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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亚如路德维希所预料的那般忙碌,只不过,路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帮路德维希这帮新手上路的盗贼“销赃灭迹”而忙。
战列舰离开首都星就遭到攻击,在押犯人被劫走,这件事情足以引炸首都星的高层和民众的讨论圈,赫然占据各大话题榜榜首。然而,星际联盟却极力将此事暂压下来,其一是为了避免引起群众恐慌,其二则是因为联盟高层不为人知的内部纠纷。
路德维希没能从路亚这边得知“战列舰被袭”一事的后续发展,但是他从路亚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拿着缉拿令抓走瓦格的人,是元老院那边的,与亚里斯汀所代表的联盟高层并不是同一个隶属部门。也可以这么说,亚里斯汀代表星际联盟,唯独不代表元老院。”
末了,路亚还不经意地带过一句:“斯坦客的定义,最早是由元老院提出来的。”尽管这句话这已经涉及泄漏联盟内部机密了,然而路亚在装傻,路德维希也被一语惊醒。
斯坦客,反联盟政|党的代称,这一类人尤为明显的区分特点是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一个特定的编号。
路德维希隐约觉得事实的真相已经初浮水面,将他引导向另一个全新的方向,可前路却又再次变得灰暗不清。元老院的代表人物是谁,“斯坦客”之于他们又有什么特殊意义,为了元老院一边高调立法,将斯坦客列为一级罪犯,置于绝不酌情处理的死地,另一边却将斯坦客偷渡出首都星,更甚者他们曾经试图克|隆多个路德维希,这又是怎样一种企图。
路德维希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疑问告知路亚,也得到路亚的保证:“我会去查明真相,这是帮你,也是整顿联盟内部。”
路德维希想笑路亚的大口气,好似路亚一人伸手就能触及天顶,竟然敢将“整顿联盟内部”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挂嘴边,但是另一方面路德维希又不想打击这个小小少年的壮志凌云,于是他扮演一个对爱人坚信不疑的特色,满怀深情地回答道:“嗯,我相信你。”
路亚迟疑着说了一句:“也请你相信亚里斯汀。”
路德维希一笑:“当然,我似乎对亚里斯汀有过很多误会。”
“比如说?”
“比如说,亚里斯汀不喜欢我,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为什么?”
路亚似乎并不为自己少了一个棘手的情敌而高兴,反而表现出极为不解的疑惑。
路德维希只能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亲爱的,不瞒你说,我患有‘被爱妄想症’,一直觉得所有人都应该爱我——嗯,特别是你。”
路亚道:“这的确是一种病。”
路德维希嘿嘿一笑:“我每天都会对你犯病,而且不打算治疗了。”
路亚似乎对路德维希的情话无动于衷,接过话道:“我也得了一种怪异的病,与生俱来的怪病。”
路德维希没有把路亚这话当真,甚至还很是期待后续:“是什么病?是不是需要得到特定一个人最真诚的爱才能治愈?那个人是不是我?”
“……”
在路德维希的热情追问之下,路亚再很难一本正经地讲完这个深沉的话题,他留下一句“我下次会给你解释清楚的”,然后就中断了通讯。
……
首都星的培训基地最近很是人心惶惶,先是瓦格被联盟军队抓走,后是路德维希和安德烈久出不归,培训基地损失了振兴基地的两大人才不说,还落下被人抹黑的话柄。
对此,伯颂教官等人内心气愤,心道瓦格出事一定是在南院交流会上出尽风头,惹祸上身。奈何联盟军队出马,培训基地就算有心袒护瓦格,也是无力为之。
而在此时,令伯颂教官等人忧心忡忡的路德维希和安德烈、瓦格三人,在维克多盗贼团的巡洋舰上白吃白喝了几天,每日饮酒高歌,倒是过得心安理得,十分快活。
维克多在第一天的欢迎酒会上,致辞说“欢迎新成员加入”的时候,穿着裁剪得体的正装,领口的领带打得十分拘谨,一本正经地告诉路德维希他们,加入维克多盗贼团,就要一起实现丰功伟业的大梦想。
而在第二天的酒会上,维克多就东倒西歪地搂着安德烈的肩膀,酒气熏天地傻笑道:“管它什么狗屁星际联盟,管它什么盗贼同盟,你说咱们拼尽一切,可不就是为了换取快活的日子吗?所以啊,我的朋友,就算此时有人围攻我们,我们也要干了这瓶酒,醉死在战场最快活!嗝——”谢尔顿阴沉着脸没收了维克多的酒瓶。
酒会持续到第三天,所有人喝得烂醉,维克多瘫倒在旋转楼梯处,背枕着三级阶梯,抱着楼梯的扶栏打呼噜,还是谢尔顿将维克多抱回休息室的。而在会场的角落里,安德烈也喝多了,闭眼休息,依然清醒的瓦格陪在醉酒的安德烈身边,两人双手紧握,十指交缠。
站在角落里的路德维希,看着成双成对的伙伴,平静的表面下却难掩涟漪,仿佛又回到昔日旧时光,时光流转,轮回转世,身边的朋友依旧是这些人,唯独自己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路德维希既感慨又倍感凄凉,独自推门离开。
巡洋舰穿梭在茫茫宇宙中,不见白天,永是黑夜,好在有广袤无垠的浩瀚星河为他们敞开怀抱,坠落河汉的绚烂繁星,是永夜当中看不腻烦的瑰景。
路德维希侧身坐在舷窗前,修长白皙的食指扣着一只细颈玻璃酒瓶,晶莹剔透的玻璃酒瓶中,盛着色泽嫣红的红酒。
形单影只,一人独饮。这个情景在过去也时常发生,但是上一世的路德维希心中不曾惦念“路亚”,这一世也不再怨恨“亚里斯汀”,更多的是迷惑。
舷窗外星光浮动,映照出路德维希的侧颜,他的眼睛起了薄雾,酒醉微醺,也只有在这似醒非醒、似醉非醉的时候,路德维希才会从通讯录的黑名单里,翻出“莱斯”的通讯。
“莱斯”,即是亚里斯汀,也是路德。
路德维希很意外自己会再次接通这个通讯,亚里斯汀应该也很惊喜。
“路德维希?”
通讯器里传来的嗓音低沉好听,带着让人着迷的磁性,还有满含诧异的语调,显然亚里斯汀是真的对路德维希这一通深夜来电感到惊讶。
路德维希眯着眼睛,一字一顿,沉声道:“路德,骗子。”
“……”
亚里斯汀以一阵沉默代替回答。
而此处亚里斯汀理该沉默,因为他不认识“路德”,毕竟这是他随口编造出来的假名字,而这一世,他叫“莱斯”。
路德维希晃着细颈瓶子里的酒水,听着水声晃动,蓦地低低笑了起来。
路德维希问亚里斯汀:“大骗子,你喜不喜欢我?”
如果亚里斯汀现在是和路德维希视讯,他会看到路德维希俊美倾城的面容上,嘴角噙笑,半眯的眼睛如同新月,而眼里流淌着璀璨星河。没有人拒绝得了如此美貌之人,即便无意,也会被勾住心魂,阴差阳错地应一声“喜欢”。
“喜不喜欢?”
亚里斯汀迟迟没有回答,路德维希没有耐心安静等待,忍不住又重复问了一句。
空荡荡的回廊,形孤影只的剪影,得不到没有回答的问句,一如往常他对“路德”的每一次告白,似乎他总在无限循环这件事情,而落入桎梏的循环片段,总是以“路德”的沉默结束对话。
路德维希抱着膝盖,空荡长廊卷来的冷风有些刺骨。
“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你不喜欢我啊,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路德维希自言自语地说着:“如果你喜欢我,你就不会三番四次地拒绝我,也不会假借‘路德’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直至我死前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可是,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陪着我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还救过我的命。‘路德’是你,‘亚里斯汀’也是你,还有谁?哦,你是莱斯,我又忘了呢。”
还有谁?
这个问题令通讯器另一端的人,心尖一颤。
路德维希胡言乱语一通,逐渐有些语无伦次,这才停下来,有些发愁地挠了挠额头,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嘟囔道:“啊,好难记得啊……”
通讯器另一端至始至终都无声无响,若不是光屏上显示着即时音讯没有断开,真该怀疑亚里斯汀已经先一步挂断路德维希的来电。
路德维希独自唠叨到现在,在双膝间蹭了蹭脸,才反应过来问道:“亚里斯汀,你有在听吗?”
“我在。”
亚里斯汀的嗓音低沉,仅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安抚了路德维希孤冷的心。
“那‘路德’呢?”
“也在。”
“还有‘莱斯’也在吗?”
“嗯,在。”
“很好,让我们干了这杯酒!”
“……?”
路德维希一番追问之后,得到满意的答复,也便心满意足地拎起细颈玻璃酒瓶,往嘴里嘬了一口,无奈细颈瓶的瓶口细长又窄小,流水的速度很不过瘾。路德维希喝了两口,随即将握着瓶身往铁壁上磕去,摔断细颈瓶嘴,捧着酒瓶仰头就能豪饮一通。
路德维希将瓶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嘴角和下巴流淌过酒水,胸口也是湿漉漉的一片。
将酒瓶随手掷落在地上,碎成一朵破碎零落的玻璃花。路德维希将脸贴紧舷窗,脸颊上接触到的冰冷触感让他哆嗦了一下,他的眼神茫然无措地望着宇宙深处,视线延伸的地方,仿佛永远望不到尽头。
无声的沉默被亚里斯汀主动打断:“你喝醉了?”
这句话通常是掐断音讯的借口。
路德维希用手背抹了抹唇角,冷静地回答道:“我没醉。”
亚里斯汀陈述事实:“从你会连接我的通讯开始,就代表你醉了。”
冷静沉着的一句话,却是精准无比地阐述着事实,若非饮醉,路德维希怎会主动联系亚里斯汀?换句话说,若非意识不清,路德维希绝无可能再联系亚里斯汀。
而路德维希不会醉,他千杯不倒,连难得糊涂的机会也难以得到。
这次通讯依然没能解开路德维希内心的结,然而,即便上一世的路德即是亚里斯汀,这一世的亚里斯汀又如何能够回答他上一世遗留下来的心结呢。路德维希对“路德”的感情,在上辈子不曾得到回应,就不应该累积到这一世来。人情债计算不清,都有爱有先来后到,这一世他睁开眼睛遇到的人,是路亚。
路德维希眼神闪烁,幽幽地说:“我很快就会醒了,以后也不会再醉酒了。”
亚里斯汀回答:“醉酒伤身。”他对于路德维希“不再醉酒”的保证极为赞同。
路德维希只是需要一个借口拨通亚里斯汀的通讯号码,来和过去的“路德”做最后的道别,所以他拼命地把自己灌醉。
路德维希低笑一声,没有再与亚里斯汀争论“醉与不醉”的问题,而是用柔软的语调对通讯对面的人说道“永别了,路德”,然后率先结束音讯。
通讯器另一边——
落地窗前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夜空中挂着一轮新月,月光撩人,如同缥缈白纱笼罩在这个屹立在星际顶端的俊美男人。
“晚安,我们还会再见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磁性,手里的vc泡腾水还在嘶嘶冒着气泡儿。他抬起手腕,刀削般的精致薄唇轻轻印在手环通讯器上,显示屏上还显示着“路德维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