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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神差愁苦之事,若是发生在魏某身上,魏某定然辞官而去,别处谋生,何苦受令自己不得快慰,试想你我不甘人下,方立志出头,不惜冒着随时人头落地的危险,混迹江湖,求的不仅是安身立命,而且还有胸怀坦荡,若不能如此,岂不枉自一生!”
魏川义正言辞,说罢就手中酒袋扔入山林,向正在发呆的神差抱拳一礼,告辞道:“神差赠酒,魏川无以言谢,他日神差若有闲暇之时,还望能到敝派云山盘桓小住,穷山恶水,虽不佳酿,但也有浊酒相待,恕魏川直言,贵太子虽有博采众长的才智,亦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但尽废祖业,革旧立新,但实令魏川不齿,就此告辞!”说罢根本不再理会神差,转身就走。其实魏川此言乃发自肺腑,但一言罢了,转身即走,则是以退为近,意在令神差难堪,神差自然不会将今夜之事,告之于人,那正是魏川所求。
果不如其然,神差听了魏川之言,胸中更加憋闷,心中有苦难言,而且心思百转,见魏川一语绝别,竟不置可否,愣在当场,又自沉吟良久,眼睁睁地看着魏川消失在漆黑的山林之中,方醒过神来,追出三步,又自停下,喃喃道:“魏掌门乃江湖儿女,胸怀坦荡,太子殿下废祖立新之举,定然为他所鄙夷,他又如何肯相见呢?后会有期,魏掌门!”神
自言自语后,神差又自长叹一声,觉得索然无趣,乖乖沿路返回,走到被自己打倒的两名随从跟前,蹲下一探脉息,早已死去多时,不禁有些后悔,然人死不可复生,无可奈何,只能甩袖而去,穿行密林之时,各处暗哨,见他到来,自行让道,并不见礼,这令他微微感到惊奇,谁知步入营地之时,火光燎亮,数十人林立营门,个个双眼透着碧光,似乎正在恭候他的回来。神差醉眼看去,只瞅见两位身着白袍者,并肩立于人群前,这不禁令他酒醒大半,连忙飘身到营门,左手抚胸,向左边身着白袍,面戴冰雕面罩的男子一礼道:“神差见太子殿下。”
“哼!夜不归帐,一身酒气,成何体统,悟青、区青两个人呢?”冰雕罩面的男子,肃然而立,身边那位身穿白袍面罩如雾的高大男子,满头银发如雪,正是白衣鬼神,此时双眼碧光暴涨,冷声责备醉神差。
醉神差本是心虚,听到白衣鬼神盛气凌人,同为太子护法,岂愿被他责斥,恼羞成怒道:“神差之事,岂由你鬼使过问!回太子殿下,神差醉神,失手将悟青、区青二人给杀了,还请太子殿下制罪,神差甘愿受罚!”
“啊!”白衣鬼使惊讶一声,指着醉神差,怒道:“你!你!真是……真是岂有此理……唉……”说着又转向太子道:“神差饮酒误事,已非少数,如今又将青氏兄弟给打死,恳请太子殿下,遣回神差,由庙府……”
鬼使说到庙府之时,冰雕罩面的太子,左手微微举,示意白衣鬼神退下,然后向醉神差淡淡道:“小王一路行来,多亏有二位惜心照顾,你二人缺一不可,还望二人多多珍重身体!”
鬼使、神差二人闻言,齐声应是。
太子又道:“粮仓中我冰雪国圣果酒,已为数不多,神差还是为大家伙省省吧。”
“神差知罪!”
“急宣御灵医,将青氏兄弟复活!”
众人听了,皆有些惊讶,双眸碧光,明暗闪动,鬼使当即恭身一礼,劝道:“还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御灵医复活术,仅医于皇子王孙……”
“吾意已决,尔等照办便是,回国之后,小王自会向史府交待。”说罢又向神差吩咐道:“请神差随我入帐,尔等且先去休息。”
“遵命!”
神差疑云满腹,依命随行郑太子,然而此时鬼使双眸碧光黯淡,知道此去,定会受到太子殿下责斥,心下有了准备。太子回到寝帐之中,支退面白纱的男女侍从,请神差案前对饮。
神差一进帐内,茶香飘渺,令他心神一荡,几案之上,点心茶果,似已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据他所知,太子殿下,是不喜夜间用点饮茶,心下又是感激,又是疑虑。
“神差请用些茶果,醒醒酒。”太子抬手一引,然后回座,拿起一本书卷,自行翻阅起,竟对神差不管不问。
这令神差心下疑云重重,百思不得其解,自从坐在案上,甚是突兀,于是起身问道:“此时已经深夜,太子殿下早些安寝,神差就此告退了,多谢太子殿下赐茶。”
太子此时才将书卷小心翼翼地入在侧案之上,来到茶案前坐下,笑声道:“想必神差此时并无睡意,小本此时也觉精神倍爽,无所事从,神差何不陪小王一起坐坐,请!”
神差狐疑地看了太子一眼,方又坐下,遂问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还请示下。”
太子端起玉绿斗,泯了一小口,又将玉绿斗置于温炉之上,然后才向神差道:“孤楼村中,夜出四名探子,个个身手敏捷,武功高强,前来刺探营帐,不知神差有何发现。”
神差一惊,忙问道:“四人?”
“是!难道神差也有所发现。”
神差寻思:“若是我将与魏掌门共饮之事,说于太子,太子定然怪我办事不力,竟不能将魏掌门引见于他,太子也定然以为我喝酒误事,算了,还不如不说!”于是道:“神差确所发现,只是神差只看到一人,武功甚是了得,当时……神差正在痛饮,来者趁神差不备,就将酒袋夺去,不由分说,仰头就喝,喝了大半之后,又将酒袋还于神差,接着就飘然而去,速度极快,神差以为醉酒幻觉,可是酒袋中酒少了大半,才知并非幻觉,看来那人,也是个酒鬼……圣果酒,刚劲猛烈,常人难敌,恐怕那人,此时生不如死。”
太子听得稀奇,问道:“能从神差手中夺物的人,世间难寻啊,神差可曾看清那人面貌?神差见多识广,对漠东武学,如数家珍,可曾从那人来去,看出门派路数?可是华山一派?”
神差听太子一连三问,希望他所遇之人,是华山剑派的,然而他所遇之人,不仅是华山剑派的人,而且是华山剑派的掌门人,心想:“郑太子对魏掌门仰幕已久,渴望一见,我若说不是华山剑派,岂不令他失望,我何不说是华山剑派的人,令他高兴高兴,也是好的。”于是故作寻思道:“当时天光昏暗,相去较远,未能看清那人容貌,但从那人身法来看,确系华山剑派的功夫。”
“果真?”太子欣然起身,高兴地问道。
“千真万确!”神差说罢,心里就想:“魏掌门是华山剑派的一派之主,当然是华山剑派的,我这样说,也非虚言。”
郑太子离座,跺步帐中,双手掌拳相击,高兴道:“昨日听闻华山剑派竟敢与鹰头帐为敌,在江南道行军面前,手刃鹰王莫庄,这是何等的气魄,想必华山剑派掌门人魏大侠更是非常了得的人物。我只道他从东道而行,没想到也走了西道,看来传言魏掌门进了孤楼村属实,我何不夜探孤楼村,会会魏掌门,一睹大者风范!”俗话说不想就不动,一想就按捺不住。郑太子思量一番,心下已有计较,于是与神差略作小叙,说自己有些疲倦,更衣安寝,支退神差。神差虚惊一场,得郑太子赦免,岂有恋留之意,于是匆匆离开。
无风无月,深山漆黑,冰雪国行营众帐灯光陆续熄灭,只有外围岗哨,架火守夜,显得十分的幽静。突然间,一条灰白的身影,闪动在帐篷之间。外围哨卫只觉凉风拂过,转身向内看去,一切安好,不以为然,其实郑太子已经穿过密林,来到山道上,一路轻身疾行,片刻就看到前方,火堆点点,知是沿路露宿的客旅,于是绕行山林,直取孤楼村。
登上山头,居高临下,远眺孤楼村,借着城墙之上整整齐齐的架火之光,可以看到孤楼村是一座四方城。城中已是灯火阑珊,一片死寂,只有城中央一处院落,灯光通明,院落之中,耸立着圆形塔楼,郑太子已然猜到此楼就是小孤楼,却不知道魏川下榻何处,决定先行入城,再作寻探,于轻声叹道:“得罪了!”
“有何得罪之处!”
郑太子双足已经离地,突然听得有人朗声问了一句,着实被其吓住,连忙坠身落回原地,抱拳一礼道:“在下误走此地,不知阁下在此安歇,多少得罪,还望见谅。”正说着,依稀闻得一股酒香,正是冰雪国圣果酒独有的清香,心下有些惊喜,连忙道:“阁下可是华山剑派的英雄。”
“英雄不敢当,正是华山剑派大弟子魏关,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此人正是魏川,从另小山头,款款走来,一边问道。
“在下冰雪国人,姓郑名少倾,见过魏大侠!”郑太子自名少倾,说着向魏川恭敬一礼。
“原来是冰雪国郑氏门人,想必是皇亲国戚,魏某失敬!”魏川一见此人戴着冰雕面罩,又是冰雪国人,必是郑太子无疑,想到他谏言国王,废弃祖宗世遗,对他也不甚敬意,只是寒暄客套而已。
然而郑太子对华山剑派确是由衷的敬仰,连忙笑声回道:“实不相瞒,在下正是当今冰雪国太子,奉命出使大顺国而来,敝国之中,在下厌于太子出身,异国他乡,更不以出身为贵,还望魏大侠不必客气。”
他言语温和,甚是谦恭,不似作伪,魏川略感诧异,于是探问道:“魏某乃江湖草莽,也不懂君民之礼,还望郑太子见谅,魏某向来言直,敢问郑太子何以知晓在下乃华山剑派门人,深夜不睡,到此有何贵干。”
郑太子闻言,立即回道:“还望魏大侠莫要误会,在下身边有两位护法,一位白衣鬼使,另有一位神差,嗜酒如命,日夜伴酒,醉无醒目,据他所说,在林中喝酒之时,突然来了一位轻功十分了得的高人,抢了他手中酒袋,痛饮之后,还酒而去,神差见多识广,曾通阅大顺国江湖各门派武学典集,看出借酒者身手,乃华山一派,而且敝国圣果酒,独有奇香,与大顺国众酒有别,而魏大侠身上所散发的酒香,正是圣果酒无疑,所以在下才敢贸然相问,在下此来,也是为了拜见贵派掌门人魏川魏掌门,在下仰幕魏掌门已久,若能一见,三生有幸,还望魏大侠引见。”说罢躬身一礼,双眼碧光明亮而柔和,透射渴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