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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柬心急如焚,自成州赶往与沔州交界的白水关途中,接连发出一道道指令,征发沿路成州兵丁随行,更从饶风岭上抽调成州兵之精锐,命“天武”一军火速前来白水关。赵柬虽然急切,为人却不鲁莽,也担心自己带兵离去后成州兵防空虚,被吴曦甚至是金贼钻了空子,故此又留下了“神卫”一军守护成州边境。
下午到达长举县后,赵柬派人去白水关下打探消息,同时等待各路兵马到来。未时已过,三千余成州兵陆续抵达长举县。
赵柬手头虽有了兵马,却并不想就此与吴曦火并,再说吴曦人马比他多出何止十倍,拼也拼不过,但是等他听探子回报说白水关从早上便开始戒严,禁止一切行人出入沔州,即使探子手拿成州都统制的大令也休想进去,赵柬马上就急了眼,亲率士兵从长举县开拔到白水关下,向关上兵丁声称,自己是奉了四川副宣抚使吴曦之命,已经将成州军防移交到沔州手中,这些士兵都是裁汰下来的冗兵,希望进入沔州境内重新接受整编。也巧得很,赵柬手上正好有一份吴曦以前给他下达的命令,当即拿出来向关上乱晃。
把关的沔州副将哪里会信他这番鬼话?休说从未听说过军防移交这等大事,就是真有,我早上刚刚闭关,你下午就赶着来办移交了?好一个寸劲儿!副将看在是成州都统亲身到来的份儿上,也不敢说什么讥讽言语,只是站在关上一个劲地打躬作揖,向赵柬赔了一箩筐好话。都统大人稍安勿躁,末将这就去请示副宣抚大人的将令,还望都统大人莫要如此。带兵叩关,这,这不是要造反么?都统大人深谙国法,必不致如此!
赵柬气极反笑,只差大喝一声,要造反的就是你家宣抚大人!
和那个副将蘑菇了小半个时辰,无论软央硬求,甚至搬来云梯石车等物,摆出一副要攻打白水关的架势,副将却只作未见,死活不肯,后来站累了,端一把椅子坐在关头,却还向赵柬作揖,苦苦哀求请他先行退兵,末将就当是大人没来过罢了。
原来杨康为了防备成州会有所举动,特意在吴曦部下选派了这么一个皮皮塌塌的惫懒人物来把守两州交界的白水关,命他在两州冲突之时就抱定一个宗旨,拖!只要拖延下去,吴曦就有时间在川中布置妥当,同时金兵亦可及时赶来。谅那成州的赵都统也不敢在吴曦未叛之时就公然起兵攻打,即使爆发了什么冲突,也可向宋人的朝廷解释为地方统军大将互有矛盾,双方各持一端,向朝廷上书互相攻讦,公文一来一往之时,大事早定。
赵柬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心中不由得更是焦急,吴曦这样做,越发证明他心怀不轨,偏偏又不早不晚地在那皮毛小厮消失之后才有这番动作,小厮其人身系重任,已是确凿无疑的了!
赵柬无奈之下约退人马,重又开回长举县,命令部队就地驻扎下来听候进一步指令。赵柬心想,此时唯有一策可以接应小王爷,好在自己在来时就考虑到会有这种可能,早早地便预备下了。
赵柬回到中军营账,脱下外穿的铠甲,翻出了一套多年不用的江湖人装束穿在身上,腰悬暗器袋,手拿一根白蜡杆棒,悄悄从帐后钻出,避开所有人的耳目绕到长举县北面的铁山,施展出轻身功夫向山上攀去。
铁山地面高度一千多米,山势陡峭,岩崖嶙峋,多有荆棘之属。这般形胜之地无法行军,却难不倒身负武技的赵柬,上山下山用了一个多时辰,申末酉初时分,赵柬已经翻山而过,又在山岭间行了多半个时辰,终于走出大山,进入沔州境内。
仗着轻功了得,赵柬小心掩饰着自己的行藏,穿行于村野偏僻之所,躲开沔州士兵的查察。此后越是向南,赵柬越能感受到沔州的紧张气氛,沿路兵马调动往来不绝,即便在深更半夜也时时听到远处传来人喧马嘶之声,而且各处险要之地俱有重兵把守,看来成州兵就算攻破白水关,也休想能打到沔州城下。
深夜,赵柬到了沔城,拣一处僻静所在翻进城墙,入城来到位于城中心的鼓楼,藏身于楼顶歇息了一宿。
第二日天明,赵柬下楼混进行人当中。
沔城有户十二万八千五百余,总人口约六十四万,是川北地区数一数二的大城。这几日吴曦在城中盘查甚严,所有非沔城旧民或是没有当地人作保的外来人口,即使手中有官府凭信也是照查不误,稍有可疑之处就投进大牢,搞得沔城市面萧条了许多,人人自危。
赵柬踅进一家冷冷清清的茶馆,要了一壶热茶,与茶博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生意经,套问他的话语。
茶博士叹道:“入他先人板板,这两日硬是做不得生意!老客们都不敢出门,新客人又被吴曦那个龟儿子吓得不敢进城。格老子的,再这样过上几日,我一家老小都好喝风去!”
茶博士这话立刻引起另外两个茶客的共鸣,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开始痛诉自己的损失。
赵柬素知川北民风剽悍,所在多有血性汉子,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乃是常事,故此听这几人大骂吴曦也不以为奇,又在旁边挑唆了几句,惹得那茶博士性发,口沫横飞,对吴曦骂不绝口。
赵柬听了半晌不得要领,正要探问他昨日城中的动静,忽听茶博士止住骂声,凑到近前低声道:“客官,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我几人骂吴曦龟儿子不要紧,就当是老街老邻的摆龙门阵,却不要牵累了你。客官手上如果没有过硬的凭信,还是不要在我这里逗留好了。”
赵柬哭笑不得,却不想这茶博士不怕客人骂街连累他,反倒怕自家骂人连累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