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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立德离家出使的时候尚是初夏,等他从西北回来之时,中秋已过。
钱则羽怀着七个多月的身孕,十分辛苦,脸上全是斑点,即便如此她还是站在门口等着严立德归来。
严立德进府之后,看见妻子居然在门口等着,吓得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扶着她,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告诉你别讲这些礼数?你们干什么吃的,一帮人跟着夫人当摆设的不成!”最后一句是对着周遭伺候的人说的,吓得他们呆立当场,欲哭无泪。
“行了,行了,别在家里摆你的阁老威风,我好着呢!”钱则羽笑道,她这个夫君啊,看着大肚子的女人就心惊胆战的,路上遇见孕妇都要躲得远远的,生怕出事。事实上女人还远因体质而异,像她这样晚上可能辛苦一点,但白天起居完全正常,现在让她和娇养闺中的小姐一起去登高望远,她比那些娇小姐还走的快、走得远。
看严立德没反应,钱则羽甩开他的手,又不是七老八十,用不着扶。
其实严立德是愣住了,心想第一世的时候怀孕工作的人比比皆是,他这么小心谨慎不是对“古人”怀孕的担忧吗?却忘了自家妻子可是武林高手,江湖中带球比武的也有。
“走吧。”严立德改扶为牵,牵着钱则羽的手往里面走,顺便摆手,示意奴仆跟上。
“我这一走半年,辛苦你了,家中可好,孩子可有闹你。”严立德夫妻进了小厅落座,钱则羽躺在软榻上,身后垫着羽毛软垫,软垫还是严立德早先预备好的。
“都好,这些日子来往交际我都做了登记,你空的时候翻一翻,老师府上和我娘家也诸事安好。孩子更是懂事儿,我怀着也轻松。听我娘说有妇人怀孕只能躺在床上安胎,还有把胆汁都吐出来的,和她们一比,我这胎轻松着呢。”
“咱们家里也没长辈,不如请岳母过府,照顾你生产?”严立德心想,嬷嬷下人再专业,总不如母亲给她的心理安慰大。
“可以吗?”钱则羽十分惊喜的问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来信不是嘱咐你接岳母过来吗?我还以为回来的时候能看见她老人家呢!”严立德完全赞同,看钱则羽的模样,就知其中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风俗习惯,既然钱则羽能惊喜询问,肯定大面上没问题的。
严立德和妻子讲了这次出门的见闻,听说他武功突破,钱则羽高兴道:“如今江湖武林也有夫君一席之地了,等孩子出来,你可要亲自教导他们武艺才行。”
“求之不得!”严立德微笑,“只是孩子是男是女,大夫现在可能把出来了,也该给孩子准备衣服了吧。”
“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衣服早备好了。”钱则羽躺在软榻上,示意伺候的默默拿过针线簸箩给他看。钱则羽孕中本不该动针线,可谁让家里她最大呢,嬷嬷磨不过,只得做了大多数,让钱则羽收两针,算作是她给孩子“亲手缝制”的衣物。
“是女儿?”严立德惊喜道,这簸箩里裙式大红大紫的亮丽颜色,绣纹也全是花儿啊朵儿。
钱则羽扑哧一声笑出来,“什么眼神儿?是儿子!”
严立德发现自己也会傻,明明就会医术,为什么不自己把脉,反而通过衣服来猜。严立德知错就改,当即伸手诊脉,并笑道:“哪家男孩子穿得这么花哨,还没出世就知道你是个慈母。先说好啊,咱们一个当慈母一个当严父,可不能惯着孩子。”
严立德诊脉完,遗憾到:“果真是儿子,我在路上还买了许多玩具布料、金银锁片,都是女孩子的样式。”
“小孩子家家分什么男女,你这眼力我可不敢相信,拿出来我瞧瞧。”钱则羽兴奋道:“要说这男女也不好把握,月份浅的时候把脉看不出来,娘总说酸儿辣女,问我喜欢吃什么,我喜欢吃甜!哈哈哈……把娘气得哦,直说我没心眼儿。”
“是挺没心眼儿的,岳母没过来陪着你,是你得罪人了吧!小糊涂蛋,等我明日上门请罪,请岳母来照顾你,直到做完月子。”严立德笑点她的鼻子,现在鼻尖和脸颊上全是斑点,道:“岳母走了安昌伯府可忙的过来?”
“忙得过来,家里能有什么事儿,大嫂早就接过管家诸事。再说,就有拿不定主意的不是还有一家子老少爷们儿嘛!娘是来照顾我,又不是被扣押了,只管来请教就是。”钱则羽浑不当回事儿。
“老爷,夫人,饭摆好了。”夫妻俩还待说什么,下人就来请示吃饭了。两人只好先住嘴,把饭吃了再说。
一顿饭吃过,钱则羽就开始发困。她现在作息全看心情,困了就睡饿了就吃,若不是府里大夫看过没问题,严立德都要叫醒她了。
看她走路都要睡着的样子,严立德干脆横抱着她快步进了卧房。钱则羽好不容易等到丈夫回来了,心也安定,沾枕头就着,立刻呼吸绵长,安稳睡下。严立德脱了外袍准备上床,旁边嬷嬷吓一跳赶紧拦住:“老爷,夫人早在东厢和外书房给您备了床铺。”
严立德看了一眼熟睡的妻子,怕吵醒她,示意嬷嬷外面说话。
“怎么说的,才半年没回来,我就被发配东厢了?谁在夫人跟前嚼舌根啦,她误会什么了?”
嬷嬷满头黑线,“老爷,女人有孕本就该分房睡的,夫人不是生您气。”
“真的?”严立德不信,上辈子薛王氏怀着薛蟠的时候,他还不是一路陪护,一张床上睡了那么久,不至于以“封建礼教”著称的红楼梦还比江湖世界规矩松。他不想想怀薛蟠的时候是逃亡路上条件简陋,怀薛宝钗的时候他大权在握,谁能反对,谁敢反对?
“真的,真的,夫人有孕,您也要体谅她,节制一二不是。”
这回轮到严立德黑线了,躺在一张床上难道一定要做点儿什么吗?“我知道了,我陪着夫人,什!么!都!不!干!”
不等嬷嬷再说,严立德就转回卧房去了。
真睡在一张床上,才知道怀孕有多辛苦。严立德夜半三更被惊醒,发现钱则羽在低低切切的呻/吟。严立德立马翻身做起来,问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事儿!腿抽筋!”钱则羽咬牙切齿道。
严立德一说话,西厢值守的人也惊醒了,赶紧问道:“老爷、夫人,可有事?奴婢们进来了。”
“没事儿,你们接着睡!”严立德扬声道,起身把油灯点亮,拉了钱则羽的腿一点点推拿,问道:“是这儿疼吗?”
严立德武功高强又精通医术,真气入经脉循环几圈,很快就把疼痛症状缓解了。刚要扶着钱则羽躺下,她却一脸尴尬,脸红得不行。
“怎么了?有事儿你就说。刚刚你痛就该马上叫醒我,若不是我惊醒过来,你得忍到什么时候?”严立德觉得这接近讳疾忌医了啊,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想……出恭。”钱则羽看丫头婆子全给他打发走了,自己也没办法独自去,她没法儿翻身,忍着羞涩张了几回嘴才说清楚。
严立德扶着她的腰推她起身,扶着她踩上软鞋,穿过连通的小门,走到另一间屋的屏风后面,想给她解衣服。钱则羽马上拉住,像个被流氓欺负的小姑娘似的叫道,“你出去,你出去,我自己能成,出去吧!”
严立德没动,他听说过很多什么孕妇上厕所摔跤、洗澡晕倒的事情,表示十分不放心啊。
你能想象吗?你出恭的时候一个人在你面前死死盯着,看着帮忙脱裤子的架势,是不是还要跟对待小孩子一样,把屎把尿擦屁股!钱则羽恼羞成怒道:“滚出去!”
严立德无奈耸肩退了出去,一边退一边道:“出去,出去,我出去了。你这又是生什么气,怪不得说孕妇脾气喜怒不定呢。你完事儿了叫我,我扶你回去,黑灯瞎火的你又睡得腿软。”
等钱则羽完事儿,严立德才又扶着她回去睡下。
西厢一屋子奴婢面面相觑,不知谁带头低声笑出来,其余人也忍不住纷纷笑了起来。
“埋子被窝里,埋在被窝里,小心吵醒了老爷夫人!”有丫头赶紧嘱咐,她们被赶到西厢来睡,不就是因为老爷夫人都是有武功的人,五感敏锐,她们的呼吸都能吵着。
“没想到老爷是这样的……”陪嫁过来的丫鬟笑道,以前只知道老爷疼媳妇儿,出门上朝回来还要去买茶果哄夫人开心,没想到这么腌臜私密的事情都不避讳。
“夫人可享福了。”有丫头羡慕道,她们一生苦乐系于他人,求的不过是一个良人而已。
“我看夫人可没享福,你们听那一声吼。”有丫头狭促道,一屋子人又嘀嘀咕咕笑起来了。
一晚上钱则羽尿频上了五次恭房,抽筋惊醒两回。严立德总算明白嬷嬷为什么阻止他同床了,不是怕他孟浪,实在是孕妇这作息正产人难以适应啊。这么一晚上惊醒七八回,白天怎么能精神做事。
严立德一早就给安昌伯府递了拜贴,请岳母过府照料妻子。
钱夫人早就想来了,以前只有女儿在,不好独自做主,现在女婿回来了,立马把她接回来,钱夫人心想,果然是个好女婿,等到了严府才知道女婿好成什么样儿。
严立德出使回来,劳苦功高,皇帝放了他半个月的假,可后续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他亲自跟进,因此不用上朝严立德也忙得很,把岳母送到严府就去忙了。
钱夫人听闻严立德居然伺候她闺女如厕,既高兴又担心,戳着闺女的脑袋道:“树行疼你你也要有分寸,这传出去让他怎么做人。”
钱则羽悲愤道:“没法儿做人的是我啊!都让他吓着了,不然我昨晚能起那么多回。”这可真是吓屎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臭丫头!”钱夫人轻笑拍着她的后背,问道:“我今早看女婿眼眶都是黑的,东厢和外书房收拾好了没有,女婿回来让他外面住去。大不了舍个丫头给他暖床,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提脚卖了,也省的出事。”这也是钱夫人看女婿如此疼老婆才敢说这话,不然那直接就纳妾了。
“他敢!”钱则羽怒目圆睁,“我辛辛苦苦怀着他儿子,他敢给我出幺蛾子,我不打烂他的头!”
钱夫人扶额,当初就不该让女儿跟着跑商,这是什么论调!钱夫人苦口婆心掰开了揉碎了的讲:“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女婿也不是那等不尊重的人,可你不是不方便吗?现在孩子最重要,什么都得给你这肚子让位。”
“他都三十的人了,之前没娶妻纳妾不照样过了,憋着!”
“你呀,夫妻相处要懂付出,你娘难道喜欢一屋子莺莺燕燕?咱家就没这习惯,你看你三哥想抬个妾,都让我打回去了,嫡妻还没生,抬个什么抬!我这是让你提前做预防,姑爷有心自然不会收用,用了也得卖出去!这男女之事上,最重要的还是心意。官宦人家和江湖儿女不一样,我看女婿还是喜欢官宦人家做派,你……”
钱则羽让老娘烦的一个头两个大,道:“娘,你就别出馊主意了,我们好着呢。他早就给我保证了此生不染二色,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嫁给他!”
“小没良心的,老娘还不是为你好。”看女儿又要炸,钱夫人摆手,表示话题到此为止,她又何尝不希望女儿女婿恩爱一生,无外人插足。她这不是没信心吗?
“娘,这高官阁老家中只有一老妻的比比皆是,你就甭操心了,我们心里有数。”
“那是阁老年纪都大了,自然只有一个老妻,年轻时候也爱热闹……”钱夫人呸呸两声,道:“说好了不说这个的啊,给我说说外孙子怎么样了,可还爱踢你肚皮?”
“爱踢,晚上惊醒要么抽筋,要么这小东西不消停。昨晚他用真气绕着孩子走,孩子就更活泼了,简直在肚子里演大闹天宫。你别说,真气还真是有用,孩子蹦跶得再厉害,也感觉不到疼了。”
“真气什么的我不懂,让大夫看过没有?”钱夫人不放心问道。
“哪儿用得着大夫,你女婿就是神医你忘了,当初叶孤城剑入心脉都救下来了,何况这小事。”钱则羽兴奋道,从叶孤城又发散到他的新飞仙岛,再说到江湖八卦,京城秘闻。她娘来了,钱则羽一肚子八卦可算有地方倾吐了。
严立德办完事儿回来,给丈母娘媳妇儿带了八方斋的点心。
“岳母喜欢红豆馅儿、桂花馅儿的,羽妹则是玫瑰花馅儿,居所说云贵那边传过来的新样式,你不是想尝新鲜的吗?”严立德亲自打开包装摆盘,递给两位女士。
钱夫人接过笑的见牙不见眼,道:“还是女婿贴心,那杀千刀的啥时候记得我爱吃红豆馅儿,生了三个滚刀肉,到了到了享我女婿的福了。”钱夫人这就夸张了,年轻时候安昌伯还是记得自家妻子爱吃什么的,只是日久年深,掌勺的大权都掌握在夫人手上,夫人给啥他吃啥,哪里还有这些小浪漫。儿子嘛,天生粗心一些,没想到这样照顾老娘也是正常的。
钱则羽翻白眼,她娘的立场已经叛变,还能说什么?钱则羽咬了一口玫瑰饼,啧……“太甜了,八方斋打翻了糖罐子吧。”钱则羽嫌弃得把咬过的饼子塞到严立德嘴里,严立德接过咬了一口,“没有吧?就一般水准。”
花香伴着甜蜜滋味,正好啊!人家八方斋开了几百年大名鼎鼎的糕点铺子,会和一般铺子一样认为糖放得多就是好吃吗?
“你是说我尝不出好歹来?”钱则羽瞪眼。
“没有,我是说八方斋的水平下降的太厉害了,这也就给一般人吃的水准。”严立德赶紧改口风。
看他们小夫妻如此亲密,钱夫人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儿,当然为了找回面子,她还是要假意训斥几句的:“瞧你,怎么把吃剩的给女婿,也就女婿疼你。”钱夫人轻拍女儿几下。
“娘你到底是亲娘还是婆婆啊,婆婆都没你这么苛刻的。”钱则羽萌翻白眼,两个手指一撵,严立德腰间皮肉一痛。
严立德心想,内力还是有不好的地方啊,如果不是内里深厚,他不会现在还穿得这般轻薄,如果不是穿得少,怎么能掐得这般痛。“嘶——”严立德吃痛,忍不住龇牙咧嘴。钱则羽毫无意外又被自家老娘捶了一顿。
严立德多么经验丰富啊,他想哄人,上至六十老妇,下至六岁女童,都对他露出笑脸。钱夫人在严府的日子,严立德一会儿给钱夫人送布匹首饰,一会儿赞美钱夫人手艺高超,连连道:“在这个年龄段,身体还这么健康的可不多见,也就我知道您的生辰,不然和羽妹走在一起,保准为您是长姐呢!”
一番甜言蜜语哄得钱夫人眉开眼笑,这不钱则羽闹着要吃山楂酱和严立德拌嘴两句,钱夫人连着数落她三天,说的钱则羽举手投降:“娘啊,您可真是亲娘,树行他亲娘吧!您行行好,放我清净两天,家里一堆事儿等着你做主呢!嫂子你说是吧!”
钱则羽早把嫂子通知来了,猛对嫂子使眼色。柳大奶奶抿嘴微笑,并不说话,心中既羡且慕,这种甜蜜的苦恼她巴不得多多益善呢。
“就知道赶你老娘,把养你二十年。等会儿,我还要给树行做麻辣兔腿呢,给他备上吃三天的量,吃完我在送过来。”钱夫人被严立德恭维的自认厨艺大涨,主要是她老家蜀中,就爱麻辣,偏偏京城人的丈夫儿女吃不得,如今碰到个识货的,钱夫人立马精神百倍,拼命安利家乡美食。
钱则羽仰天长叹,拉着嫂子的手哽咽道:“好嫂子,快把严老夫人带回去吧,妹妹求你啦!”
家庭幸福,拼事业的时候就放心了,比如查到太平王世子不简单的消息,严立德也能沉下心来。
这世上公认武功最高的人有六个,剑仙叶孤城、剑神西门吹雪、少林方丈大悲禅师、武当长老木道人、青衣楼总瓢把子霍休、峨眉掌门独孤一鹤。但严立德认为还应该加上四个人,这四个人是大大的隐士,身份特殊武功不显于人前,可知道他们底细的,谁也不敢小瞧了他们。不谦虚的说他自己算一个,他的武功与叶孤城西门吹雪比肩;玉罗刹必须加上,大约玉罗刹太过神秘,“江湖公认”的时候没把他排上去,尤其他身后还有雄霸西域的西方魔教,个人武功背后势力都不可小觑。太平王世子宫九也是一个,沙曼曾经形容他“毒蛇的液、狐狸的心、北海中的冰雪、天山上的岩石、狮子的勇猛、豺狼的狠辣、骆驼的忍耐、人的聪明,再加上一条来自十八层地狱下的鬼魂。”宫九的武功已是登登峰造极。作为徒弟的宫九依旧如此让人胆寒,那他的师父小老头无名呢?
看着桌上摆着的消息,严立德曲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遇到了混江湖以来最大一个难题,直接威胁生命的难题。
这辈子谁能直接威胁他的生命?在朝堂,只有皇帝,可凭借他的智慧才干,严立德自信不会走到这一步。在江湖,只有两个人,一是玉罗刹,二是无名。其他人,少林掌门与世无争,独孤一鹤和霍休与他有旧,武当木道人剑心不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遗世独立,不招惹他们绝无危险,宫九身有疾,还是精神类疾病,在严立德眼里也无威胁。最后只剩下玉罗刹和无名,玉罗刹打过几交道,别看他口气差,可也知道两家血缘上的关系,总有香火情。孙秀青还住在他府上,那可是他的亲孙子,几次都没把玉罗刹惹火,日后也大约不可能了。
唯一能威胁严立德的只有无名了。
小老头无名,据说他的武功当世天下第一,比玉罗刹还略胜一筹。严立德和玉罗刹几次交锋略占上风,可利用的都是先知和其他手段限制,比武功,他是绝对比不上的。那比玉罗刹武功还高的无名严立德如何应对,如今无名已经察觉到朝廷在查他,新成立的演武司损失惨重。
无名一手建立了无名岛,太平王世子宫九都隐约在他的控制之下,这个人,不是坐以待毙的蠢材,更不是光明正大的君子。演武司由他监管,他的武功在各大势力中并不是秘密,刚有飞仙岛突破一事,消息是瞒不住的。
若是无名来了,他能胜吗?若是无名从钱则羽下手,他怎么办?更有甚者,无名对京城百姓或者皇帝动手怎么办?
严立德想不出行之有效的办法,只能愁眉苦脸,吩咐人加大府中护卫力量,加强京城安保巡查。刚巧,十月是皇帝生辰万寿,提前几个月准备布防也说得过去。拍皇帝龙屁,谄媚小人!严立德背起这口钢锅,为了身家性命,他忍了。
然后,严立德接受了岳母、嬷嬷和钱则羽的好意,搬到外书房睡觉。每天早起练武,晚上不是在书房冥想,就是在演武场练武。再快一点,在精妙一点,再熟悉一点,早知今日,严立德过去练武不会如此吊儿郎当。说什么不在意武功,境界反而提升的快,都是骗人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如今想快速提高武功,除了苦练,又有何法?
钱则羽在怀胎中都忍不住,不安问道:“你最近是怎么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是不是出事了。”钱则羽也混过江湖,最重要的是她了解自己丈夫,不会无缘无故如此焦虑。
看着钱则羽怀孕浮肿、长斑的脸颊,严立德如何敢说这样的消息刺激她。
严立德扶着她的肚子,笑道:“孩子就要出世了,我心里紧张,不知日后该怎么教导才好呢。想先把武功再练好点,等他们长大教他们。嗯,长不大也没关系,我练好武功保护他们。”
“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还好好的,你怎么就傻了。儿子还没出世,你习文练武的安排好了,真是个傻爹!”钱则羽轻笑道,严立德前科太多,不怪钱则羽轻信。
严立德配合傻气微笑,他的确只是担心儿子而已。
十月二十七日是皇帝寿辰,各地藩王将遣使入京贺寿,看着名单上太平王世子的名字,严立德不敢肯定这是宫九本人,还是他留在府中的替身。大明律例,藩王非诏不得离开藩地,宫九常年在无名岛和海上飘着,太平王不会不知道,知情不报、协助隐瞒,查出来也是杀头的罪过!
各地藩王为表诚意,大多派自己的世子、长子、最受宠爱的儿子来京城贺寿,朱厚照此时未有子嗣,先帝又只有他这一根独苗,宪宗陛下独宠万贵妃,生下的孩子大多不长寿,导致现在皇帝只有两个叔祖。皇室嫡系血脉凋零,世子、嫡子显得尤其珍贵。此次入京贺寿表现,日后极有可能成为继承王府爵位的参考,各家藩王都十分重视。
还有牧守一方的朝廷大员,也在想方设法逗皇帝开心。远在边疆,谁若在皇帝面前说两句算酸话,他们又怎么辩白。最后,只能给皇帝跟前受宠的人行贿送礼,不求说好话,更不用你冲锋陷阵,只需在地方官受到谗言、弹劾的时候通知一声就够了。
全国都在为月底的皇帝万寿街做准备,街上已经是人山人海,准备抢定位置看皇帝登基后兴起的烟火表演。街道两旁花草树木早已装点一新,准备让“乡下人”见识帝都繁华,用以震慑藩王诸臣。
太平王世子入京贺寿队伍进城的时候,严立德包了茶楼临街的包厢观看。太平王世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接受京城百姓对自己的围观和品头论足。
京城百姓大胆得很,对藩王也该敢指指点点,主要是这些日子来的“贵人”太多,他们已经习惯点评两句。
只一眼,严立德就知道窗外的世子是假的。严立德轻叹一句:“李代桃僵?看错的人是瞎吗?”
外面那位世子,没有丝毫武功,以宫九的年纪境界还到不了返璞归真哪一步,所以这个人不可能是宫九。不仅不通武艺,假世子还为人轻浮,多次扫过街上围观的年轻女郎少妇,加上那脂粉勉强遮住的黑眼圈……如果太平王准备用这个假货降低皇帝对太平王府军权的猜忌,太平王无疑做的十分出色。
严立德自言自语,没拿到对面包厢有和自己一样感兴趣的人,不仅武功好耳力好,手里还拿着千里眼,严立德说的一切都落入这人眼中。
宫九用千里眼轻轻击打着手心,喃喃道:“有意思!”
晚上,严立德从刘瑾府上出来。他接管演武司后,和东厂的联系更加紧密,如今东厂督主是谷大用,这批伺候皇帝的旧臣一向以刘瑾为首。
严立德身边只带了连个随从,慢慢踱步在夜里清冷的街上,已是宵禁时分,只有严立德这种自己能给自己批条/子的人,敢明目张胆夜里闲逛。
突然,严立德停下来,前方有一人等着。
与白天在街上看见的人有同一张脸,但严立德不认为自己见到的是同一个人。
严立德抱拳作揖,道:“下官见过太平王世子殿下。”
“严阁老折煞小王了,请起。”宫九深秋夜里拿着一把折扇轻摇,白天看着是一派翩翩佳公子的风流气度,在这夜晚惨白月光的照耀下,就显得阴森了。
宫九一步步走进,言笑晏晏,道:“小王初来京城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人,劳烦严阁老派人送小王回府可好?”
“臣送殿下回府。”严立德自持武艺高强,并未带软轿或护卫队,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平常武功对他们早已无用。此时不管宫九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严立德都不准备退了。
“那小王就厚颜劳烦阁老了。”宫九这个表情可不像是不好意思的模样。
严立德挥退跟着自己的两个护卫,示意他们站的远一些。宫九一路走来,严立德对他的武功有了初步估算,和自己旗鼓相当,护卫站在旁边也插不上手,反而白白牺牲。
“说来奇怪,皇家总是有长得相像的人。先平南王世子长得和陛下一模一样,阁老说奇怪不奇怪?”
“人有相似物有相近,臣不觉奇怪。”严立德瞥了宫九一眼,“臣也没有好奇心。”严立德以为宫九是来试探他的。
“原来如此。”宫九意味深长的笑了。
就在严立德以为他们初步达成默契的时候,宫九突然暴起发难。
招招狠辣,处处夺命,宫九是好不担心在京城击杀一名阁老是多么难以收场。他似乎如沙曼所说,有来自十八层地狱的灵魂,真是名不虚传呢。
一上手严立德才嫉妒的发现,世上果然是有天才的,天子骄子诸神赐福,名不虚传。宫九年纪不比他还小,功力却与他相当。严立德是老黄瓜刷绿漆,从出生开始就坚定知道自己的目标,并为之奋斗。宫九却是由懵懂婴儿长大,他能精通这么多种武艺,有这样近乎直觉的战斗素养。这是多么不容易啊!
更可怕的是宫九的自愈能力,宫九的功法十分神秘,轻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伤也从未造成致命伤害。这是什么样的人啊?小老头无名究竟把他的徒弟改造成什么样儿了?
严立德不相信天生能有这种能力,不然宫九何必又那种隐秘癖好。
宫九招招致命,严立德却不打算以命相搏,找机会借力退开,离宫九好一段距离。
宫九回身抱拳,道“打扰严大人,小王回府了。”宫九没有为自己突然跟严立德打起来做解释,也不准备邀请严立德进屋小坐,直到现在严立德才发现他们斜对面就是太平王府。
严立德满头黑线,他为什么那么轻易答应宫九的邀请,因为据说宫九是路痴,在海上就了习惯按海上的规矩辨认方向,陆地上更不不识东南西北。这个愚蠢的错误影响是怎么到他脑子里的!对了,严立德突然想来,这不是他看了一本同人里的剧情吗?果然同人小说害死人!
宫九亦正亦邪,严立德想不出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严立德一瞬间想到的是禀告皇帝,加强保卫。可如何给皇帝解释,自己发现了太平王世子有替身,演戏唱双簧的,他没有证据来源,难道要他夜半三进在院子里做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