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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青衣从宋易的寝室出来,再回到之前的位置时,却看着空无一人的座位微微凝眉,扫视一周后依旧不见自己熟悉的身影。
旁边有人见了,端着酒杯上前搭话,语气热情真挚。“宋大公子是在找你的小友吗?刚才我见他去了那边。”手一指,就是之前顾暂离开的小径。“我想着他应该是去躲酒了吧?”
宋青衣微微颔首一笑,道了“多谢”后朝那人指的小径寻去,心中隐隐有心惊肉跳之兆,不免加快了脚步,而藏在袖里的手也微微握紧,快走,急掠,墨玉般的眸子在看见某一处的时候微凝急缩,但转瞬就辨认出倒卧在那里的人并是顾暂。
掠至那人面前,翻转过来才看清是之前曾经有过两面之源的城门守将。明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却让宋青衣觉得一定和顾暂有关,长身而立巡视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小径,和隐藏在黑暗中变成了古怪影子的树影,心神不宁。
顾暂。
顾暂——
宋青衣眼眸含霜,飞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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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的脚力又怎么拼得过习武之人?就算对方武功差劲,却也比顾暂强上十倍。
一脚从背后带着凌厉的风声大力踹来,顾暂挨了个十成十,又是下山路,直接跌了下去。要不是反应快往旁边倒了倒,估计更加严重。然而就算是这样也浑身擦伤,右手更是在着地的瞬间传来‘咔擦’一声,随即是让顾暂眼前一黑的剧痛。冷汗直接流了下来。
“抓住啦!”身后的大汉兴奋的喊着。紧跟上来一脚从顾暂背后把他踩在地上,不让其动弹。但一秒就一愣。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人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上武林盟偷东西了!”顾暂忍着剧痛大喊着,汗水瞬间布满了额头,流进眼睛里,激起眼睛里的生理反应,瞬间有液体分泌,生理泪夺眶而出。
踩在顾暂背后的大汉一愣,和后面跟上的同伴相互看了一眼后,将顾暂直接粗暴的翻了过来,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凑近一看,这才发现顾暂根本就不是之前追的人。怒火中烧,一脚不管不顾的踢过去,直接踹到顾暂已经折断的右手手臂上,几乎让他昏过去。
“你跑什么?!”大汉吼到,站起身四顾,试图找到之前在追的人,但此刻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那里还看得清周围的一切,再说今天他们敢在梁山动手,也是因为前方大摆筵席武林盟的人大多都在前方,连平时巡逻之人也少了很多,都趁机偷懒去和友人喝点小酒之类的,这才敢这般放肆。
但趁着这个时候找?先不提找不找的到,要是对方恰好被武林人士搭救,自己又这个时候送上门去……光是想想都知道不会有好果子吃。
“我、我以为你们是发现了我偷东西,就吓得跑了……”顾暂惨白着一张脸,将已经呈现出古怪姿态的右手微微藏到身后,左手举在面前,像是害怕畏惧的稍微挡住半边脸,神色慌张闪躲。力图可以拖延点时间,或者真的能够被放过。
大汉啐了口唾沫,暗骂了一句晦气,又一脚踢在顾暂身侧,顾暂故意随势倒在草丛中,避开火折子的光线,他刚刚认出来其中一汉子在那里见过了。就是前两天那个叫黄郎带到县衙的家丁之一!
宋青衣坏了他的好事,要是现在自己被认出来……
顾暂此刻惊得背上的冷汗又出了一层,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汗已经打湿了整个后背。他在倒向草丛的时候虽然已经眼明手快的用左手支撑,但还是难免碰到了右手。又痛得倒抽凉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嘴上还必须得说着附小的话。“大侠……大侠,小的、小的真的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
狼狈又惊慌失措的模样让几个大汉大笑,又踢了踢顾暂后不屑的说到。“赶紧滚!”
顾暂极力低着头道谢,忍着剧痛挪动,试图爬起来时,却听另外一汉子迟疑着。“大哥,这样放走这小子,我们怎么跟公子……”
被喊大哥的汉子无所谓的挥挥手,回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来日方长便是。”
其他人诺诺,顾暂也趁着这个机会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依旧低着头一边后退一边小心捧着右手,正转身准备一离开这几人的视线就躲在一处,等他们走远了再绕回山上时——
——“等等。”显得有些吊儿郎当,但却有几分悦耳的嗓音,却让顾暂在下一刻犹如被人从头顶淋了一盆冰水一般。
“堂堂宋大公子的密友又怎么会是宵小之辈呢?我说得对吧?顾公子?”
大脑一个激灵,顾暂预跑,但论身手的敏捷程度,又怎么比得上作为打手的家丁们,直接一擒,就抓住了顾暂,并将他拎着转了个身,直接按着脖颈被硬逼着跪在了青石铺成的小路上,膝盖惯到上面,发出不小的声音。
顾暂捧着扭曲的右手,闷哼。冷汗再次大颗大颗的从额头上流下来,滴在青石上,随便被吸收变成一圆形水渍。
来人是只在里衣外随意披了件外袍的黄郎,身后有小厮帮忙打着灯笼照路,缓缓走近。
要不是提前知道这人的德行,只看现在的外表,还真有几分洒脱飘逸之感,但从昏黄的亮光下,可以依稀看见他原本雪白的里衣上隐隐有黑色的污渍,如果是耳聪目明的江湖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一定会看清那污渍是血迹,甚至可以闻到从黄郎身上穿来的淡淡药香。
显然在不久因为意外受伤,才导致了他不能马上追出来。
毕竟就连黄郎就没想到那小将的意志力居然强到了居然还有反抗和逃跑的地步,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煮熟的鸭子都飞了还受了伤。黄郎虽此刻笑着,但眼神却冷酷残暴得可怕,就连刚刚还敢大声的大汉们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顾暂似乎也被当下气氛感染,山风一吹,带着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然而这种时候只有尽力拖延时间等着有人来救别无他法。“你既然知道我是宋青衣的朋友,自然也应该知道他的背后就是宋家堡。如果你能放我一马,我也会对你的事守口如瓶,绝不追究,你看如何?”
黄郎笑吟吟的一边听顾暂说,一边连连点头,一点都没有气急败坏的模样。然而越是如此却越让顾暂心中一沉。
今天的事,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果不其然。
——“顾公子说得其实也在理。”黄郎双手拍了拍,他这次没带他那把折扇,但却依旧显得风度翩翩,在暖黄的灯光映照下,显得眉眼如画,温情儒雅。但却又因为脸上那些许的阴影,带上了几分阴暗和鬼魅。
顾暂此刻觉得,原来这种一边绝望,又一面隐隐期待着宋青衣会及时赶到救自己的心情,是多么的让人疯狂。绝望中总带了一丝期望,可是那期望却是水中月镜中花。
他的心逐渐下沉,耳边黄郎的话却无比清晰的传来。
“但……就算我今天在这里杀了你,他宋青衣又怎么敢确定是我所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嗤笑一声。“毕竟……凡事都要讲求证据的不是?说起来……”
黄郎拾阶而下,在距离顾暂只有一步远的距离停下,俯身用食指挑起顾暂的脸,那张眉宇干净,五官温和的脸就展现在了灯下。带着黄郎犹如蛇吐信的视线,从顾暂脸上慢慢滑过。
“顾公子……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嘛?”
“……”草!
顾暂咬牙,盯着黄郎冲了过去试图撞到他的伤口上。而一秒,却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口中在空中喷出一团血雾。
剧痛袭来。顾暂后脑着地,明显听见了清脆的骨裂声。
视线朦胧中,只隐约看见站在高处的黄郎嫌弃的拍了拍衣袍,并随意的挥了挥手。最后看见的是朝自己奔来的大汉,缓缓闭眼。
……青衣,等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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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物寂静,梁山上除了比武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外,其余地方都陷入了漆黑一片的寂静中。山风刮着树梢沙沙作响,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声音,直到衣袂声传来。
宋青衣落于小径上,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察觉到,但下一刻淡淡的血腥味就让他微微一僵,下颚紧绷。
随着血腥味的位置,青年缓缓侧身,停顿半响后才抛开草丛和灌木丛,迈步向前。
某个身影依靠坐在树干下,从宋青衣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低垂犹如睡着的头,还有……古怪的明显已经折断的右手手臂。
墨玉的眸子紧缩,望着他右手手臂的某处,在适应了黑暗后隐约可以看见一点森白,那是一截断骨穿破了肌理和皮肤,支棱了出来。
宋青衣抿着嘴,下颚不断抽动。
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才僵硬的举步向前,却在下一刻被树根绊了个踉跄。他僵硬着,浑身紧绷到几乎痉挛的缓缓跪于那已经冰冷的尸体面前,眼神定在那里,麻木空洞。
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动不动。等再回神时,天空已经微微泛白。
宋青衣竟然就这样毫无自知的坐了一夜,一直半掩的睫毛微微颤动,带着凝结在上面的细小露水,晨光洒下来,投射到宋青衣的头顶上,浑厚的内力自动调息,所以就算浑身衣物因为露水而微微湿润,却不会让他的身体冰冷。
可是,心却早已经沉进了寒冰里。不知是不是晨光洒落在他头顶带来的错觉,宋青衣那头乌黑长发,此刻鬓角处却微微花白,添了两分沧桑。
他垂眼,不经意看见了早就冰冷僵直,微微有点尸斑的左手里,紧紧抓着一片袍角。
宋青衣慢慢的扯出来,用拇指微微摩挲了面料极好且华丽异常的袍角,半响后。轻轻勾出一浅笑。
“呵。”
晋宗十年夏,武林大会第十一日,宋青衣为友报仇,在怀城小将作证下手刃黄家独子黄郎。其手段冷酷,现场惨烈让众武林人士不寒而栗。
‘魔君’称号,隐隐浮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