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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天里,张良一直呆在医院,而萧默珩呢也不怎么说话,他总是一人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像是在发呆,但眼神却格外专注,让人根本他在想什么,或者是什么都没想。僵持了很久后,张良正拿起水果刀在削着一个苹果,这时,萧默珩原本失焦的眼神才聚集起来注视着他。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苹果?”
“果皮一点也没断开。”
“什么?”
萧默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的刀工很好。”
“是……是啊。”
“你是学医的?”
“不是,我很小就出来工作了,根本没上过大学。”
“是吗?”
“嗯。”
感觉到张良心中的一丝自悲,萧默珩才说:“以前在后台练琴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有人在台下听着,我一直在想,他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这座学校的学生,或者……也是跟我一样喜欢提琴曲的人。”
果然,只有在说到音乐的时候他才会多说几句。
“我以前,不听过什么小提琴,连音乐也不怎么听,但我却很喜欢你拉的曲子,从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张良慢慢描述着,像是又回到了当日午后的场景,“那样的曲声从舞台后传出来,让我心中觉得又安宁又亲切,就像是……我又活过来了一样。所以,后来的每天每天,我都会去听你拉琴,而你的琴声也总是如期而至。慢慢的,这好像变成了我的一种习惯,我喜欢坐在角落里在大家都看不到的地方听着这只属于我的音乐,尽管……我从来不敢走上台去拉开那幕布。”
“难怪,那天看见你的时候就像是认识了很久,已经很久很久。”
张良目光一下落到了这人手腕上厚厚的纱布上,是啊,已经很久了,可就是因为他,才毁了这人一生毁了他从小就有的梦想,毁了他挚爱着的音乐。厉楠远说,他不单单是不能去英国,而且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拉琴了,再也不能……
“你,真的很喜欢音乐?”
“嗯。”
“为什么?”
这一时,萧默珩的眼中闪过一丝惆怅,“因为,只有它们才会认真的听我说话。”
“我也能。”
萧默珩偏过头来,他目光清浅的看着张良,就像是在看着一处寻常不过的风景。
“默珩,真的,我也能。”
“是吗?”
如果自己曾经夺走了他的挚爱,那为什么不重新给他找到另一个挚爱呢?或者说,为什么不能让他自己成为萧默珩的音乐,成为他手中的琴弦呢?这是自己欠他的,这一生必须还清。
“我能听到你心里的声音。”
萧默珩笑得有些苦涩,但他并不作答,只是指了指盘子里的苹果,说:“你先吃。”
“还是你吃吧。”
萧默珩摇摇头,“我想看你吃的样子。”
张良猜不透这人的意思,他小心的将这苹果切好分好后才用叉子叉起了一块放在嘴里。平时张良可不怎么吃水果,而这苹果的味道有些寡淡,咬起来硬硬的,在这冷天里吃着并不怎么好受。
“你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
“我……”
“不过,你是个不那么会伪装的人。”
张良放下了果盘,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这一时再看着萧默珩,他心中的愧疚仿佛大过了爱慕,这感觉很奇怪,让他觉得不舒服。
“是厉楠远找你来的?”
“是他给我打了电话。”
萧默珩的眼中有些失望,“你走吧。”
“我想来,这个跟厉楠远没关系,我想见你想照顾你,所以我就来了。”
萧默珩看着他,看着这个仍然青涩不过的大男孩,他脸上充满了焦虑,像是害怕自己在误会些什么。但萧默珩不相信这样的感情,他不相信仅仅是凭着一些提琴曲就把这人拉到了自己身边,不相信这太过荒诞的爱恋。不管张良是怎么的表白和坚持,他仍是不相信。
这世上的爱情实在太少,就算是有也不会长存,何况这人喜欢的是自已的琴,是他所演奏的曲子,但现在的这个自己已经不能再拉出任何音符,甚至是琴杆都拿不起来了,那这样的倾慕和执着还会持续多久呢?三天?三个月,还是三年……
“你走吧。”
“默珩!”
“不要再来了。”
“我……”
萧默珩再开口,更是少见的冷漠:“我累了。”
看这人缩回了被子里背过身去时,张良才体会到彻骨的寒冷。他一直不敢接近,不敢爱上的这个人终究还是出现了,但这结果就像是自己预料的,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萧默珩跟张良,他们是那么不同的两个人。就算是他不再拉琴,不再拥有音乐,但张良确信厉楠远还是会为他安排一个完满的人生,他应该好好念书毕业后再找个安稳的工作,然后娶个和顺的妻子成家立业。不管萧默珩是要走哪条路,他都不该跟一个混混在一起,不该再将未来跟一个毁了自己过去的人扯上关系。
张良站起身来,之前的那些念头一下都成了泡沫,他怎么还能想着代替音乐成为这人的挚爱成为他之后活着的期盼呢?真是自欺欺人,可笑之极。
“你就走了?”坐在外头长椅上的聂小缺看了看他。
“嗯。我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孩子一下激动起来,“为什么?”
“我并不能使他快乐起来,一点也不能。”
“你怎么了,突然就说这些话?”
张良转身就走,就像是在逃避着自己的不堪一般。
“喂,张良,喂——”
快步的走出医院长廊后,张良马上按下了电梯,他闪身进去正好把从后头赶上来的聂小缺隔在外面。
“张良,你给我说清楚!”
他靠倒在电梯中,闭上眼睛之际像是在回忆,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想不到也是最后一个。
这时,手机响起来,果然是李西垣。
“喂。”
那边的声音传来:“在哪里?”
“怎么了?”
“马上回来,有事要做。”
“知道了。”张良挂断了电话,走出电梯后就拦下一辆出租车往他跟李西垣的公寓而去。
回家之后他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烟味,李西垣躺在客厅的地毯上,手边上还放了一杯威士忌。
“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上头来活了。”
张良没有回话,反正李西垣说的不是去收租就是卖药砍人的。
“上头,盯上了一个人。”
“嗯。”
“他们想劫了过来。”
就是所谓的绑架,绑过来干什么呢?所有的目地自然是为了钱,这些人不是些好事的豪门大富就是坏了他们生意的,总之都没什么好下场。
“他们要谁?”
“一个学生,看起来长得秀秀气气的,应该跟我们扯不上关系,不知道政哥为什么盯上了他。”
“难道是拉回去暖床的?”
“这倒是有可能。”李西垣拿着那照片就凑到了张良眼前,可张良还是兴致缺缺的,他对这些事向来不想多问不想多看。
“这人还是个高材生,我听说他……”
“你来安排吧,我累了,先去洗澡。”
“张良,张良——”
不管后头的李西垣,张良一下就把门关上打开了淋浴开关,不过他用的是冷水,这样寒冷的二月中,这样的温度当真让张良铭记。水流从他身体上潺潺而过,就像是将他的胸口剖开来了一样,他的心,也是那么的寒冷。
厉楠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推开病房大门,却发现萧默珩还好好的坐着,他正弯腰看着一本书,而旁边的聂小缺已经睡着了。
“怎么了,还是睡不着吗?”
“我在等你。”
听到这话的厉楠远动作一僵,他压住了心中的惊骇,说:“等我?你以前可从来都不会。”
“医生说,只有你才能办出院手续。”
“你要出院?”
“明天就走。”
“不行!”厉楠远拒绝道:“这绝对不行。”
“我不喜欢这里。”
“但这里能治好你的病!”
萧默珩突然拔出了腕上还在输液的针管,嘲道:“是靠这些吗?你还要让他们给我注射多少镇定剂?”
厉楠远愕然,原来,这人已经知道了。
“我……我这都是怕你再做傻事。”
“难道说,凭着这些就可以让人心安了?”萧默珩说着竟然自己再次将针头插入了手背后上,不过他是一下一下的深扎着,好像丝毫没有痛觉一般,在若无其事的自残着。
“默珩,住手!”
“就是因为这些,我现在……竟然连痛觉也没有多少了,这样,也算是活着吗?”
厉楠远深深了叹了口气,在他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绝望,“萧默珩,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多久?是一辈子吗?”
“折磨?”他停下了动作,神情古怪的看着厉楠远,回道:“是你在折磨我。”
这时,厉楠远也再一次妥协了,“好,我答应你明天就出院,我现在就去准备手续。”
这一辈子,他便只会在萧默珩一个人面前妥协。
即便是到了凌晨,这医院的走廊中也还是人来人往的,除了值班的护士大多是陪同的家属。厉楠远坐在病房门外的长椅上,他点了一根烟,身边的烟盒又快空了,这一晚上他已经抽了太多。萧默珩已经在这医院住了近一个星期,他虽然每晚都来,但每晚都是在这门外的长椅上过夜的,他不敢进去,不敢在那么长的时间里跟那人共处一室,可他放不下,连萧默珩的一点一丝他都放不下。所以,他只能让聂小缺这个弟弟去陪着,还好,这时有聂小缺。
对了,张良……
厉楠远拨通了那个号码,可一次又一次的,他只听到‘嘟嘟’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