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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莫庄所言,大浪滩一过,峦江就算不了什么,只需耐心等待渡船靠岸就可以,虽有风波,但无大浪,华山派鹰头帐解船,起帆速进,谁知方行两日,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行进迟缓许多。
水程虚闲,莫,魏二人,常聚一处,晨议一了,就对弈品茗,饮酒作乐,不在话下。
屈指一数,已有十日,遥见前方一条墨线,隔分天水。此时晴空万里,云絮缥缈,令人心旷神怡。
魏川身着灰布长袍,独立船头,须发飞扬,显得有些萧条,虽然此时此刻,远眺前方,但目空无物,心中正在思念一人,除了赵洛儿又会有谁呢?这十日,夜夜与莫庄在歌舞升平之中,醉生梦死,也绝非全是逢场作戏,更多的是借酒消愁,如此颗粒不进,以酒为食,不舍昼夜,消瘦了许多。昨夜雨停,一大早他就径直出船,览景舒怀,不应茶饭,木立于此,三个时辰有余。孤影空啼枉自悲,爱至深处最伤情。“如此来去,是情是仇,魏川何以自处?”魏川隐隐感觉一阵凉意,思绪拉回,难以抑制地叹了一句,准备转身回去。
“魏师叔还在想念赵师娘吗?”
魏川一听是元林惠,却不知道她何时而来,自己那句因思念赵洛儿而发出的悲叹,也被她听见,有些尴尬,一时也忘了责怪元林惠不严守号令,依旧称他为“师叔”,转过身去,免为其难地微微一笑,道:“贤侄不也想她吗?”
元林惠看到魏川脸上神情复杂,不知此问何意,迟疑片刻,方笑道:“赵师娘一路关照,待晚辈如亲,晚辈岂有不想的道理,只是……”
“只是江湖成规所迫,不敢言表。”
元林惠闻言,颔首一笑。
魏川叹道:“贤侄心中有所思念,尚可说于人,师叔却无人可述说!”
此言语气平淡,好似虽口一说,然听得元林惠心中黯然,思绪纠结,一阵隐隐的伤感,涌上心头,却不知为何人感伤,见魏川一语之后,信步走去,衣袖在风中抖动,背景萧条,突然之间,有些忐忑,忍不住喊道:“魏师叔……”
魏川觉得元林惠这一声喊,有些勉强,转过身来,问:“贤侄何事?”
元林惠双眸泪光一闪,脸颊微红,强作微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想告诉师叔,小安昨夜熬到半夜,没等到师叔回来,可能是睡得晚了,着了凉气,现有些有发烧。”
魏川谢了一声,快步回走。正此时,鹰头帐来人传话,说莫庄急召,要事相商,不得不转去鹰头帐。
莫庄在案前,正襟危坐,神情拘禁,听见有步履声,立即起身,迎请正要入房扣拜的魏川到案侧坐下,然后支退侍从女婢,才对魏川轻声道:“探来报,逍遥渡被江南道的屯兵驻占,设了关卡。强令所有渡江南下的客旅,无论官民,一律择西道而行,我虽身为军机佐,只是峦江道令,无法左右江南道。如此以来,你我计划,岂不成了一纸空文。”
魏川寻思一番,将怀中金玉章拿在手中,问道:“此玉可调兵遣将……”
莫庄此时嘿嘿笑道:“此玉虽可调兵遣将,但不可妨碍军务的!”
魏川闻言,盯着手中金玉章发怔,突然心生一计,忙道:“下官已有一计……”
“快讲!”
魏川斟酌片刻,起身道:“下官此计,暂不可详述于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莫庄不解,忙问道:“这是为何……既然如此,那魏赤鹰有些按排!”
魏川迟疑半响,躬身一礼道:“并无安排,只需大人,率船先行于前,下官尾随其后!”
“仅此而已?”莫庄纳罕问道。
“正是!”
莫庄百思不得其解,无可奈何道:“还请魏赤魏言可言之处!”
魏川寻思一番,方道:“此去逍遥渡,已是不远,明日午时前后,便可到达,还请大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到船外去,若能如此,此前所谋之策,成效百倍。”
莫庄闻言,若有所思,点头道:“这个不难。”
“下官告退!”魏川连忙行礼道。
莫庄微惊,然而还未等他允答,魏川就擅自离去,这令他更是纳闷,喃喃道:“难道还未醒酒?”说罢坐下身来,召令帐下文武,聚首议事,将魏川方才之策,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聆听众人之见,直到晌午时分,也未听到称心如意的解析,于是就依照魏川所告诫,不出此船。随手取书来阅,觉得索然无味,又令摆酒赏乐,无人共饮,一曲未了,全不遣散,呆坐房内,越来越觉心焦气躁,胸中憋闷。推窗望去,见华山剑派船帆高挂,众人在甲板之上,斗剑比武,切磋技艺,看到妙处,一时技痒,欲前去比划比划,刚要抬腿跨窗,又想起魏川之诫,垂头丧气地缩回身来,来到酒桌之上,端起海碗,咕咕咚咚连喝三碗,还是难解闷气,忍不住破大骂起来,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婢女,前来照看。
莫庄本已喝了许多酒,这三碗下肚,立时也有些几分醺醺然,看着进来的婢女,神情羞怯,楚楚动人,心头有些恍然,一把将其搂在怀里。婢女,被他勒在怀中,心中又是害怕,又是窃喜,不置可否,任由他释意妄为,不敢声援。
不知过了多久,莫庄悠悠醒来,四下阴隐,仅有一盏如虫眠灯照亮,低头见自己身上已被更寝,心中大骇,翻身而起,急令掌灯。四位婢女,忽忽合衣而来,有条不紊地将四处灯火点亮,为莫庄端茶倒水。莫庄见个个一脸腥松睡态,知是深夜,忙问道:“本座何时入睡的!”
“回大人,酉时初刻更寝。”
“现是几时?”
“现在……现在是……”一婢女吱吱唔唔,说出上来,显然睡沉了,不知时辰。
“寅正!”一婢女立在门边,看了一眼门外龛台边的漏壶,忙回道。
莫庄心想:“原来已睡了五六个时辰,也难怪有些头晕,却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地睡着……罢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不知此时船到了何处?”于是吩咐道:“去问一问,还要几时,才能抵达渡口。”
“是!”
“来者何人!”这时听到船外,有个喝问。
“是你祖宗!拿命来!”
一声满腔恨仇的怒骂之后,便听得刀剑相鸣的铿铮之声。接着众人急呼,喊杀一片。
“禀大人,华山剑派突然来袭,欲要造反,请大人下令!”这时门外有人急口禀报。
莫庄寻思:“魏赤鹰若要造反,以他的本领,将我擒住,轻而易举,无需大动干戈,深夜来袭,难道是他的计谋。”
正想着,外面阵阵喊杀震天,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大人,华山剑派攻势太猛,我方伤亡惨重,请大人定夺!”又有一人气吁喘顺地禀报道。
莫庄此时有些慌神,疑云重重,有些举棋不定。
“那是狗贼莫庄的窝巢,将他碎尸万段,为小师妹报仇。”远远有人愤怒喝道,随即就听得众人齐声喝“杀”。
莫庄房内听这声势,不少于三十人,他见识过华山剑派的武功,非常了得,若是攻来,定难抵挡,于是吩咐道:“火势求援!”
“是!”门外立时应了一声,立即传令道:“传我命令,弓弩准备,不论敌我,格杀勿论!”
“弓弩准备,格杀勿论!”
“弓弩准备,格杀勿论!”
一时间各船响应,令情势更加紧迫。
“保护大人快船离开,不得有误!”
“是!”
莫庄一听,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实在忍无可忍,喝道:“取我剑来!”
这时一群劲装剑客,推门而入,齐身行礼道:“请大人速速离开。”
莫庄怒道:“魏川竟敢造反,真是胆大包天,我鹰头帐对于逆乱之贼,岂能畏惧逃走!随我将这群逆贼赶尽杀绝。”
“大人!鹰头帐下各部,已受命返回……现已孤立无援,而且……”
莫庄一听,大惊道:“什么孤立无援,什么受命返回?嗯!”
“回大人,青、真、白四部边船接受圣旨,早已返京!”
莫庄闻言,大怒道:“早已返京,是多早,是何人传的圣旨,为何不报于我。”
“这……小人刚刚得知!四部已在七日前,折返北上。”
“定是那死老贼,亡我之心不死,我莫庄定让你好看。”
“大人,此刻不走,恐怕来不及了,子时探子回船,说逍遥渡江山之是,方百里之内,江湖门派船只众多,还有江南道屯军巡船十余艘。都在等鹰头帐。”
“等我们!”莫庄问言,又是愤怒,又是可笑,哭笑不得地问道。
“正是!大人,还是快快随属下离开!”
莫庄突然冷静下来,寻思片刻,淡淡道:“走,当然要走,不过我倒要看逍遥渡,有何等的逍遥!”
“大人,现在只有北上,或西下,不能挺身涉险。”
“我意已决,违令者斩!”说罢提着腾龙剑,从后仓出船,飞上一艘体形稍小,船身细长的三帆快船。此时船上已是严阵以待,船缘垛口,皆有一人手持劲弩蹲射,箭已在弦,蓄势待发。内围仍有一圈,重弓长箭,都又拉满。其余船员,手扶长矛,腰挂长剑,默然而立,显得威武不惧。
莫庄来到船上,不理会谋士文工,而是靠着船垛,向远处火光冲天的三艘大船望去,喊杀之声,依旧清晰可闻,令他怒火上涌,一掌将木垛劈得粉碎,喝道:“定要血洗华山!”
“保护大人,逆贼来袭!”一人惊喝。
莫庄定眼一看,火光之中,的确有十多黑影闪动,向这边飞来,他哪里还按奈得住,寒光一闪,长剑出鞘,人已离船。
“大人,不可!”一将士惊呼出口,连忙也带人飞身上去。来者确是华山剑派的人,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魏川本人。莫庄看得真切,魏川此时一脸杀气,双眼寒光暗透,慑人心魄。
“好你个奸贼,竟敢谋杀本官,本官定将你碎尸万段。”莫庄暴喝一声,剑已递去。
魏川并不搭腔,而是举剑硬接此剑。“当”得一声响,莫庄手中长剑立时弹回,依旧嗡嗡作响,魏川手中青钢剑,多出一个缺口,但他并未停手,而是再次挥剑如刀,砍将过去。
一击之下,莫庄只觉虎口生痛,身子后飘,暗自心惊,然而又见魏川摆臂挥剑,来势奇快无比,眨眼间,已砍在他左颈之前,被他双手握剑,使出浑身气力,挡住这一击,然而却被震得气血翻腾,丹田之中,一阵空虚,身子不由自主地坠下。
“放箭!”此时船上将领一见莫庄下坠,与魏川等人,相离丈远之距,立时下令放箭,不顾前去搭救莫庄的几名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