给兴趣正浓的三叔和大哥他们,我们便收拾了东西,带着老人小孩郊游去了。
同行的还有王公子,不用说肯定是表叔邀请的,他来了倒是能当我们的向导了,因为这地方他已经不知道游玩过多少次。
而且有他带着的小厮和丫鬟帮忙照顾老人、孩子,我们行动起来也更方便。
由于还在晌午,我们到了目的地并没有见到很多游人,只有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光着上半个身子在水潭边戏水。
看到我们之中有女眷,他们玩了一会就陆续去一块石头后面穿好了衣服,只把袖子裤筒都卷起来防水。
没想到遇见的还是一群知礼早熟的小绅士。在风气开化的大唐朝,这么大小的孩子会这样做的可不多。
找了干净的大片树荫下,梁玥铺上两大张防潮布,王家的丫鬟们又在其上铺了满满两层褥子,放了靠枕坐垫,又在中间各放上了一张漆木小方桌才停下。
我们站在旁边等着她们铺好,王公子先客气的请女小眷们在一边坐下,才到另一边请男人们一起坐了。
齐景辉过来先帮我把简易的架子架上,挂了水壶烧水,王公子带的帮厨小云就负责看着火。
和我们接触久了以后,王公子也开始适应什么调料都不加的清茶,更极有兴趣的和表叔研究起各种茶的冲泡方法来,现在也算是半个“现代”茶文化高手了。
水烧好后,茶也泡开,闻着这清香,我们便先从茶道说起,打开了话匣子。
王公子学识渊博,贯通古今,很多见识都能深切本质,什么话题也都能说出点门道,当然,我们也算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了,一群人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得很快。
想玩水的孩子和青少年们,就在成年人的监督下在潭边浅水处玩一会。
刚才没让小孩们吃多了点心茶水,中午我打算做来这儿以后很少能吃到的烧烤给他们解馋,王公子也算有口福了,让他尝尝我们大□□的明星美食。
家里有一套烧烤炉子和铁网,木炭由王公子提供,我们又准备了各种食材和调料。
前几个月在家里的院子里试过一次,除了烟有点大其他都不是问题。
不过有很多适合烧烤的好吃食材都是现在还没有的,有他人在场的时候我们也不好拿出来,就只能凑合着少吃几样了。
菜肉都在家里洗好、切好,也用铁钎子穿成了串儿,各种肉类、香肠,腌制好的鸡翅,处理好的小鱼都应有尽有。
还有好吃又饱腹的烤馒头、饼子、馍,加上口味不同的蔬菜,烧烤的内容从来都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还没烤好就能香飘几十米远了。
那边几个玩水的小孩也被吸引了过来,站在不远处眼巴巴看着流口水。
我笑看他们几眼,想着一会可以分几串给他们吃。
没想到那其中看起来最大的一个,却拉着几个小的转头走了,且回了水潭后还往更远一点的地方走去。
我看看旁边树荫下的几人,王公子略一思索,便让他的一个小厮去潭边不远看着,别让小孩们掉进了深水区遇到危险。
我继续专心烧烤,刷油蘸料,不断翻转,小云也过来拿着几支钎子跟着学,我就口头指点着她技巧,这没什么难的,她也学的很快,不一会就掌握诀窍了。
这孩子在厨艺一途其实挺有天分,只是可惜她那师傅只把她当杂工,根本不肯好好教。
一大把烤串一上桌,几个小孩就一拥而上自行分配起来,奶奶和妈妈们当然紧着他们先吃,怕太小的被铁钎伤到,还要把肉撸下来喂给他们。
另一桌的男人们吃相就豪放多了,直接拿起串儿就啃。
王公子身后站着个机灵的小厮,本来也要帮主人把肉剔下来,却被其阻止。
他学着表叔的样子拿起一根肉串,横放在嘴前,试探性的用牙齿咬下一块,不久可能是发现了这种吃法的吸引人之处,也跟着粗豪了起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可惜我们没有啤酒,只能用几样度数较低的白酒助兴,不过大家依旧吃的很高兴。
在烤了三大把肉和菜之后,我把烤架先让给小云看着,自己也加入了吃喝的队伍。
还没吃几口,却看到刚才那几个孩子又结伴回来了,还是那个年纪大些的男孩领头,不过这次他们不再是空着手。
大男孩的衣服里兜着一小堆还活蹦乱跳的河虾,旁边有个小个子男孩,手里拎着两条巴掌长的小鱼。
他们倒还记得谁是掌厨的,直接站到了我的面前。
那领头孩子的声音还有些青涩,却装出大人的严肃,“我们用这些鱼虾,跟你交换那烟熏的菜肉行不行?”
我失笑,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假装思考了一秒,我重新站起来,“行吧。”
叫小云拿了盆子把他们的小鱼小虾收下,我看了下,他们一共五个人,便主要捡肉、鱼和馒头片并两样菜,挨个给他们拿了五串烤起来。
那几个孩子这回不再躲,而是围成了一圈看着我翻烤、抹调料。
把一大串烤好的串儿递给他们后,那大男孩却打掉了一个小弟伸出的手。
“那些鱼虾根本就不值钱,你为何给这么多?我们不要,一人一串就行了。”
呦,还挺有原则。
“嗯……”我想了想,认真和他对视着,“你们那些河虾都是鲜活的水产,需要这么多人一只只去捞,还要时刻注意着避免危险,所以付出的劳动并不少。
而我们的蔬菜和肉,是大块地统一种植或者家里成批养的,管理起来费不了多少功夫,所以它们的价格虽不低,价值却并不比你们的鱼虾高,我愿意跟你们换,放心吃吧,一会就要凉了,给你们自己分。”
我再次把烤串递给他,“不过吃的时候要小心铁钎伤到,吃完了也不要乱扔,再送回我们这儿来。”
男孩看着我的眼睛一会,这次没再推却,接过一大把烤肉,带着几个小弟就去另一边的石头后躲了起来分食。
我回到座位,梁玥转过头来蹲在我身后轻声嘲笑,“圣父心又发作了?”
我推开她的脑袋,“你不觉得那个孩子王很不一般吗?”
师哥在旁边也听到了,“不错,知道不能不劳而获的有很多,但像他这样连便宜都不愿意占的却少,而且那些孩子都很听他的话——我是说连一句疑问都没有,就去执行他给的任务了,这是名副其实的孩子王,要是能有机会这孩子将来会有大出息的。”
梁玥想了一会,“确实,不过,难道连‘外面’一个几岁的小孩都这么聪明了吗?是谁说穿越者可以从智商上压制古人的?”她又放小了些声音。
“胡扯,”齐景辉也小声插口,“人家只是科技不发达,教育不普及,谁说是智商低了?”
梁玥啧啧摇头,为浩浩他们的未来担忧,表叔的一声“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也让我们停下了讨论。
过了不一会,那群孩子果然过来送了铁钎,其后便又结伴跑到水潭边扑腾起来。
王公子却突发奇想,又回忆起他那道让表叔避之不及的石子羹来。
“这里水流清澈,潭里潭外遍布石子,想必能找到绝佳的烹制食材,我们刚才吃了大荤,正需要极素的羹汤相配才是。”
表叔一口酒呛在了喉咙口,无奈的看着我们。
齐景辉咳嗽一声,“我是惯食荤,从不吃素的,石子羹还是你们自己享用吧。”
姐夫也赶紧附和他。
我看王公子一脸失望有些不忍,就又想了个法子满足他的“意趣”。
“哎,我看这水潭边的石头都挺干净,个头也不小,不如咱们取几块来做石炙吧,正好带来的肉还剩一些,那样烤了吃肯定别有风味,几个孩子还都没吃过呢。”
其实我们也没吃过,所以众人一听便来了兴趣。
表叔第一个赞成,“不错不错,我也未曾尝过呢,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这口福。”
王公子无奈,只得跟着点头,“这个也是不错的,我便能做,倒不用只麻烦小三儿一人了。”
我抽抽嘴角,怎么又叫人小三了?表叔怎么还不跟他解释这个称呼的意思?
不过这回他们都能动手,积极性都很快提高起来,纷纷开始行动,不一会就找来了几块大石头,洗刷干净,又帮忙挖了坑,捡了柴。
把石头安置好后,我们把薄薄的肉片小心放上去,烧的滚烫的石头不一会就把肉片炙熟,使其卷成了片片肉花。
这回众人都不算饿了,就边吃边玩着,后来那群孩子也跟着学起来,问我们借了火,又捉了小鱼小虾放在石头上炙烤起来。
那大孩子还又过来跟我说了话,问我们姓甚名谁,我回答我们都是姓梁的,唯有一个姓王,他也主动说了自己的名字,说家里边人人都叫他小鹩哥。
我从善如流的叫了,虽然没分清他到底是叫小鹩还是鹩哥,仍旧和他认真道了别。
随后他们便走了,再之后又有其他游人前来纳凉游玩,我们吃饱喝足后也跟着玩起来,想玩水的就下水,不想的也可以在树底下玩棋牌。
直闹到太阳西斜我们才收拾了东西回家,谢绝了王公子相送的好意,并把表叔赔给他以示歉意。
听他们今天讨论的,表叔那部算经要印刷出版,还得去洛阳找大的书坊或书肆才行,我们的三轮车生意也要去那里亲自谈一谈,正好胡二前天从东都回来,带来了消息说对方想要先看看样品。
王公子本来说自己不能随便去洛阳,表叔和他谈了一场,觉得他若是乔装改扮一番,又不去见朋友家人的话,完全能来去自由,混在我们家人中间也并不显眼。
王公子被说动,打算跟着我们去“冒险”一番,我们便开始打包收拾行李。
其实就是带一些吃的、穿的在路上用,不过要把三轮车不引人注意的运过去,所以我们并不能骑着它上路。
最后准备了一辆较大的马车,把车子骑上去牢牢绑住,又盖了大块粗布遮掩我们才放心上路。
慢慢的走了接近两天才到,进了城,表叔和王公子便和我们暂时分道扬镳,带着来给他们帮忙的学生梁珂和梁瑾,往打听好的书坊走去。
我们则跟着胡二爷继续向北走,直到穿过了大半个洛阳城,才在过了洛水桥后止步,停在了河北岸的玉鸡坊旁边。
胡二先下车,又穿过两条巷子,才在一道朱漆大门前停下来。
那门高有足足两三米,上面挂着木制的牌匾,写着“木府”的字样。
守门的下人进去通报,过了一会,便有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人出来迎接,看胡二的反应应该是这府里的某个管家。
他把我们连人带车让进去,直接赶到一处较偏僻的院落,又要我们稍等片刻。
过了不久,就又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被一群人簇拥着过来,到了院门口,他挥手让那几个下人在外等着,独自带了两个打扮奇怪的男人进入院子里来。
旁边这个管家模样的立刻上前迎接,又给我们介绍,这便是府邸的主人。
胡二也帮着向他介绍了我们,这位木老爷随便打了个招呼,就迫不及待的要看车子,看来是对物比对人更有兴趣了。
我们便也不卖关子,掀起了盖着的粗布让他随便看。
这木老爷先是自己绕着车子转了两圈,又吩咐人把车搬下来。
我们帮着卸了车,把三轮车推下来,又亲自骑车在院里给他们演示了一圈,木老爷当下就也要自己上去溜一圈。
老爸出声阻止他,“这车虽不需多少技巧,也要练习一番才能上手,况且院子里空间狭小,不是能跑车的地方,不如稍后再试。”
木老爷才稍微收敛起跃跃欲试的心,改叫他带来的那两个打扮奇怪的男人围着车转起来。
那两人一会弯腰检查车厢子,一会趴在地上研究车链子,还叽叽咕咕的交流着什么,用的是我们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我们疑惑的看着木老爷,他才开口解释。
“哦,这二位都是我的门人,来自北域的外邦匠人,平日里专爱摆弄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我的那些生意可完全离不了他们,现下只是看看这三轮车的用料,也便于今后准备打造的器具、木料,我木某的名声在外摆着,梁老尽可放心”
老爸赶紧开口道“哪里哪里”,胡二爷也开始隐晦的夸赞起木老爷的“丰功伟绩”起来。
那两个所谓的外邦匠人检查了一番后,又回头对着木老爷叽里呱啦的比划了半天,我们仍像是听天书一般,不过内心里倒没胡二爷那样紧张。
因为我们的三轮车到底还是有着现代的工艺技术在的,在这个时代怎么也算是一样新奇的“发明”,所以我们还是有些底气的。
木老爷和那两个匠人说完话后,院外又有一个形似大管家的中年男人进来,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什么,还不了解他的想法,我们仍旧只能不动声色的站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