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题

曲水临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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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一阵悠扬笛声断断续续的传到耳朵里,白子芳寻着声音,慢慢走过去。见到吹笛的人,心下一笑,“哗”的打开手中扇子,轻摇几下。不出所料,这人果然在这儿!

    白子芳随意寻个石头坐下,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身上,价值十两白银还不止的缎袍。笛声还在继续,这曲子从未听过,与时下士族流行的风格大为不同,不过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白子芳就这么悠闲的坐在石头上,吹着小风儿,听着曲子……

    “你倒是悠闲,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一曲终了,吹笛人收起笛子,起身就瞧见了石头上悠闲自在的少年。

    “这话不该我来问你吗?我们的秦小秀才,怎么躲到这里来了?至于被那些人堵得躲起来吗?嗯,笛子吹得不错,这什么曲子啊?”白子芳翘着嘴角反问道。

    秦嘉泽不理他,扔过去一记白眼儿,选了块石头,也坐下来。

    “哎哎,你倒是说话啊。秦嘉泽,你爷爷。哦不,是舅公。因功封了伯爵,你不该高兴吗?你自己又争气考中了秀才。那些人围着你、奉承你,实在正常的很。说不定那些人家里有个姐姐、妹妹、或者兄弟什么的。没准儿就是你未来媳妇儿呢!你总是拉着个脸干吗?也不怕把人得罪了,娶不到媳妇儿。”白子芳嘴里吐出这么一大堆话来。

    “你这张嘴就吐不出象牙来,整天没句正经话。说了半天,你是想要听实话,还是假话呢?”秦嘉泽无奈的说道。

    “当然是……,都听了。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说来听听。”白子芳收起不正经的腔调问道。

    秦嘉泽拍拍衣角沾上的泥土,抬头认真说道,“假话就是,本人谦逊有礼,对这些赞词,愧不敢受;真话就是,那些人太烦了,那些奉承我承受不起。”

    “嗯,说的有道理。真话假话说的都不错。”白子芳闻言点头赞是,接着问道,“说真的,我真看不出你多开心来。听你吹的曲子就知道,你是真的不高兴。不光是厌烦那些人的奉承讨好,而是真的打心底里淡淡的。为什么?”白子芳扭过脸,正脸对着这个好友,等他的答案。

    秦嘉泽与好友目光相对,又低头垂眼看着远处,方才说道,“你觉得我该高兴吗?从大义上说,舅公的爵位怎么来的?是他自己战场搏命换来的,是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荣耀是属于他的,不是属于我的。况且,舅公自己心里怕是也没有那么开心。

    大秦和铁勒打了整整一年,僵持了两年。有多少人命填进去,多少贫民百姓家破人亡!上位者和旁观者看到的只是结果,这其中残酷的过程,有谁知道呢,谁会关心呢?我是个没出息的,不喜欢这种这种鲜血换来的荣光。”

    白子芳听罢,皱着眉头说道,“这话我听着觉得你是真心,叫旁人知道,怕是嘴上夸你谦虚有礼,心里不知怎么说你装模作样,假仁假义。”

    “可若是你的朋友,因与铁勒一战,而亲人尽失呢!你说我能无所顾忌的尽情欢笑吗?”

    “啊……”白子芳被这最后一句话吓了一跳,有心想问,却不知该不该说出口。这种情况确实很为难啊,可到底是哪位朋友啊?

    “哎,你等等我啊!”等白子芳回过神儿的时候,发现秦嘉泽早就走远了,连忙起身去追。

    走在山路上的秦嘉泽,思绪飘远。秦嘉泽不是矫情,自己为舅公的荣誉感到骄傲。但那荣誉的确不是自己亲手挣来的,只不过因着亲缘沾光而已。而且秦嘉泽身边真的有朋友,因战争失去亲人,这胜利是真的沾满鲜血!

    嘉裕四十一年,对秦国和秦家来说都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好年份。秦文礼第一次会试落第之后,再次进京赶考,终于进士及第,成了嘉裕四十年一的进士。同年四月秦嘉泽连过县试、童生试,中了秀才。秦家可谓是双喜临门。

    而对于大秦朝廷来说,嘉裕四十一年。大秦与铁勒僵持三年,终于取得大胜。铁勒王汗战死,军队元气大伤,加之草原各部纷争不断。铁勒十年之内,没资本再掀战火,北疆至少能保二十年太平。

    秦靖烨率军奇袭,成功杀死铁勒王汗,一战成名,因功封爵。秦家一跃成为定阳一流的权贵人家。哪怕秦靖烨人不在定阳,秦府那一阵子也门庭若市。好一阵子热度才降下去。

    秦靖烨封爵之后,又奉命返回北疆。至今已有五年未归。秦嘉泽也十五岁了,自从中了秀才之后,也进了玉山书院读书。秦文礼在玉山书院做先生,一家人又住到了玉山脚下的小院里。

    最近秦嘉泽被人围着奉承,全都是因为舅公秦靖烨不日将返回定阳。秦家人俱是欢喜异常,唯有秦嘉泽欢喜之余,又有几分伤感。

    铁勒一战之后,秦靖烨算是圆满的,功成名就。有人喜,自然有人悲。这次舅公秦靖烨不止一个人回来,当然沈舅公也会一起回来。同时还负责护卫定阳王英杰,这位年方五岁的小王爷,扶灵返回封地!

    英杰,已故定阳王和王君秦非言的幼子,英钰的胞弟,新一任的定阳王。

    秦嘉泽没想到不过短短五年,定阳王和定阳王君会双双辞世。这五年秦嘉泽没见过英钰,但俩人之间一直有书信来往。

    两年前,秦嘉泽从舅公那里得知,大秦得胜。定阳王杀子之仇得报之后,本就伤病缠身的定阳王,会旧疾新伤一起发作,药石无医。这位征战沙场三十年,战功赫赫的常胜王,就此陨落。

    秦嘉泽犹豫许久,才决定写信给英钰,一为致哀,二是算作劝慰。信件请舅公秦靖烨代为转交。秦嘉泽本意不过是,念及往日的缘分,尽一份关心而已,没想过会有回应。没想到不久之后,英钰会有回信。就这样,两人之间的书信联系,一直持续到现在。

    这俩年定阳王君带着二子住在京城,年初定阳王君秦非言因病辞世。英钰向皇帝请旨,带着幼弟扶灵返回封地安葬。皇帝下旨允准,亲自送灵出皇城。并派遣皇七子和调职的永宁伯秦靖烨,一同扶灵护送。

    “你今日要回城了吧?”白子芳追上来,问道。

    “对,你不回去?”秦嘉泽忽然想到白子芳家里的情况,又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可以帮你捎东西。”

    白子芳提到回家,脸色就难看起来,冷声自嘲道,“回去,为什么不回去?回去还能恶心他们一遭,这不正好。再说了,定阳王的车驾快到了吧。还有常胜王的灵棺,是你舅公永宁伯负责护送的吧?”

    秦嘉泽闻言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是,是舅公负责护送定王的棺木,而且皇帝还谴七皇子扶灵相送。若路上不出意外,这几天就要到定阳了。”说到这儿,秦嘉泽的语气也低了下来。

    “定阳城里大小官员知道了,下边这些商人小吏,自然就知道了。这又不是什么需要隐秘的事情。现在只怕街头百姓都知道了。这里是王爷的封地,虽然王爷此生待在封地的时间少之又少,但百姓们对王爷的尊崇可一点也不少。

    老王爷一生征战四方,平六王之乱,南征大越,北定铁勒。一生军功无数,几无败绩,却从不居功自傲,与今上可谓君臣相得,兄弟相亲。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个地步的臣子与兄弟又有几人呢?哎,只是天妒英豪,王爷竟早早仙逝。可惜,可叹啊!

    我虽然生在将军封地,却今生无缘得见,已是平生憾事。如今常胜王英魂归来,我又怎能不去送他最后一程呢!”白子芳的声音充满遗憾和感慨。

    “是啊!‘自古美人与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既然是名将,多半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自古能逃脱这种宿命的又有几人呢?到时你我,都去送常胜王一程吧!此次,定阳老王君和世子的棺木也一同回来。老天不眷顾这一家啊……”秦嘉泽此时心里无比担心英钰,他受得住吗?

    “哎!天不惜人,王爷一家,只剩俩位公子了……”白子芳此刻也是叹息不已,只能怨命运不公!

    说到这里,俩人都没了说话的心情。沉默的沿着山路走回书院,只等下午收拾东西下山去。

    官道上长长的车队,气氛压抑,除了车马响动和人的脚步声,几乎无人交谈。

    “秦将军,我们离定阳城还有多远?今晚在哪里歇息?”一个风姿俊朗,满身贵气的男子,打开车门截住车旁,骑马上走过的人问道。

    被称为秦将军的人,就是秦靖烨。五年过去,北疆征战给他个昔日俊朗男子的脸上,留下一道显眼的疤痕,增添了男子独有的几分沧桑和成熟的魅力。

    秦靖烨停下马来,抱拳行礼,然后道,“回皇子殿下,还有大约三百余里。按照今日脚程来看,三日后就能抵达定阳城。下午再赶一段路程,队伍就在苍县驿站住一晚。”

    “有劳永宁伯了。本殿知道了,本殿亲自去后头和王弟说吧。本殿还是喜欢称您将军。将军去忙吧。”七皇子一边说,一边示意车夫停车,准备往前头去。

    “是殿下。”

    这只队伍前头是挂满白布的灵车,车上玄底金漆的棺木,昭示着主人高贵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