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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到三清观,天已经快亮了。
净明前去敲门,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净空就感觉不对,施展轻功翻墙进了道观,刚一落地,就被两个黑衣蒙面人给摁住了,其中一人用宝剑指向他的咽喉,另一位拿黑布裹住了他的脑袋,然后,他们把净空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众人在寒风中等了许久,只听玄德真人高声呼喊着净空,而里边却无人响应。净明急不可耐,正想翻墙进去看看,却被朱辉给拦住了,他判断,或许是张狗儿和宋河在里边。
“你不帮忙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拦着我?”净明问道。
朱辉没搭理他,高声喊道:“二位贤弟,如果是你们在,请答应哥哥一声。”
在院墙里边,张狗儿和宋河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忽然听见了朱辉的声音,二人同时撕掉了面纱,一起跑来打开了大门,净明急忙跑了进来,给师兄松了绑。
玄德真人一进门便生气地问道:“你们为何夺了贫道的三清观?弟子们都跑到哪儿去了?”问罢,也不等张狗儿和宋河的答复,急匆匆地朝财神殿跑去,这儿藏有黄炳文送他的万两白银。
此时,伤痕累累的陈元化,正在给张狗儿讲述自己的经历,宋河在财神殿门前拦住了玄德真人,净空、净明一左一右站在师父的身旁,看这架势,立刻就得打起来。
于是,朱辉急忙上前拉走了宋河,问道:“贤弟,这两天你们去了哪里?”
“哥哥,我们把吴公子送到三清观,追到钱庄准备刺杀黄炳文,赶巧遇上那群泼皮无赖正在往外运银子,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暗中跟踪他们到了码头,眼看着他们把银子装上船运走了,我们也找了条船,追了他们一天才撵上,半夜袭击了他们的货船,把钱庄的银子都给抢了回来。”宋河答道。
“有多少银子?”朱辉接着问道。
“根据狗儿哥哥判断,至少得有三十万两。”
这时,玄德真人瞪大了眼睛,急忙上前两步,问道:“都藏在这财神殿里吗?”
“我们昨晚回到了码头,考虑哥哥你也该到了,吴襄公子还住在三清观,便请了家镖局帮忙,一直忙活到半夜,才算把这些银子运进了……”
还没等宋河把话讲完,玄德真人急忙问道:“我的那些徒儿、徒孙都跑哪儿去了?”
“呵呵,他们全都吓跑了。”张狗儿说着,到了玄德真人的近前,接着问道:“我们把吴公子托付给你,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狗儿兄弟,辛苦你们了。”朱辉答道:“吴襄已经回了南京,请不用担心。”
原来,玄德真人被黄炳文骗出三清观之后,就把他和不肯就范的陈元化,一起送到了舟山岛。这时陈元化还不知道,他辛辛苦苦募集了半年的银子,全都被人给抢走了,此刻,他急得眼冒金星、脑袋一晕,瘫倒在了地上。
朱辉蹲下身来,抱起了陈元化,抬头问道:“黄炳文准备把银子运往何处?”
“我们半夜袭击了货船,黄炳文等人落水而逃,船家告诉我们,那艘船是准备驶往南京的。”张狗儿答道。
陈元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讲道:“这些银子是我的命根子,如果被人抢了去,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朱辉劝道:“请不必担忧,没人要黑你的银子,当然还是你的。请问陈掌柜,黄炳文等人为何对你下如此狠手?”
“是为了让我来作证,指认被他抓去那两个RB客商是倭寇。”
听罢陈元化之言,朱辉呵呵一笑,答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陈掌柜,刘氏夫人曾告发你是海盗,汤景把你从应天巡抚衙门保了下来,海大人对你并没有深究,这件事情你没忘吧?”
“当然记得,在下对海大人、汤大官人感激不尽!”
“黄炳文这次行动的真实用意,是想借助徐鲲失踪一案,让你和汤景承认自己是海盗,证明那两个RB客商实为倭寇,还有这位从宫中逃出来的玄德真人,你们在前应天巡抚的小舅子的主导下,在江南一带图谋不轨,获取你们的口供,他要诬告海大人纵容不法之徒,祸乱东南沿海,他妄图借机上位,如果你们真上了他的当,呵呵,黄炳文是什么人,就不用我来介绍了。”
为了迫使陈元化就范,玄德真人和铁牛没少给他吃定心丸,他也不是没想过,将来继续跟着黄炳文做事,但这么做的风险是,两位松浦先生肯定是活不成了,而他的家眷都还在RB平户,投鼠忌器,没不轻易答应,更何况,他越来越厌倦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良知逐渐占了上风。
听罢朱辉的解释,陈元化暗自庆幸自己的定力,问道:“贤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陈掌柜,决不能让黄炳文的阴谋得逞,我们要抓到他的罪证,把这个无耻之徒送进大狱,那么,南京兴隆钱庄总号,将来还是你和吴公子的,请问你意下如何?”
陈元化一听,还让他和吴襄搭档,赶忙摇起了头来,答道:“吴公子就算了吧。”
“陈掌柜,吴公子已经痛改前非……”
“贤弟,不要再说了,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和吴公子合伙做生意!”陈元化坚定地答道。
这时,财神殿里传来了一声惨叫:“师父,你快醒醒……”
大家急忙跑进了财神殿,只见玄德真人趴在一箱白花花的银子上面,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净空、净明正在给师父找药……
朱辉趴在玄德真人的耳边,轻声讲道:“真人师父,有了这些银子做川资路费,我们很快就能远渡重洋,你当国师的日子不远了。”
这时,玄德真人流着哈喇子,慢慢抬起了头来,指着满箱银子问道:“这、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真人师父请看,这些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朱辉答道。
“贫道这、这辈子,还、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闻听此言,陈元化急忙把朱辉拉出殿外,生气地问道:“贤弟,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请陈掌柜不用担心,我知道这些银子,都是你募集来的民脂民膏,运回南京之后,暂时存放在应天巡抚衙门,交给海大人保管,你放心吗?”
陈元化沉思了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
请来镖局帮忙,又把这些银子装上车,众人一起离开了三清观,到了码头,租赁了一艘去往南京的货船。
因吴襄还在舟山岛藏有一笔巨款,朱辉带上张狗儿、宋河和净空、净明等人,想把那笔银子夺回来一起带走,等他们再次来到那座院子时,发现此处已经化成了一片灰迹。
从村民的口中得知,有人吵闹了一宿,今日一早,他们放了一把火,押着十多箱货物一起离开这儿。
昨晚,张虎等人受到朱辉的启发,认为铁牛收了好处,偷偷把陈元化和老道给放走了,回去之后想把铁牛抓起来,在院子里找了半天,却没有找着铁牛。
他们误以为铁牛也跟着逃跑了,就在他们准备外出搜捕时,忽听地下传来一阵笑声,张虎急忙命人点着火把,找到了一口地窖,借助火光往里观瞧,只见铁牛趴在一排大箱子上,乐得差点背过了气去……
把铁牛从地窖里弄出来,张虎跳了下去,发现箱子里装的全是白银,粗略一算,足有十万两之巨,惊得是目瞪口呆,他认为,这算是坐实了铁牛收受海盗贿赂的证据。
原来,铁牛压根就不信玄德真人会逃走,就在张虎带人追赶朱辉时,他满院子寻找玄德真人,一不小心,掉进了这个地窖。
此刻,那些泼皮无赖没人相信铁牛,全都站在张虎的一方,但铁牛自持是他们的首领,双方争吵了一宿,最后,张虎决定,把这些银子运走,回宁波去找黄炳文主持公道。
当他们路过静海三清观时,想去看看玄德真人有没有回来,此刻,朱辉等人离开这儿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他们发现道观中空无一人,又放了一把火,烧掉了道观。
这伙人回到宁波兴隆钱庄分号,发现这儿也是大门紧锁,找到店里的伙计一打听才知道,黄大人带走了所有的库银,李账房也不干了,于是,张虎等人只好返回了南京。
他们把十万两白银送进了三条巷,却没能找到黄炳文,于是,铁牛和张虎一起到翠花楼去找刘保,把舟山岛发生的情况讲了一遍,让他来给评评理。
刘保没有表态,告诉他们二人,形势已经完全明了,正是应天巡抚海瑞勾结海盗和倭寇,故意与黄大人为敌,现在只有动用神机营,才能对付应天巡抚衙门。
闻听此言,不明就里的张虎和铁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接着,刘保给他们做出了解释:黄炳文在从宁波返回南京的途中,在长江上被人偷袭,有笔巨款被人劫走了,当时,还判断不清是不是得罪了海盗,遭到了他们的报复,因此,回来之后,黄炳文没敢再住进三条巷,而是去了神烈山下的神机营,并派眼线在汤景家、三条巷、翠花楼和码头等地侦查。
根据刚刚得到的线报,朱辉等人也回来了,他们还没下船,就先派人去请示海瑞,把一笔巨款交给了应天巡抚衙门,然后,朱辉就把玄德真人和陈元化等人送去了栖霞山,这说明,派人袭击黄炳文的主谋正是海瑞。
于是,刘保派铁牛带人到栖霞寺侦查,让他找到玄德真人和陈元化之后,立刻去通知黄炳文,派神机营官兵采取行动。
接着,刘保又派张虎赶快返回三条巷,让他负责此处的安全,不要让那两个“倭寇”出意外,同时,还得继续盯着汤府,一旦发现那个假冒锦衣卫,立刻将他拘捕,押赴神机营处置。
二人领命离开了翠花楼,铁牛带着一群泼皮无赖,悄悄来到了栖霞寺,就在他们满处乱转的时候,被韩小玉发现了,她还以为铁牛是来寻找月儿母女,便赶紧通知了月空长老。
由于住进千佛庵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玄德真人师徒和陈元化到来之后,基于安全的考虑,正准备把女眷转移到太仓黄渡港,听罢韩小玉的消息,月空长老不敢怠慢,让韩小玉赶快返回千佛庵,安排大家紧急转移,同时,派宋河前往汤府去通知朱辉等人。
回到南京后的朱辉,这两天一直也没有闲着,今日终于得着空,到鹫峰寺居士林去看望吴襄。
站在门外,朱辉就听见了读书声,心中十分欣慰,这位极品大舅哥终于洗心革面了,于是,便微笑着推门走了进来。
此刻,手执书卷的吴襄,在太师椅上正襟危坐,读到兴奋之处,拍着大腿叹道:“上天真是不公,我为何没他娘的西门大官人这么好的命!”
忽见朱辉闯了进来,吴襄紧忙捂住了嘴,把脸一沉,拿出一副长者的派头,严肃地问道:“妹夫,难道你还能记得我这位哥哥,这是哪阵风把你给刮来了?”
朱辉上前施礼,问候道:“看来哥哥知道用功了,真是十分难得。”说着,把带来的礼物放到了桌上。
吴襄急忙提起这份礼物,放到了一旁,把压在下面的一张纸拿起来,非常小心地吹了吹,并狠狠地瞪了朱辉一眼。
“请问这是王大人写的?还是吴老先生写的?”
“这是你哥哥我写的!在咱这金陵城,能比得上哥哥这手蝇头小楷的,恐怕还没生出来。”
朱辉凑近一看,蝌蚪般大小的文字,写得果然是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忍不住暗自惊叹:看来这位大舅哥真是极品,今后还真不能小瞧于他……
“请问王大人和吴老先生怎么没在?”
“他们到东园吃饭去了,你哥哥我读书着了魔,忘了时辰,妹夫,跟我一起到徐大官人家吃饭去吧。”
“我就不去了,今日还得到栖霞山去一趟,请哥哥保重,就此别过,改日再来看你。”
“也好。”吴襄说着,手握书卷跟着他出了门,眼看着妹夫牵马就要走,他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哭着讲道:“妹夫,看在我亲妹妹的份上,能不能让我跟你去一趟栖霞山,让我见一见莲儿,如今,父母都已过世,在这个世上,哥哥我只有你和莲儿两个亲人了……”
听他讲到伤心之处,朱辉也颇受感动,低头沉思了片刻,答道:“你随我一起去见见莲儿吧。”
“妹夫真是通情达理。”吴襄说着,夹在腋下的书卷,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朱辉帮他捡了起来,随手一翻,只见扉页上写着:兰陵笑笑生
吴襄一把将书卷夺了回来,郑重地讲道:“这书你看不懂,就别乱翻了。”说着,把书卷揣进怀里,牵马出了居士林。
二人同骑一匹马,出了鹫峰寺的山门,沿长白街往前走,准备从通济门出城,刚走到东关头路口,迎面就遇上了张虎等人。
只见张虎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挥刀指着朱辉和吴襄,大声喊道:“兄弟们,把这两个叛匪抓起来。”
这一嗓子可把吴襄给吓坏了,他紧紧地抱住朱辉的腰,问道:“妹夫,这、这可怎么办?”
“哥哥不用害怕,我来对付他们,你赶快往回走,绕过他们,到栖霞山千佛庵去找吴莲。”
等朱辉从马上跳下来,吴襄赶忙调转马头、催马往后就跑。
这时,朱辉拦住了张虎,厉声喝道:“无知草民,真是胆大包天,五次三番拦截本旗,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我老张虽是草民,却受雇于东厂掌刑官黄大人,为朝廷办事;而你,一名从海外逃回来的海盗,却假冒锦衣卫总旗官,该当何罪?弟兄们,不要听这臭小子的花言巧语,快把他给我拿下!”
一大群泼皮无赖挥舞着兵刃围了过来,朱辉顿时仰天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锦衣卫的腰牌,转着圈问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哪个敢来?”
尽管刘保一再强调,朱辉是汤景带回来的海盗,可这伙泼皮无赖们都不傻,看见朱辉手中的腰牌,一个个吓得直往后退,他们跟着张虎和铁牛,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
张虎在舟山岛见识过朱辉的本领,虽说有黄炳文给他撑腰,可在金陵城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没有功名的草民,不敢轻易和手握锦衣卫腰牌的少年动手,端坐在战马之上,眼巴巴地遥望着长白街方向,半天没再吭声。
朱辉突然意识到不好,晃动身躯准备冲出重围……
这时,忽听张虎一声高喊:“弟兄们,收兵!”
这伙泼皮无赖突然全都撤到了张虎身后,朱辉转身往长白街望去,只见他的那匹马像疯了一样,正在朝着自己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