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离别(1)

秋日原野下之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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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步川跑到院子外,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凌熙然的训斥声,反正他已经听了五年,五年来已经练就出了一副听到也能装作没听到的功夫。

    秦步川在院外,站在花圃边,花圃中栽了几棵桃树,春末的时节桃树枝带着郁郁葱葱的绿叶四展。这颗桃树是早前落过了一批桃花,但这个时候还是有另外一批正垂死挣扎着颤巍巍的开放。

    秦步川盯着那些桃花看,他个子不够高,于是踮了脚踩在花圃边的青石上。

    凌熙然出屋时,先见的是他伸着鼻子去嗅花,走近了这淘气孩子已经伸着手踮着脚要去摘花。

    青石立得不稳,不像树是在地上扎了根,秦步川踮着脚晃荡身子,他脚下不过两个成年人拳头大的青石也跟着晃。凌熙然看得摇头,觉得秦步川既不该属马也不该属驴,他应当属猴子最贴切。

    秦猴子摘花,春天的风忽忽悠悠的吹,吹得花枝乱颤,他便总是差那么一点才能够着花。左右总是够不着,秦步川干脆向上微微一跳,这下摘下了一串零零碎碎的花。

    他嘴一咧,是达成目标开心了,人往下落,青石头却不是平地,脚落到石头上站不稳人直愣愣的就往外栽。

    凌熙然见了,脑子什么都来不及想,人已经三两步长腿一跨,两只手像一只大鸟展开了双翅,好险把这小子接了个满怀。他接得一身后怕,秦步川落在他怀里到是哈哈哈笑起来,是孩子气的没心没肺只顾着好玩。

    凌熙然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看,这两年他抽着条的长个子,原本就一直高秦步川小半头。如今秦步川也长了个子,长得却不够快,五年来不仅没有追上他的个子,现在更是头顶堪堪只到凌熙然肩膀。

    因此凌熙然抱他,真是如同抱着一个小孩。他双臂搂得紧紧地,抱着这小孩退后了两步,退到了平地上才放下一颗心。放好了心,火气就从心底一口气窜到头顶,低下头就要教训弟弟。

    秦步川却是惯常的没个自觉,先是手一举:“哥哥,给你!”

    凌熙然眼前就落了一串粉白的桃花,桃花有的完整,有的已经花瓣脱离了花蕊,变成了单个的花瓣儿。

    但因为是新鲜开放的,如此零碎一串也还是好看的。凌熙然冷眼看,看到桃花下是一张秀气可爱的脸,两只大眼睛含着单纯稚气的笑意看着他。

    他那一腔的怒火这才转为了喜怒交加,对这个小崽子顿时是又怒又爱,开了口的声音还是训斥,威力却小了许多,是个又气又笑的骂法:“就为了摘几朵花,你摘不到,不会叫我给你摘吗?”

    秦步川听出来这训骂威力不大,基本不带什么怒气了,就笑嘻嘻转了个儿,两只手一抱凌熙然,头枕在他胸膛前,是一贯的撒娇方法。

    嘴中天真无邪道:“我要摘了桃花送你,怎么能让你亲自去摘,当然是我自己摘了才有诚意。”

    凌熙然那一点怒,伴随着这话彻底没了影,他掏出平日里擦汗用的帕子,让秦步川把桃花如数放在帕子上,细心的叠起了帕子要把这些桃花做成书签。

    两个小少年做完了这事,肚中早已饥肠辘辘,一齐的加快脚步赶到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早饭吃了一半,乖孙来了她脸上更是开心。

    人老了,就格外喜欢小孩,诚然凌熙然和秦步川已经算不上了小孩,是两个小少年了,但在她看也还是两个孩子。老太太坐惯了炕,不喜欢黄铜柱西洋床,吃饭也在炕上,凌熙然和秦步川脱了鞋和外衣,爬上炕,佣人在张婆子的带领下利索的添了两幅碗筷。

    早饭是中式早餐,豆浆油条肉包子,唯一西式吃食是饭后老太太还要吃上两块巧克力蛋糕。

    秦步川夹了个包子,小婴儿拳头大的肉包,他一口一个,吃的是男孩子式的粗鲁。凌熙然吃的则是斯文秀气,加之早前喝了杯咖啡,这顿早餐和着肚里那杯咖啡他自己也吃出了个不西不洋——感觉胃里莫名的就有点难受。

    老太太已经用完早饭,开始吃巧克力蛋糕,边吃边看着两个孩子。

    秦步川喝了口豆浆,便道:“奶奶,你吃你的,老看我和然哥儿做什么?”

    老太太微微一笑:“你们两个小子又不是大姑娘,还不准我看吗。”

    凌熙然吃了个肉包,没吃出肉香,只吃出了一阵恶心,赶紧端起碗喝豆浆。

    老太太又很慈爱的说道:“川哥儿,然哥儿,你们真是奶奶的好宝贝儿呀,我看着你们两个心里就高兴,感觉饭都能多吃两碗了。”

    秦步川一碗豆浆喝了个干净,一抹嘴巴,干脆利落的回道:“这话怪肉麻的!您少说点吧!”

    老太太被这样回了,并不生气。

    秦老太太人过了六十,除了两鬓有点花白,其实看着还挺年轻,她人老却不见瘦,每年是愈加肥胖,如今外形是个胖乎乎的慈眉善目的奶奶,和心宽体胖这个成语越来越格外的搭调。

    凌熙然也放下碗,一碗豆浆勉强喝了半碗,心下不知为何惶惶,抬起头看老太太,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他在秦家一呆五年,并非完全不见自己亲人,秦家有汽车,他坐汽车进城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事情,每个月会进城一次看看自己奶奶,但也就每月一次,不积极。

    因为家中实在没有至亲的亲人了,爸妈一直在东北,连哥哥前年也出国去读了士官学校。

    奶奶是至亲,是天下独一份的爱他的人,可奶奶也是常年带病精神不济的老人,见到他也没了什么多余精神,两人见了也不过是个静静陪伴却无语的状态。

    只是看着秦奶奶,凌熙然看着秦奶奶眼中的疼爱,虽然他的奶奶是个病容缠身越来越瘦的干巴巴老太太了,但这份疼爱和秦步川奶奶是如出一辙的真挚。

    “我……”凌熙然开了个口,说出“我”字后却想起上周刚看过奶奶,看的没滋没味,高高兴兴的去了,奶奶却因为精神不好正打着胡噜在睡觉。

    于是看奶奶就成了真的只是看奶奶,眼巴巴的看了两眼就被婶婶赶出了屋,害怕他这半大小子吵着老人家。

    “然哥儿这是怎么啦?”秦老太太挖了一勺巧克力蛋糕,咽了下去,注意到了凌熙然的欲言又止,便慈爱的问这孩子。

    同时想,这孩子小时候就俊,现在长大了些真是更俊,她都觉得看他久了,那喜爱程度都快赶上了她对川哥儿。

    “算了。”凌熙然摇摇头。

    他说算了,老太太也不会追问,秦步川这小子却整日太闲,一颗心也闲,吃完早饭跪在炕上,人趴到了凌熙然背上非要追问:“什么算了,然哥儿你在想什么呀,说出来呗!”

    “别闹。”凌熙然伸着手推秦步川,他感觉自己肠胃里的咖啡和肉包子豆浆好像起了化学反应,整的他一颗胃中涌起了股黏腻湿滑的不适感。

    秦步川是说不闹还要闹的性子,嘻嘻哈哈的笑着还要抱熙然哥哥,张婆子一掀帘子进了屋,大眼定在了凌熙然身上,便匆匆道:“然哥儿!你家来人了,让你赶紧进城去教会医院,凌老太太发了急病进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