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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安年再次外出时,文灏终于通过一个在相对僻静处的路人对他说:“我不是妖精,不能采补。”
就算可以,也不能随便做这种对人有害的事啊。
应安年显得很失望:“你说你是人类的求知欲和分享精神变成的,故事里的妖精也是非人类的事物在天长日久中有了和人一样的自我意识,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他们一样会采补?”
采补这么羞耻的词,这个大部分时候都一本正经的人是怎么说得那么自然的?文灏真想找个人对他做鬼脸。
“不过也说明你不用像其他妖精一样,面对*强行给自己设限制,是好事。”应安年自我安慰,然而他仍旧遗憾,“但我还是更希望我对你有用。”
文灏又想紧紧地拥抱他了。
实际上,文灏既没有做鬼脸,也没有借助别人开解应安年。占用他人的身体和时间,即便只有几秒,文灏已经心存愧疚。过了最开始的阶段,他的话变少,只每天告诉应安年自己还在,和他讨论重要问题。而且他的心意,应安年都懂。
大多数时间,说话的只有应安年。这个男人变成了话唠,不管文灏能不能回应,他总有很多话要说,不方便时就写在纸上、打在手机上给文灏看。
不经历这一次,文灏还不知道,他的爱人内心世界如此丰富,话可以这么多——或许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在半空中觉得无聊寂寞,或许是在他假装不存在的那些天被迫产生了新的性格。
现在,应安年说一千句,文灏能回一句,他就很开心了。
受文灏提醒,应安年戴了个蓝牙耳机,摆出打电话的样子走进了一家商场。天气虽然转凉了一些,温度还是不低,室外人太少。
“淘贝上有教人灵魂出窍的课程,我想买来试试,你不能回到身体,我灵魂出窍也许就能看到你了。”应安年道。
文灏急了,那种几十块钱的东西,是骗子还好,要是真的,危险性和后遗症不知道有多大!应安年肯定想得到这些,他只是不想放弃丁点可能。
正当文灏要借体旁边的人让他放弃这样的想法,人群忽然跑动起来。
从环形商场宽阔的中央天井抬头看,四处的人都在往五层的电影院涌去。一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拦住人问,得到答案后也一边跑一边呼朋引伴。
为宣传新电影,一位当红明星刚刚到达电影院举行见面会。
应安年站在原地没动,他思索了一阵,继而大步往回走,坐进车里后一口气道:“关于妖精的资料太多了我还没看完,我记得一部网络小说的文案上说主角成了精,在现代城市里却没有灵气可吸,于是他去当明星,接收人们对他的崇拜喜爱,替代灵气进行修炼。但作者注明了这是她编的,不能当真。我当时没放心上,现在想来,你的出现与人的精神息息相关,如果人的精神真的是一种能量,可以为非人类提供支撑,采补这种索取方式不行,要是主动的给予呢?许多人共同的希望产生的精神能量有没有可能帮助你回到身体?”
这还是把自己当妖精……
但文灏分不出精力去想是不是要给应安年一个鬼脸了,直觉告诉他,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然后分析才在他心中形成:过去他通过帮助人类解决问题一点点融入现实世界,这是他单方面的愿望和行为。事实证明,仅靠这样还不够,他还漏了另外的关键点。很可能,当一定数量的人类真切地表示需要他,发自内心地希望他生活在大家中间,这个世界才会彻底接纳他,认可他作为人类的身份。
也许,他能够保留意识,存在于应安年身边并被他牵引,是因为他与这个人的羁绊深到无法被时间轻易抹除,因为应安年始终不放弃呼唤他。
文灏按应安年说的,让一个路人对车内的他重重点了点头。
不等应安年行动,已经有人在微博上发出消息:“(大哭)(大哭)刚刚得知,最喜欢的文老师成了植物人,他在鹰国受的根本就不是小伤,眼泪停不下来。”
大概知情人在谈到文灏的时候被人听到了,尽管消息来源不明,粉丝们还是迅速炸开了。
“你说的是我知道的那个文老师吗?求不是!”
“不要乱说!造谣有报应!”
“提到鹰国……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文老师慧极近妖,难道天妒英才吗?”
“绝对不可能!老师那么聪明,还有应总在,博主马上就会被打脸了。”
……
消息越传越广,同时越来越多人通过各种途径向来钱,向c大,向可能认识文灏的人求证。文学群里,信息疯狂滚动,应安年的企鹅号更是处在随时会被撑爆的状态。
说着不信,大家还是很慌张,文灏已经很久没露面了,不止没上直播,其他踪迹也没有。
最先发消息的博主没有再说话,有人高兴地说她是造谣心虚躲了,众人却在这天晚上等到了来钱官方微博发出的一段视频。
“所有关心文灏的朋友,你们好。”
应安年出现在视频中,他好像有些变化,对外的锐气和与文老师在一起时那种含蓄又饱满的幸福都不见了,然而大家来不及关心他,他们看到了视频里的另一个人。
文老师就在应安年身边,安宁得就像睡着了。他身上没有病号服,头发竖在颈后,穿着舒适整洁,闭着眼睛靠坐在病床上,仍不掩风姿。
仔细看,他没怎么消瘦,只是脸色过于苍白。
粉丝们的心沉了下去,应安年的话还是违背他们意愿地传进了耳朵。
“很抱歉,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我隐瞒了文灏的真实情况。受到爆炸冲击,他陷入了长久的睡眠。”应安年侧脸看向身边的长发青年,抬起了两人相握的手,“意识去了别的地方,让他暂时醒不来。”
心揪起来,不少人忍不住流泪。他们看到了两人手上的戒指,文老师最后一次直播时手上还是空的,他们无法真正体会应安年的心情,但多少能够理解。
应安年看向前方,视频这边的人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但现在我想,文灏需要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他关心也同样关心他的大家。据说人的希望具有力量,我恳请大家和我一起祈祷,希望他早日醒来。”
“谢谢大家!”应安年放开文灏的手,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用应安年说,知道实情后难忍悲伤的粉丝们,以及其他欣赏文灏的人,无不在心中发出深切的期望。一时间,微博、微信、其他社交平台,到处是祈祷文老师快快醒来、恢复健康的语言。
很多人发文回忆文老师的好,述说他对自己的影响;学生、家长们贴出成绩单,感谢他的帮助;媒体、教育界人士说社会需要这样的青年,需要这样的老师;他的直播剪辑、节目剪辑、粉丝整理的他的推荐书单等等,被集中大量转发;有些人找到了医院,自发在不打扰他人的地方静静守候,更不用说大量被送到医院、来钱办公室的鲜花、信件、卡片以及手工焰绣。
一些粉丝用视频、音频表达对文老师的崇敬、喜爱和呼唤,传到网上请应安年放给文灏听,其他人纷纷效仿。
还有人建了一个网站,不断有人在上面留言为文老师祈福。
连路人听说了,也会说一句“好好一个年轻人,要是能醒来就好了”。
……
应安年不再拒绝比较亲近的人前来探视,可人们来来去去,他却再也没有听到文灏通过谁对他说话,也没有得到任何一点新的提示。
这代表有效还是无效?
几天过去,网络上热度渐退,最近能来探视的人也都来得差不多了,病床上的长发青年依然是无知无觉的样子。许多人仍然心怀期盼,但真正相信希望的力量大过医学手段的人寥寥无几。
煎熬让应安年寸步不离地守在文灏身边,看在其他人眼里好似进入了更糟糕的状态。要不是他还知道吃饭,待人接物时精神还好,应女士都想狠狠打他一巴掌。
第七天晚上,休息太少的应安年趴在文灏手边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浮浮沉沉、忽明忽暗,好像一睁眼就能醒来,下一刻反而落进黑暗更深处。挣扎许久,双脚终于踩到实地,而心上人就躺在前方的床上。
应安年放下心来,朝床边走去,然而不管他怎么走,距离始终不变,他如何努力都触不到那人的衣角。
就在他惶急万分时,床上那人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仿佛即将从这世上永远离去。
一瞬间,应安年忘了自己是谁,他用尽毕生力量,带着身为渺小人类却要与天地同毁的气势挣脱桎梏冲过去。
只剩薄薄一层虚影的青年身体忽然发出月华般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直至将他也完全包裹。
扑通,扑通,他听到了心跳声。
应安年猛地睁眼。
床上的人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