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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孤桐猛然鼻尖一酸,伸手将油布袋子拿起,郑重点头道:“前辈放心,晚辈定然不负。”
萧清浅看着肃然正气的秦孤桐,想起自己放入她行囊的那卷天书,不由心中失笑,打定主意回去立刻悄悄毁掉。
秦孤桐与她目光一触,心中无端升起几分怪异。茫然不解的摸摸鼻尖,弯腰行礼向吴不用告辞。
两人回房之后,却见几个女婢团团围在桌前。好饿吃的肚子浑圆,正躺在桌上享受抚摸,惬意的很。突然耳朵一抖,腾得站起来,从桌上一跃而下,跑到萧清浅脚步打转。
“两位女侠,我们....”
秦孤桐看几个小丫鬟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宽慰道:“没事没事,你们忙去吧。”她目送几人离开,蓦然之间想起荷兮,转念又想到方未艾。想到霍大当家、想到张舵主...一时思绪万千。
萧清浅进里屋又出来,见她依旧呆呆站着,担忧道:“阿桐?”
秦孤桐一惊回神,连忙笑道:“啊?哦,我没事。我来收拾行李,趁着天色早尽快赶路,免得睡在荒地里。”
两人自下山以来,一路奔波未断。行李十分精简,片刻就收拾妥当。
吴家仆从听闻她们要牵马,不敢阻拦,连忙去通报主人。吴可堪灵敏的从床上爬起来,挺着十月怀胎的大肚子急匆匆赶过来。圆脸上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道:“两位可不能走啊!”
秦孤桐瞧了他一眼,心里同情吴不用,拱拱手:“吴城主,我们已经同吴前辈告过别。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吴可堪欲哭无泪,怔楞片刻,期期艾艾道:“我...鄙人,那个昨夜全托赖女侠庇荫啊。鄙人,心中感激不尽。”
说话间,吴家大管家小步跑来。吴可堪接过他手上木盒,双手奉给萧清浅。秦孤桐见萧清浅望过来,刚要开口推辞,就见萧清浅朝她微微颌首。
秦孤桐顿时明了,上前接过木盒。
吴可堪松了口气,恢复城主气派,仰头挺肚,拱手客气道:“愿两位女侠一路顺坦,他日路过庐巢,务必小住几日。”
两人告辞,翻身上马。
城中集会,人头攒动,只能缓缰慢行。
望着来往穿梭的人群,秦孤桐生出恍惚之感:“清浅,不知怎得。我在吴家住了一晚,出来便觉得沧海桑田。”
萧清浅闻言浅笑,扬颚示意:“怎会,你看。”
秦孤桐顺势望去,见路边一位年轻村妇抱着女儿。女童五六岁年纪,绑着羊角辫,使劲对她挥手示意。正是昨日入城所遇那对母女。
女童见她看过来,立即从母亲怀中落地,滴溜溜挤过人群跑过来。使劲仰着小脑袋,朝秦孤桐伸出手,张嘴露出缺牙:“给。”
秦孤桐惊喜交加,连忙下马,欣然接过礼物。不待她致谢,女童转身就跑,扑回母亲怀中。
秦孤桐拿着艾草,放在鼻端嗅了嗅,欣然开怀道:“送我十万贯,不如赠我四月艾。”
萧清浅笑道:“因卿少艾。”
秦孤桐不过随口感慨,哪料到素来正经淡然的萧清浅会突然出言调戏,顿时脸色绯红,慌忙低头将艾草插在马鞍边。
两人向陌生母女告别,继续前行。快走到市集处,萧清浅突然道:“阿桐,你可要去看看那位铁匠,昨日走得匆忙。”
秦孤桐一听,深觉有理,点点头:“好啊,前面就是小巷,我们去打个招呼。”
萧清浅手持缰绳,淡淡一笑:“你去吧,我在此等你。”
秦孤桐一愣,心中立刻明白,清浅这是故意支开自己。她目光扫视四周,并未见可疑。略微放心,抿唇朝着萧清浅道:“行,大钱那炉子烟灰四飞,你不去也好。我去去就回,你在这人等我,哪都不要去。一定等我回来。”说着翻身下马。
萧清浅见她不情不愿又无奈离开的样子,知她心中明白。不由好笑,颌首乖巧的应了一声:“嗯,等你回来。”
秦孤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后,说书人摇着扇子晃出来。
萧清浅见他皱眉,颇为不悦道:“何事?”
说书人抬扇遮在额前,仰望萧清浅道:“殿下这般居高临下,让我深感不便。正所谓......”
萧清浅冷眸一敛,嘴角勾起笑意:“我到不曾料到,你居然投了景家。”
她淡淡一句,说书人浑身一颤。他脸色刹时间煞白一片,眼底各□□绪连连闪烁。最后皆化作愤懑无力质问:“倘若这世间真有神袛,教主何须费尽心力创造你。倘若这世间真有神性,教主岂会生出邪念想吃你。倘若这世间真有神力,教主怎会死在你剑下!”
萧清浅见他面目狰狞,他言中愤恨,不知他是恨自己杀了教主,还是恨教主死于自己剑下。
因他所言,萧清浅想到当年重重。往事一幕幕浮现,她眼睛红雾翻腾,心中杀意弥漫。
神?
终究不过异怪!
好饿从竹筒里探出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奶声奶气的呜呜叫唤。萧清浅眼底冰霜渐消,无声轻叹一声,指尖轻点它眉心,低声说道:“你们想如何随意,别招惹我。”
说书人合眼睁开,环顾四周。镇摄心神,回复一贯模样,苦口婆心劝道:“天下父母心,未有不怜子。殿下不想二老?我这无父无母之人,日盼夜盼,只盼凭空冒出爹娘,不叫我孤苦无依。”
萧清浅垂眸低笑一声:“哦?”
她这一笑,尽是嘲弄。好在说书人脸皮够厚,只当不曾听见,又道:“当年之事,情况非常。殿下不是不知,迦南势大,强龙也需暂且低头。何况景家子弟确实胜过寻常人家孩子,殿下是知道的。真龙之血,非凡夫俗子可比。”
萧清浅确定他投靠景家,已无心与他多言,只碍于同秦孤桐约好不离此地,方才忍着听他啰嗦。闻他越说越无耻,眉梢微挑,讥笑道:“你这是可惜,不曾报应到你身上?“
“瞧殿下您这话,孩子是阿娘心头一块肉啊。”说书人抬起袖子擦拭眼角,愁眉锁眼黯然道:“殿下当真要弃绝父母恩?如今可不比以前,潜龙出渊,飞龙在...殿下?”
萧清浅见秦孤桐出现在巷口,连忙催马迎上去。说书人气得直跺脚,身形一闪,从路边消失不见。
秦孤桐一眼便看见萧清浅,顿时星眸灿灿,喜笑颜开。她疾步冲过去,见车马人群穿梭,连忙喊道:“你站着别动,我过去。”
萧清浅闻言站定,凝眸望着她。见她眉眼生辉,见她嘴角笑意,便跟着扬起唇角。她抬手覆在胸口,胸腔之中声声清晰。
弃我去者何其之多,乱我心者唯此一人。
秦孤桐奔到她面前,见她笑意温柔,越发开心。
时近午时,进城的人越发多起来。秦孤桐干脆牵马步行,口中滔滔不绝道:“铁匠一家昨日回乡下,走得十分匆忙,连火炉子都是邻居帮忙熄灭。嗯,他家邻居说的。邻居是个算命先生,非拉着我算了一卦。”
萧清浅听着有趣,便问:“算得如何?”
秦孤桐闻言扭头笑眯眯看着她,透着小孩儿做坏事后的得意洋洋。
萧清浅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越发觉得她孩子气的很。心中怜爱,柔声唤道:“阿桐。”
音色如落珠碎玉,偏生轻柔低软。听得秦孤桐心中发痒,慢后一步,去勾她手指。晃晃手,哄道:“你猜嘛。”
萧清浅微微偏头,假意思索道:“定不是甚么好事。”
秦孤桐闻言着急,连声道:“怎么不好,好得很!嗯,你猜猜看,再猜猜,是好事。”
好饿趴在竹筒便看着她,张嘴呜呜的叫唤一声。秦孤桐顿时展颜而笑,对着萧清浅说道:“你看,好饿都知道。”
萧清浅听她胡说八道,指尖戳戳她掌心:“子非鱼,你是好饿?”
秦孤桐瞧着好饿毛茸茸的圆脸,顿时嫌弃的撇嘴:“我非好饿,只是听得懂它刚刚所言。清浅,不要扯开话题,快猜.....”
话未说完,便轮到两人出城。秦孤桐只得松开萧清浅的手,从行囊中取出命牌递给守卫。对方不甚在意,潦草检查一眼便放过。
出城之后,路宽人少。两人急于赶路,策马疾行。一路往东数十里,路渐窄,人渐少,更不见逆旅。好不容易遇到一辆牛车,方知走错,行到偏路。
问清沿着此路再行百里,也通大道。两人顿时放心,干脆下马就地歇息。
“来,喝点水。”秦孤桐拨开水囊皮塞,递给萧清浅。又取出行食干粮,在树荫下席地而坐,“没想到竟然走错,定是那个三岔路。”
萧清浅接过水囊,抿了一口道:“往南城镇富饶,阡陌纵横,难免的。”
“嗯,将错就错吧。”秦孤桐点点头,将油纸包打开。取出肉干烙饼尝了一口,见味道不错递给萧清浅:“还是在太和城买的,居然不曾坏。”
萧清浅接过一尝,的确未变味。自武林兴起,侠客浪人渐多,除了兵器铺防具铺之类渐多。这种方便出行携带,旧放不坏的吃食也随处可见。江湖人称之为——行食。
秦孤桐吃得快,几口吃完咽下。见萧清浅还在细嚼慢咽,她灵光一闪,东西张望几眼。见风吹旷野,树颤鸟飞,人影无踪。顿时安心,起身走到马边。
萧清浅见她将马匹上行李都搬到一起,心中暗笑。待她全部弄完,方才问道:“阿桐,你做甚么?”
秦孤桐刚将行李包裹绑好,心里暗暗得意,猛然听她出声,顿时做贼心虚。摸摸马儿鬃毛,支支吾吾说道:“嗯,我......”
萧清浅起身走来,见自己马鞍两侧空空,暗笑不语。她也不多问,翻身而上,催马向前。
秦孤桐见马儿颠着碎步向前,顿时心急如焚,连忙喊道:“清浅!”
萧清浅拉着缰绳,回眸而笑:“阿桐,何事?”
秦孤桐连忙拉扯自己的马跑到她身侧,王顾左右而言他:“清浅,我...看马上东西太多,实在有些不便。不如...不如我们...”
萧清浅眉梢微微挑起,脸上神色从容,眼底笑意渐浓:“嗯?”
秦孤桐猛然醒悟,刷一下脸颊飞红,恼羞成怒低嚷道:“我想和你同骑!”
萧清浅展颜而笑,伸手邀她:“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