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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肃毫不畏惧甄士隐的怒火,在他看来,甄士隐就是任由他戳揉的,更何况读书人最重视孝道,甄士隐只要还想要他的名声自然不会对他怎么样,不得不说,封肃此人愚笨之余心计却不少。
“我只是这么一说,毕竟这种事在我们乡下也是时有发生,贤婿,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毕竟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封肃的话越说越大声,显然是故意说给甄蔳听的。
甄蔳心中冷笑,这种桥段都老掉牙了,难为封肃这般费尽气力地演出,自己若是不好好配合一下,岂不是对不起他这番心思!
“够了!”甄士隐气得竟将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上,茶水溅的满地都是,封肃被他吓了一跳,险些拿不稳手中的茶盏。脾气好的人生起气来往往更令人觉得害怕,封肃此时心中少有的对甄士隐起了惧意,但是一想到那些本该落入自己孙儿手中的家财和那一大笔银子,又硬着头皮接着说道:“我又不是信口开河,那些银子放在房里怎么平白无故地就丢了呢?不是下人们拿的自然只有可能是这孩子拿的。”
甄蔳装作委屈的样子,低声说道:“我才没有拿外祖父的银子。”他低垂着头强忍住笑意,不想却是咬到自己的舌头,泪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甄士隐看着心疼不已,眼睛几乎都气红了,怒上心头,道:“老泰山,这话可不能乱说,平白无故说蔳儿偷了银钱你可有证据?”
封肃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忙不迭地接着说道:“那是自然,我虽说不像贤婿读过书,但也知道捉贼捉赃的道理,只要我们去搜一下这孩子的屋子,自然就会真相大白了。”他说话的时候成竹在胸,显然十分有把握。
甄士隐眉梢一跳,他可不像其他书生读书都读傻了,浸淫官场多年自然也懂得一些阴私手段,心神一转便知道了封肃打的什么注意,眼里露出森冷的神情,“老泰山的话当真可笑,蔳儿是清白的何须证明,老泰山为了二十来两银子就闹得我家里鸡犬不宁,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我看老泰山的身子也该好了,明日正是吉日,不如就动身回去吧。”
封肃怔了一怔,没想到甄士隐会是这个反应,脸色变了一变,这可跟他预料的不一样。
甄蔳心中暗笑不已,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才止住了笑意,“爹爹,外祖父既然对我心有怀疑,倒不如让他如愿检查一番,也省得他一直把这事记挂在心里。”
封肃少有的觉得甄蔳有几分顺眼,原本慌乱的神色又镇定了下来,正色道:“按你们读书人说的话,清者自清,贤婿何必如此紧张?”
甄士隐握紧了手,甄蔳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朝他使了个眼神,甄士隐缓缓地松了口气,冷冷地看着封肃,“既然老泰山坚持,小婿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搜不出什么东西来,老泰山可得给蔳儿道歉,再者,老泰山来这也有多日了,乡下现如今正是多事的时候,也该回去料理农事了!”
“老爷这话说得对。”甄夫人不知几时出现在门口,她挺着个大肚子,满面怒容,也不知道到底听了多少。
甄蔳本不想惊动她,孕妇的情绪波动太大对她本人和婴儿都不好,只想着将这件事偷偷地处理完,不想府里的动静太大,甄夫人无法避免地还是知道了。
封肃的脸色一僵,怒道:“你这是反了天了?居然敢这么跟你爹说话?”素来甄夫人对他都是小心谨慎,唯唯诺诺,近日来竟是为了甄蔳这个野种几次三番驳了他的面子。
甄蔳几个箭步上前接替丫鬟扶着甄夫人,将她让到甄士隐下手坐下,道:“娘亲,不过是一些小事,你怎么来了?”
甄夫人既是心疼又是怜惜地看了甄蔳一眼,甄蔳虽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但是自他到这个家里来,从小到大,他的每一次成长,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会爬,第一次走路,……,哪一次不是甄夫人亲眼见证,哪一回甄蔳生病了甄夫人没有彻夜长伴,甄夫人早已将甄蔳视若己出,怎么肯让人这样折辱自己的孩子!
甄蔳现在没有逗弄封肃的心思了,只想尽快将这件事处理完,便道:“外祖父既是要搜那便搜吧,娘亲不必为孩儿担忧。”
封肃哼了一声,站起身朝外走去,甄士隐与甄蔳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跟着走了出去。
“娘,您现在身怀六甲不如在这里歇着,等会儿出了结果孩儿再来跟你说。”甄蔳劝说道,奈何甄夫人执意也要跟着去,生怕封肃欺负了他,甄蔳无法,也只好想着等会儿多注意一下甄夫人,省得出了什么意外。
封肃大步流星地走进甄蔳的屋子,全然不似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他的眼中闪着志得意满的神情,仿佛看到那一大笔银子正在冲他招手,嘴角也不由得泛起了笑意。
封肃正了正神色,颐指气使地指挥着丫鬟们这里翻翻,那里看看,将干净整洁的屋子弄得一片凌乱,甄士隐的眉头越皱越深,眼里的怒气也几乎快凝成实质了。
封肃的脸色也渐渐地严肃了,自己也下场寻找,脸色也不似那么好看了,心里不由地嘀咕道:奇了怪了,他明明将东西都藏好了,怎么这会儿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
今日的天气并不炎热,甚至还有些凉意,可封肃的脸上却满是大汗,后背也几乎全湿了。
“老泰山,您可找到没有?”甄士隐摸着胡须,带着几分讥讽的神情说道。
封肃尴尬地一笑,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
“外祖父,您是不是在找这个?”甄蔳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封肃脸上露出了喜意,连连点头,但这喜意来得快,也去得快,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了。
甄士隐已经明白了,甄蔳估计是早就发现了封肃的计谋,因而故意将计就计,反倒将封肃引入局中。
“这里面的银子呢?”封肃劈手抢过荷包,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连个铜钱都看不到。
“哎呀,上次外祖父来我屋里的时候将这放在我的床底下,正好被我屋里的丫鬟看到了,我寻思着外祖父估计是想把这钱给我,因而就索性将这笔钱当作香油钱也好替我那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祈福。”甄蔳笑得一脸灿烂,恶意满满地看着封肃。
“你!你胡说!”封肃捂着胸口,二十来两银子就这样没了!他几乎要气死了!
“我有没有胡说,外祖父您心里应该很是清楚才对,东西是外祖父您放的,也是小丫鬟亲眼所见,我倒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外祖父您,竟让您如此针对我!”甄蔳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封肃,若是因为自己不是甄氏夫妇所生的缘故,封肃未免也过于小肚鸡肠,心思歹毒了!
“哼!你懂什么!我的女婿女儿白养了你这么些年,现在他们有了孩子,你若是识趣的,也该离开了,更何苦,有人出三千两银子要买走你,这笔生意我为什么不做?贤婿,这三千两我也不全要,你我二人对半分便是。”封肃见自己的计谋已经被拆穿,心里又生一计,想要用银钱打动甄士隐。
甄士隐气得手都发抖了,额头上青筋暴起,顺手抄起架子上的花瓶便砸向封肃,封肃连忙避开,脸色都吓白了。心若是佛,看人皆佛,心若是魔,看人皆魔。封肃的心思都钻到钱眼里去了,自然也想当然的以为别人也都是和他一样的。
甄夫人气得脸都红了,又怒又愧,泪水簌簌地往下落,忽然,她痛呼了一声,手掌捂着肚子。
甄蔳连忙扶她坐下,连声道:“爹,娘出事了,快让人请大夫来。”
甄士隐的脸色煞变,连连命下人们快去延请大夫,甄蔳把着她的脉门,心里不住地暗恨自己之前学医术的时候没有将心思放在这妇科上面,不然的话这会子也不至于只能干瞪眼,只好先命娇杏赶紧去切了参片来给甄夫人含着。
封肃见到这种情况,心里发虚,却是脚底抹油,收拾了东西就跑了,等到众人从慌乱中冷静下来才发现他竟然还带走了一些财物。
封肃回到家里越想越觉得晦气,心里暗骂甄士隐这个女婿真是读书读得昏了头,一大笔银子居然不要,简直就是比猪还蠢,他愤愤地摔下碗回房,将汤汁溅的满桌子都是。
封肃刚把房门关上,一转身就看到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吓得倒退了几步,颤声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那人手中拿着一把钢刀,阴森的如同毒蛇一样的眼睛冷冰冰地看了封肃一眼,又扭过头去擦着刀,“你不是说定能把那孩子带来吗?”
封肃咽了一下口水,畏惧地看着那人,道:“我、我也没办法,我那女婿油盐不进,怎么说都说不听。”
“哼!”那人晃了一下手中的刀,刀上的铜环竟是连一点儿声响都没发出,“那我先给你的银子呢?”
“银子已经被那兔崽子花了。”不提到银子还好,一提到银子封肃就气得要跳起来,二十来两银子,买什么不好,居然拿去当香油钱!
“那么你就拿命来还吧!”那人淡淡地说道,手中的刀也同时挥出,手起刀落,封肃还没来得及求饶,他的人头已经落地了。
房间里的血腥气弥漫开来,那人叹了一声,道:“早知道就不把银子给他,还要我再跑一趟,这笔生意亏本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