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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起飞,我和艾伦医生许久未见,寒暄了一会儿。聊着聊着他忽然问我:“你和那位怎么样了?”
我的心才刚刚通了不到半小时,又开始塞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揠苗助长之后我总担心前脚一出门,后脚禾苗自己在家就悄悄枯萎,我黯然摇了摇头:“好像不怎么样。”
艾伦对我的悲伤丝毫不能感同身受,反而促狭地笑道:“李,你的‘一句话魔法’呢?”
“什么是‘一句话魔法’?”谢里尔的汉语依旧不太好,正耐着性子拿着词典跟一份中文报纸较劲,听到艾伦的话抬头问道。
艾伦清清嗓子,挑眉看了我一眼,示意询问我是否可以说。
我心神疲惫地点了点头。
“在研究基地的第一年,我建议一位患者进行……”艾伦停顿了一下,只可意会地笑道,“嗯,某些男性患者经常会产生抵触的检测,而且那位患者看起来并不太信任我们。李说,给他一点时间,他能说服患者配合我,结果他真的做到了,第二天那位患者就主动来找我。要知道,这其中留给他进行沟通的时间非常少,我认为简直可以称之为魔法,不过可恶的是,他拒绝向我透露他的沟通方式,只送给我了一张旧邮票。”
谢里尔听完后看了看我,对艾伦说:“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位。”
艾伦惊讶:“哦?你知道?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我确定。”谢里尔抖了抖报纸,低头寻找刚才看到的位置,毫不意外地说,“能让李这么用心的,除了那一位,我想不到别人。”
艾伦耸了耸肩,道:“原来全世界都知道,我还以为只有我发现了呢。”
我越听越心塞。
这时来了一位同事,低声询问艾伦可否暂时换下位置。艾伦看了看他手中的文件夹,又转头看了看我。
我说:“换吧。”
来人不知找了我多少年才终于得见我真容,一在我旁边坐下,迫不及待地将文件夹打开,递上一支笔道:“这是刘总监让我给您整理推荐的几个新项目,您比较看好哪一个,公司明年会考虑重点开发。”
“好,我看看啊。”我接过文件夹一目十行地翻阅了一遍。
里面的防扫描墨水纸上记录的项目领先当前行业水平至少五年以上,前瞻性十足,看了很是让人振奋,我看着看着逐渐进入了状态,一时思绪奔涌,感觉其中有些关键性问题的解决办法呼之欲出,只需稍加整理就能找到攻破的方向。
这种久违的感觉带动着血液轰然冲破心头的阻滞,我五脉俱畅,轻松道:“这个放我这,等会儿好好看看。对了,标记器后半程的研发怎么样了?”
“那个……”来人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犹犹豫豫半天小声道,“刘总监说……那个项目暂时压后。”
“……压后?钱都拨下来了压什么后?”我“啪”地合上了夹子,“老刘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道:“上个月就说了。您很久没去公司了吧……刘总监说您再不管的话,那一摊他就找买家转出去了。”
“他以为批发市场啊?说转就转?能转得出去吗?”我把文件夹扔还给他,“转转转转转,爱转给谁转给谁。转了以后就别拿这些东西来找我,我挂名吃闲饭吃到底了。”
那人不知是接了谁甩来的烂摊子,莫名被我迁怒一通之后灰溜溜地揣着夹子地和艾伦换回了位置。
两个座位之间相隔其实没多远,艾伦将对话尽收耳中,回来问道:“嘿,你这半年来都在忙什么?这不像你,走之前你可是比谁都积极推进,我还以为你回来之后会主张尽快解决问题。”
我烦躁地挠了挠脸,许苡仁迷茫的模样又浮上我心头:“今时不同往日啊,当时一致对‘外’,现在是内忧外患,明白吗?内忧还没解决呢,哪有心情处理外患?”
“非常严重?”艾伦笑道,“你的外患不会包括连我们这一趟是为什么去的都不知道吧?”
我如实相告:“不知道,不好奇,不重要。完全是看在公司破格纳用我申请的志愿者的份上才来走过场的。”
谢里尔一听,合上报纸真假参半地到处转头找空乘,自言自语道:“我能现在下飞机吗?”
“别怕,李在抵达会场之后坐电梯的时间就能准备好演讲内容,”艾伦习以为常地安慰他,又转而问我,“不过,你需要找人倾诉吗?虽然我不能保证我会不会笑。”
我:“不了谢谢。”
我忧伤的原因连我自己都难以启齿,放在哪一国的文化环境中都不能晒到太阳底下,我感觉我需要向神父忏悔,或者找个心理医生聊聊,如果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就好了,我肯定会向老师主动承认错误,然后让老师拉着我的手去跟许苡仁小朋友说对不起,我不该给你吃奇奇怪怪的东西。
艾伦那张看起来善解人意的脸在我三尺之内闪来闪去,我坚持了几小时之后终于没能忍住心事,压低了声音,挨着他耳边说:“艾伦,问你一下,假如你的伴侣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你使用某些……”
旅途乏味,艾伦一听就来了精神,眼神鼓励我,点头示意我说下去:“什么?”
我掩面答道:“嗯,就是,比如……有趣的药物。”
“哦!”艾伦笑得意味深长,摇着头道,“我会觉得很有情趣。”
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真的吗?情趣?”
“唔,”艾伦看我反应激动,警惕地思索片刻,“或许会吧,不过也要看使用的是什么?”
我忙起身从行李箱中翻出随身的笔记本,将成分和分子式原稿拿给他看:“类似这种。”
艾伦看了半天,失望地“哦”了一声:“这看起来就像是常规药物,我看不出来有趣。”
看热闹不怕事大,你还想多有趣啊?我耐心地说:“对,没有易致耐受性的成分,0.1毫克/千克,研粉,随餐口服,你觉得怎样?”
艾伦噗嗤笑出声:“随餐?按照你使用的剂量,随餐口服应该很难达到‘有趣’的效果。吃了多少饭?”
许苡仁大概是那天中午没吃多少饭,晚上回来把我居心叵测炒的菜大都吃了七七八八,我回忆道:“一碗米饭,西红柿炒鸡蛋、香菇油菜、红烧肉……”
“好了好了好了。”艾伦果然笑得乐不可支,“你还研了粉?最后还能有效果吗?”
“事实上很快就发生作用了。”我心道交友不慎,不悦地冷着脸说,“效果相当显著。”
前后座有人在休息,艾伦敲着我的本子无声大笑了一会儿,低声道:“从成分上看,其实这算不上特殊情趣。很多人为了满足伴侣都会在性生活前使用比你这个剂量大四倍以上的药物,而且西地那非随餐服用会降低生物利用率,延长生效时间。至于其他中药成分……这个是什么?抱歉我不认识几个汉字,我也无意冒犯中药,但是据我所知,这些缺乏足够的药代动力学数据支撑,很难判断准确的起效时间和药效,也许西地那非代谢完成了它们还没开始作用?”
我:“道理我都懂,可它确实生效了。”
艾伦轻咳一声:“李,我觉得一定有什么事情影响了你的判断。你看看,这里面不含促神经药物,仅凭这些,我想一个成年人还是能分得清冲动来自何方的,就像你感到热的时候能分辨得出是因为穿得太多,还是环境太热,你也能凭主观意识决定是脱衣服降温还是到凉快的环境中去。也就是说,它能改变人的平滑肌和血管状态,但是改变不了人的思维,服药者的行为还是受自己控制的。”
我根本不想和艾伦讨论药效问题,有没有效果还用他来说?我比他清楚一百倍。我问:“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伴侣在某种你一定会吃的食物中加了这个,你感觉对方这个人如何呢?”
“非常可爱。”艾伦认真答道,“就像在吵架后的烹饪时给我多加了一小块黄油和一勺糖,想让我立刻患高血脂而死一样可爱,但是并没有什么用,而且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很了解我,和我母亲一样。”
我愁眉苦脸地抽出本子藏回包里:“算了我睡觉了。”
心烦意乱地半梦半醒了一阵儿,飞机一言不发地把我带到了一万公里之外,登机的时候是大白天,下了飞机还是个大白天,我看了下时间,犹豫着给许苡仁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不料还没入关就接到了回电。
许苡仁的声音一听就是刚睡醒不久,和平时上班快出门了一回头见我还没起床一样,凶巴巴地问我:“你去哪了!”
我的心虚和委屈并驾齐驱不分高下,杵在机场角落哽咽地说:“哥,是不是我丢了你都不知道。”
“不是,”许苡仁立时和颜悦色了几分,温声道,“对不起,我前几天太忙了,你在哪里?”
“洛杉矶。”我像是未经家长允许而擅自离家的小孩,面对家长的担忧责问愧疚不已,“和你隔了一整个地球。”
“哦。”许苡仁闷闷地说,“超越,我今天休息……想你了。”
“啊?”我一愣,“哥,我也想你啊。”
他的话加速发酵了我的思念和胡思乱想——许苡仁平时很少说这些感性的话,今天是怎么了?而且为何早不休息晚不休息,偏挑我一走就休息了?
可他难得有假期,我总不能明言让他别回父母家,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孝道。为免他被许教授策反,我只好说:“哥,那你在家好好休息,什么活都别干,也别乱跑,睡上个一天一夜,养好精神!”
“嗯。”许苡仁仍心事重重,全无放假该有的轻快愉悦,问道,“你要出去多久?”
“一个月啊。”我意有所指地提醒他,“你的工资卡还在我这儿呢,我在外面可是要花你的钱啦,你不盼我早点回去?”
许苡仁却毫不在意地说:“取吧,随便花。”
他今天居然破天荒地没提醒我把税交到国内?我感觉许苡仁哪里变了。
人一旦有了心事,高床软枕也寝食难安。我将手机铃声设置成除许苡仁来电和消息之外全部静音,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到半夜才勉强睡着。天还未亮时,手机一响我立刻惊醒,许苡仁果然发来了消息,屏幕上生疏地写着:“忙完回电。”
我大半夜能有什么可忙的?所有人刚到,不得先倒时差以适应这里的活动时间么?
我忐忑地回过去电话,不料竟然意外收获了一只无比絮叨的许苡仁。一夜之间,不知为了什么,他对我变得像对待他的病人一样絮叨,事无巨细一一过问,一口一个咱家,一句一个咱俩。好,就算这是距离产生美而,让许苡仁开始思念我的话,那他突然做了些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又怎么解释?
我受宠若惊,精神恍惚之余不禁怀疑他是被绑架了,还是在他爹家喝了假酒?思绪无穷,这直接导致一天下来我完全不知道开了些什么会,大家鼓了些什么掌,总之没人烦我我也乐得在角落里悄悄坐着,像搓阿拉丁神灯一样搓着手机看视频通话的截屏。
这些动作放在许苡仁身上实在是太雅而不正了,他看起来是一副十分纠结生涩的模样,却把令人脸红心跳的动作做出了点到即止的诗意,也正因如此,精神和视觉的刺激更加随之成倍增长。
我更倾向于他喝了假酒,所以开始隔着屏幕传播酒精了。
晚上主办方以庆祝胜利举办之类的名目开了个酒会,老刘带着我全然不提标记器研发滞后的事,笑容满面地挨个问候敬酒,排场跟国内开年会差不多,我端着一杯不知什么东西调成的鸡尾酒,喝着和84消毒液的味道相差无几,兴致萧索,也懒得向他多争取一二。
艾伦远远地看到我,走了过来:“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
艾伦问:“内忧?还是外患?”
“内忧。”我深呼一口气,侧身和他形成一个夹角,将声波扩散范围圈住,低声问道,“如果一个人平时对你发乎情止乎礼,偶然有一天开始连你睡觉开不开空调、刷牙用什么牙刷都要操心,是为什么?”
“当然是对你表示关心了。”艾伦不明所以,“你的内忧关心你,内忧就快解决了,不好吗?”
我不敢苟同,撇嘴道:“你可能不了解中国国情,在我们那儿,这个叫事出反常必有妖。”
“也许是你想的太多,雄性生物对自己的东西本来就有强烈的领地意识。比如这杯酒,”艾伦胸有成竹地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你觉得如何?”
我等他的高见指点迷津,连忙喝了一口,依然说甜不甜、说辣不辣。我直怀疑是酒精加色素勾兑而成,但考虑这是艾伦的主场,我礼貌地装傻:“抱歉,洋酒我喝得少,不太懂。”
“这杯酒拿在手里,你只关心它好不好喝,”艾伦优雅而沉醉地品了一口,又指了指会场外的一个玻璃柜,“但是如果说,把那个柜子里的朗姆酒都送给你,你就会开始关心怎么把它们运回去,之后放在哪里,所处的位置适不适合它们的贮藏,这就是你使用的物品和属于你的物品的区别——你的内忧把你当做外面酒柜里的酒了。”
我安静地回味了片刻,羞赧地跟他碰了一下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艾伦无辜地耸肩,喝了一口:“我说的不对吗?”
我:“哎你看外面那酒怎么样?”
艾伦:“能放在这里展示,想必不错?但应该不是最贵的。”
”那就好。“我豪情万丈地拦下一个端着盘子的侍者,“外面酒柜里的酒都记在我账上,送到艾伦医生的房间。”
艾伦:“你可能会破产,这里是五星级。”
我潇洒地将色素饮料一饮而尽:“破了正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