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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漠视,他贵为皇子之尊,即便是王美人的品级不高,但因为圣人的宠爱,他在朝臣当中如鱼得水,溜须拍马者不在少数,但到目前为止,他始终都没有真正得到朝臣的支持。太子之前有宋家,现下又有甘赋冲,别看甘赋冲是新臣,并看根基深厚的家族背景,但他在万山书院桃李满天下,且都是颇有实力的学子,开院四年以来,学生早已散布在朝野。四皇子虽然不被圣人所喜,又娶了一个家族不显的王妃,但宁国公府为大梁立下赫赫战功,先帝时为抵御蛮夷入侵,一夜之间谢家一门十三儿郎全部死于塞外,唯有一个幼子最后撑起了宁国公府,也就是如今的谢更始的父亲,这样一个难以撼动的存在,比起领着大梁过半兵的虞家更让人畏惧。至于十三皇子,很早就显露出他的野心,追随者为数不少。外家汝南侯虽然没有学子遍地,也没有赫赫战功,但汝南侯富可敌国,食客三千,可以为十三皇子出谋划策。
而唯有他和高允,是皇子之中唯一的一母同胞,本可以相互扶持,却因为高允的性情古怪,而渐行渐远。
七皇子一再想笼络厉出衡,无论他用什么样的办法,厉出衡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明。
不得不说,七皇子虽然得圣人的宠爱,但他也是几个皇子之间最没有倚仗的。在诸皇子中,还有一个十一皇子因母亲是宫人出身,而被各方所忽视,但他的才学出众,在太学时受三千太学生所爱戴,如今圣人命他掌了万山书院。可就是这样一个出身卑微的皇子,七皇子都无法与之相比。
所以,他必须娶世族之女为妻。
若说先前他对辛瑶瑶有所看清是他的错误估计的话,那么因为辛瑶瑶的拒婚,那些比荣国公府门第显赫,或是自认不输辛瑶瑶的未婚女子,都不会愿意嫁给七皇子。
七皇子这样就尴尬了,先前嫌弃辛瑶瑶,可人家看不上他,他如今却快被全京城的未婚闺秀嫌弃。
于是他想到了王家,想到了厉家。
王氏是拒绝了王美人没错,但七皇子认为只要他亲自开这个口,且诚意十足,王氏一定不会拒绝他。
可人往往自信心太足,就容易看不清自己,也低估了别人。
如今被明明白白地告知,他不会是太原王氏的选择时,他羞愤欲死。
“太原王氏是我母妃娘家,我想更亲近些,也没有什么不好。”但七皇子最大的本事,就是心中再如此波涛澎湃,面上仍是笑若春风。
王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人贵有自知之明。”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七皇子若是再不明白,那他得没脑子到什么地步。王氏之所以不爱搭理王美人,并非因为她是旁支,而是在她入宫之初,曾经对王氏诸多刁难,甚至要求要将她的祖父、父亲都写入太原王氏正统的族谱之中,百年之后得以入王氏宗祠,在遭到拒绝后,曾经让王氏许多子弟在仕途上难以精进,借此要胁王氏。在那之后,太原王氏不再坚持入京,而长居地方,搏得了许多美名。世家的渊源再加上在各地积累的声望,王美人才极力想要与太原王氏修补关系,并结下姻亲。
可天底下的好事,岂能让你一个人都占了。
七皇子再也没脸开口,灰溜溜地告辞。
杜且再一次对王氏的战力值表示信服,而对她一回京没有对她多方刁难深感庆幸。
七皇子一走出翠浓院,脸色就全变了。
王氏的每句话都是戳他的脊梁骨,甚至最后还提醒他要有自知之明,丝毫不给他这个皇子留半点的颜面。他已经摆出低姿态,也表现出最大的诚意,可王氏却不领他的情。
他和厉出衡的交情不够浅,她就不怕因此而耽误了厉出衡的前程吗?
难道说……难道说厉出衡并不是真心和他相交为他谋划?
还没等七皇子想出一个所以然来,突然和眼前的一个身影撞在了一起,猝不及防。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暖玉温香。
七皇子不是未历人事的青涩少年,在开府之前,宫中已有教养嬷嬷教会他男儿之事,且安排了身世清白的良家子与他有了初次的经历,但因为未立正妻,他一直严于律己,不想因为这些个人私欲而影响朝中对他的评价。在此之前,东宫的那些阴私更是让他不敢放纵自己。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夜深人静,常常是难以自己,孤枕难眠,一颗少男的芳心无处安放。
可突然间,一具温暖而又柔软的身子跌入他的怀中,浅淡的花香钻进鼻尖,须臾间冲淡了聚拢的羞愤,一时间他脚下微软,整个人往后倒去,那具身子也随即覆在他的身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让人焦躁的燥热蔓延开来——那具身子竟然还动了起来。
七皇子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空白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很快意识到这里是厉宅,他不应该有这样的举动,而在他不知道这名女君是谁的前提下,他不可以一时失了分寸。
七皇子迅速爬起,扶起那名女子,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袭桃红色的丝绸小袄,将少女的玲珑不着痕迹地描绘出形状,白皙的皮肤在艳色衣裳的衬托下肤若桃李,闪动着细腻的光泽,眸中聚满湿意,无助地望着他,齿贝扣在下唇上,双唇娇嫩。
“在下方才想事情太过入神,冲撞了女君。”七皇子想到厉宅中厉以坤还有两个女儿尚未婚配,从她的衣着打扮来看,并不是府里的侍婢,身份显而易见。
厉英然正要出府时听说七皇子来了,连忙回屋精心打扮一番,特地选在他离开时必经之路上等着他。因为他出来时想事情太过专注,而让厉英然有了这个绝佳的机会,将他扑倒在地。若是七皇子的心思没有在厉英然身上,他一定会发现端倪,因为这是一条完全不会发生相撞事情的平坦而笔直的路。
但男人往往视觉动物,再加上嗅觉和感官的冲击,他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
“疼。”想要装得像,自然要对自己狠一些,厉英然在跌倒之前,故意把脚扭伤,以增强这一摔的可信程度。
而七皇子自然是落入了她的陷阱之中。
七皇子唤过在二门处等候的侍卫去请大夫,打横将她抱起,“女君且忍忍,大夫很快就来。”
“疼,我不会变成瘸子吧?”厉英然哭得梨花带雨,“我方才听说嫂嫂请了大夫,生怕出了什么事情就急急要去看她。一时情急,也就没有在意路上……”
七皇子安慰道:“只是扭伤,你对杜夫人的关心,她一定会知道的。现下,你乖乖呆着,等大夫来。”
“我怕……要是好不了怎么办?”
“会好的,会没事的。”
“那你要保证,我一定会和以前一样。”
七皇子放柔声音:“我保证。”
“可你又不是大夫,凭什么保证。”厉英然刚转睛的脸又是阴云密布,“我不信我不信。”
“真的,我不骗你。”七皇子终于到她说的院落,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把她抱进了香闺。
厉英然在他怀中,露出一记得逞的笑意,眸光闪过一抹狠戾之色。
杜且和王氏晌午后出门,准备去甘家给甘宁儿添妆。走到大门口,看到七皇子的车驾还在,他的侍卫也没有离开,不禁对视了一眼,均对此表示迷茫。
难道说七皇子还没走?
王氏叫来阿成,阿成说没见七皇子出来,倒是他的侍卫进去过一趟,又出去找了大夫进府,他还以为是给杜且看诊,也就没有多问。
杜且更是不解,七皇子明明都告辞离开了,为何没有离开厉宅?他被什么拌住了,又请了大夫?
“娘,会不会是七皇子在咱们府里受了伤?”
王氏说:“不可能,他若是受了伤,他的侍卫不会在门外站着。”
杜且想了一下,还是让阿成去府里找了一找,若真是出了事,也好尽快把他送回宫医治,以免节外生枝。
可阿成在府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七皇子,却遇到一名大夫。
门外的侍卫说这大夫是他们找来的。
杜且急忙问道:“殿下人呢?”
那大夫在京中颇有些名望,能被侍卫找来,自然也是认得七皇子,笑容极是暧昧地说道:“殿下佳人有约。”
“这是何意?”杜且追问。
大夫道:“夫人不妨约束府里的女君,方为正道。”
王氏很快就明白了,“没想到她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倒是小看她了。”
杜且还是不懂,“娘这是何意?”
王氏礼数周全地把大夫送走,命令阿成紧闭大门,不要再让任何人进来。
“英姐儿住在何处?”王氏压低声音问杜且。
杜且恍然大悟,“娘是说她,她……”
“先不要声张。”王氏低声吩咐,“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不要声张。”
杜且道:“母亲先回屋去,这里交给我。”
杜且等了许久,才看到七皇子满面春风地出现。在此之前,杜且让白芍和红袖去厉英然的院落查探过,七皇子确实是在她的香闺之中。
“殿下可是迷路了?”杜且并不想把这件事戳破,款款上前,“可把妾吓坏了,若是殿下有了闪失,厉府上下可就难辞其咎了。”
七皇子心情愉悦,一扫先前的阴霾,“本王随处看看罢了,厉宅不愧是高祖御赐之处,处处都别具匠心,可比皇宫大内的精致。”
“殿下过誉了。”杜且欠了欠身,不动声色地说道:“妾这就让人送殿下回府。”
七皇子没有拒绝,走出大门又回身问杜且,“听闻莫归还有一个叔父与你们同住,目下是吏部四品郎中。”
杜且道:“没错。当初厉氏回河东时,留下庶出的三房在京中看家,也就是叔父这一支。”
七皇子又问:“这位郎中也是庶出?”
“叔父乃是嫡出。”
七皇子不住地点头,“能在吏部立足,也是才华出众之人。可夫人似乎与这位叔父之间的关系不睦?”
杜且微讶,“殿下何出此言?”
“这位郎中因你之故而休妻,在朝野中已经传开。你这嫁妆究竟有没有被偷,旁人无从知晓,而京兆尹又与王夫人自幼相识,夫人为夺管家之权而对婶娘痛下杀手,这也未免太过狠辣。”七皇子挑眉,“这留在京中的虽是庶出,可那已是五世之前,庶出的嫡出也是正儿八经的厉氏子孙,他的正室也有掌家之权,且还已经掌了数十年的厉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人这么做,未免也太不尽人情。”
杜且这才明白过来,微微一笑道:“殿下可还记得,依礼制厉氏享有的特权皆以现银交给这座宅子的主人,礼部每年都有明细账册写得清清楚楚。”
七皇子道:“这个是本王经手的。”
“可殿下方才在厉府中,可看到依礼制的配给?”
“这个倒是不曾。府里没有那么多的人,若是按制来,会被人诟病,所以才会以现银发放。”
“殿下的意思是,可以酌情自行调整?”
七皇子说:“没错。”
“那么在银子不变的提前下,节约下来的开支,厉家的中馈必定有不少的现银。”杜且说:“殿下以为然否?”
七皇子沉思片刻,方道:“这也不一定,节省下来的开支,可以再置屋产,不一定要是现银。夫人若是想说账面上的亏空,本王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女子掌家自然是想为这个家好,在夫人进门之前,厉郎中一家四口过得其乐融融,厉郎中也并未对妻子有所不满,可见厉郎中对这些事情也是知晓的。”
所以,七皇子的意思是,杜且是个大恶人,破坏了人家的一家和睦。
杜且努力地回想,却不记得七皇子之前立下的王妃是何家的闺秀,她开始讨厌自己前世的两耳不闻窗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