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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顽童
村中河,大雨大水,小雨小溪,常年不息流淌。绿树成荫的时候,河水清且涟漪,隔三差五,一个平塘掩映一个深池,使平平常常的河流成了神秘的水底世界。楚哲贪玩,嬉水有瘾,经常约着小伙伴潜入河水,赤条条地戏弄泥鳅,追逐鱼虾。
“大蟹子一个!”福临把手高高地伸出水面,高兴地叫喊。
“嗨,又是个小不点!”国强气得把一个小蟹子用力甩了出去。
“啊呀,娘哎,是条蛇!”国辉惊叫着窜出水面,一个劲地往岸边跑。
&∮,≌anshu∞ba.nbsp;只见清清的河水里,一条花蛇仰着头,摇头摆尾,吐着蛇信。楚哲奋爬逃上岸,捡起一块石块,用力掷打牠。“嘭”,溅起一簇血色浪花,石块击中舌头。蛇沉到水里,不是死还知道钻到那个洞里。好险哪,顽童们一个个个吓得要命,身是上起着鸡皮疙瘩。大好心情,一霎间被搅得七上八下。无奈,只好光着屁股,跑到上游的水塘,远躲惊险之地。塘里的水清且深,是嬉戏的好地方。孩童们开始玩起游泳花样,一展身姿。
“憋气比赛!”楚哲带头沉入水下。长时间蹲在水里,憋气到极限,等到露出水面,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偶尔,有人耍奸耍滑,悄悄地把嘴露出水面,偷点气。冷不防,被在水里也能看见人的家伙逮着。只听“啪”,被人一巴掌打在嘴上。他在那里,痛得“啊呀”起来没完。
跳水。讲究技巧。瞎跳乱来,不是把后背跌痛了。就是被水砸红肿了肚皮。有点身手,只见“唰”。轻声入水,还没有水花,特别潇洒过瘾。
“坏了,真倒霉!”福临抱着脚上了岸,鲜血艳红了水面。原来,他被河底里的玻璃碴子割破了脚。
“厉害吗?”大伙跑向前,很是关切。“走,回家上药。”楚哲穿好衣服,带领着小伙伴离开了恋恋不舍的河流……
“咕咕”,屋顶站在一只鸽子。东张西望。早饭后,楚哲背上书包,准备去上学。忽听鸽子声,他悄悄爬上屋檐下的梯子,探头探脑,企图冷不防出手擒拿。“哲哲,下来!”母亲呼喊。楚哲不得不乖乖下梯,悻悻而去。课堂上,他满脑子装的只是鸽子的身影。老师所说所道,几乎一点也没听进去。第二天,是个礼拜天,屋顶又传来了“咕咕”声。楚哲跑出来一看。还是昨天的那只,好可爱。“啧啧”两声,牠一动不动。眼睛滴溜溜地转,丝毫没有展翅离去之意。他跑回屋子。抓着一把玉米,端着一碗水。放在院子中央。“咕咕,咕咕”,牠厥着尾巴,转起圈圈,跃跃欲下。“好,我走。”等了一会,见鸽子一直不肯飞下来。楚哲似乎明白鸽子怕生,便躲进屋门,悄悄监视。嗬,鸽子飞了下来。牠叨吃一个玉米,抬头看看,又连着叨吃两下,再张望一下。
楚哲轻腿俏脚地走出屋子,牠仿佛知道他没有敌意,仍在那里吃牠的玉米。尔后,到碗边叨水喝,已经不在乎他的存在了。见此光景,他心喜非常,猫着腰就想捉牠。可是,稍一靠近,呼啦,牠就起飞上了屋顶。
“小东西,镇精!”楚哲逗笑似的点指着鸽子。突发奇想,楚哲试图用自己的真诚挽留鸽子。他找来了木板,铁片网。“叮叮当当”地做了一个鸽子窝,固定到屋檐下。为了麻痹牠,他故意装出一副懒得搭理牠的样子,屋里屋外,若无其事地爱干么就干么,刻意酿造一个悠闲安逸的气场。
“奶奶,鸽子飞进窝啦!”伴随着夜幕降临,牠钻进了楚哲为牠精心设计的“安乐窝”,他惊喜。
“孩子,这叫心诚就灵!”奶奶微笑着夸奖说。鸽子入住,楚家院落增添了乐趣。父亲不苟言笑的脸上,有了笑容。两个哥哥不时地给楚哲支招,告诉他如何喂养、培养人鸽感情。两个小妹妹,屁颠屁颠地跟在许哲身后,饲养鸽子。
“哲儿,你的鸽子招来一个。”母亲看楚哲放学进家后,乐悠悠地吐露喜讯。
“真的嗬!”他透过铁片网看到窝里趴着两个鸽子,欣喜异常。一天,趁鸽子飞出去,楚哲登梯查看,发现鸽窝里有两个斑驳陆离的鸽子蛋,“哦,鸽子下蛋啦!”“我看看,给要看看鸽子蛋!”小妹妹嚷嚷。“嘘——”楚哲跳下梯子,指指天空,向妹妹示意,“牠们飞回来啦。”呼啦啦,两只鸽子飞进了窝。妹妹用双手紧紧捂着小嘴,小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鬼脸。
一个多月,鸽子窝里突然生出来了两个“红肉蛋”,伸着扁扁的嘴巴,“叽叽”地一个劲地叫。
“奶奶,奶奶,真神奇!”楚哲扯着奶奶的胳膊,又摇又跳。
在屋檐下,楚哲又新挂了三个“安乐窝”。“咕咕”,“咕咕”,一个变成了两对。随后,月月有小鸽子出生,很快繁衍成了十二只。“哥,鸽子真奇怪。我觉得鸽子蛋好玩,摸出两个看了看,又原封不动地放回窝后。你猜怎么着,鸽子竟然住进了另外一个窝,撇下鸽但,不管了。”楚哲对阿伊说。阿伊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鸽子最忌讳陌生气味,一旦发觉鸽子蛋有异类气味,就不再孵化了。”“哦,原来如此。真可惜,被我害死了一对鸽子。”许哲懊悔不已,发誓再也不动鸽子蛋。
忽然,有一天,家屋上飞来一群陌生的鸽子。“呵呵,小弟,你的鸽子有魅力。”楚睿夸奖楚哲。“咕咕咕”,“咕咕咕”,外来鸽很快就融入了本家鸽群,并长期定住下来。四间大瓦房,宽敞的院子。都成了鸽子世界。牠们飞上飞下,甚至常常落到家人的手上吃东西。浑然就是家庭的成员一般,悠闲着。逗乐着,和谐相处,人鸽其乐融融。
大雪下了一夜,山地白皑皑,齐腰深。太阳升空,映照茫茫银色,刺眼地亮。“厚雪封了山,山洞里会不会藏着小狐狸、狼崽子一类东西,敢不敢去看看?”一伙调皮蛋凑在一起。有人提议。
“去,怕什么?”楚哲挺直腰杆,浩气凛然。“对,不敢去的,就是孬种。”大伙随声附和。
半大小子喜欢逞能,发起愣来,天不怕地不怕,拍拍胸脯,敢“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说了算,定了干。各人回家准备好行头,譬如木棒,火柴。橡胶皮等。然后,集合成立了风雪探险队,向南山进发。上沟走崖。深一步,浅一步。相互扯着,拽着。小心翼翼地爬行在深雪地里。
一行枣核大小的足迹印,延伸向南山。有人提示,“这是黄大仙的脚印!”。“真是唻!”大家装行家,究竟是不是,谁也说不出个幺二三来。
国辉惊叫:“狼瓜印!”
伙结们凑近一看,怎么看怎么像狗爪子印,“不像,分明是狗爪子!”
“老人说,狗和狼脚印,一个模样!”国辉一口咬定。小子们你瞅他,他瞅你,心里一揪一揪,后背冒着冷汗,仿佛恶狼就躲在角落里,阴森森地瞪着绿眼珠子。
“啊呀!”小胖子掉进了深沟,身子被埋在深雪中,只露个嘴巴,上仰着头。
紧急救援,所有人依次抱腰,排成一行拔河小队,“一二三,起!”楚哲紧握小胖子的双手,一声口号,大伙齐用力,“呼”一下,把小胖子拉了出雪沟。由于用力过猛,一个个闪倒在地,人仰马翻,小雪人似的。“啊哧!”雪儿灌进袖口、裤腿和鞋子,很快融化,浑身湿漉漉的,孩子们被冻得哆哆嗦嗦,寒冷由脚到腿袭了来,打着寒颤。
“回家吧?”国金哭唧唧,打起了退堂鼓。
“要回,你自己走吧,小心半路窜出马虎(狼)!”福林义无反顾,大步向前猛迈。
小伙伴都跟着福林走了,孤零零的国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立马追赶,高声连喊:“等等我,等等我!”
磕磕碰碰,费了好大劲,终于爬到了山洞口。这是一个废弃的军用山洞,洞口有两扇沉沉的大水泥门,已经打开,可以跑开解放牌汽车。他们划分成两个组,用木棒和橡胶皮做了两个火炬,开始入洞。那年头,用鸡蛋换盐吃,手电筒是奢侈品,一般家庭舍得买。小孩子用手电筒,更是做梦。里面,左一个洞,右边一个门,非常宽敞。其中,有个门洞里面,一大滩篝火燃后的草木灰,四周摆着一圈石头块。据说,晚上有人在山洞里聚赌,被民兵捉起来,挂着牌子游街。有人问一个惯赌:“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啦?”他答道:“捞梢(水桶)。”又问:“捞了多少?”他回答:“越捞越深!”旁观者大笑:“原来又赌输了!”
大约进去了百十米,遇到一个大口井。甩块小石块,只听“嘭”,水挺深。
“叽叽喳喳”,突然,一群麻雀飞出,把大伙惊了一身冷汗。惊魂未定,一只狐狸擦着腿边跑过,闪电般窜向了洞口。国金一腚坐在地上,“呜呜”地吓尿了裤子。
洞幽幽,路森森,猜不准深处还会有什么狼虫虎豹。许哲赶紧拉起小国金,“吆喝”着大伙跑出山洞,仓皇而逃。
入冬,天寒地冻。水库,塘坝,宽宽的河流,一天天冰封坚硬了起来。楚哲背着父母和奶奶,捣鼓起来。找出斧头,锯,今天“噼噼啪啪”地砍木棒,割木板;明天“叮叮当当”地做木框,固定上两根粗铁丝,制两根带钢尖的木棒,自造成一套溜冰“滑子”,藏入草垛。
“奶奶,您藏了我东西,给我嘛。”楚哲隐藏的“滑子”不见了,猜想一定被奶奶拿草时发现,转藏别处,便苦苦哀求。
奶奶装模作样,“我没看见!”看着楚哲丢魂似的样子,又很不忍心,“再说。你不要命了,如果你爸爸知道你滑冰。冒险,一定不会轻饶你。”“好。我不要啦。”楚哲稳住奶奶。奶奶慈祥的面孔,流露着放心的笑容。但,不经意间,眼儿撇了撇猪圈。许哲暗自高兴,找机会在猪窝子里找回了“滑子”。天越冷,冰越硬,也是滑冰的好时候。一伙小溜冰族,偷偷摸摸地带上滑具,来到村外的宽河道。难得开心一刻。立式,蹲式,坐式,酣畅淋漓,变换着花样在冰上曼舞。
“冰上飞睡!”福临加力甩动几次棒棒锥后,躺在“滑子”上,抱起了双臂,闭上了眼睛。
“飞机俯冲!”国辉站在“滑子”上,平伸双臂。滑翔起来。
“嘻嘻哈哈”,你一个速滑,他一个飞翔,大家特别开心地畅滑在冰上世界。
“咔嚓”。楚哲连人带“滑子”掉进了冰窟窿。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吓楞了,只知道机械地拍打双手。幸好。河水不深,仅没到了脖子。
小伙伴们慌了手脚。霎那间没了主意。
福临胆大,冲到前来。向楚哲伸出双手。突听“咔——嚓”,脚底下的冰断陷了。只见福临“蹭”,一个箭步,转身跳跃在了结实冰块之上。好险哪,差一点他也掉进冰窟窿。
“快,抓住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国辉到岸边捡来一根木棍,急忙忙地伸到了楚哲眼前。身后,宝宝、福临等抱成了团。
北风凛冽,寒冬刺骨,被救援上岸的楚哲蹲在地上,冻得一个劲地打着寒颤。想跑回家,又担心漏了陷,让父母知道,后果严重。
“赶紧,换上大衣!”国辉气喘吁吁。原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拿回来一件破棉大衣。“感谢你!”楚哲穿上大衣,倍感温暖。
福临点起篝火,烘烤湿漉漉的衣裳,“来,烤烤火!”
楚哲靠近篝火,热烘烘,温融融,一股暖流在心里涌动,一股比烈火更热人心的暖流滚滚。
春暖花开,溪流穿过小桥,岸坐落着四间草房和三间旧屋框,绿树环抱,桃树,梨树,红樱桃,争芳斗艳。
“老六妈妈家的樱桃又大又甜,想不想吃?”国辉已是垂涎欲滴。宝宝急不可耐,“想啊。可是,她家看得严,干馋。”楚哲看了看身边的小伙伴,“老刘妈妈人缘好,瓜果熟了,她总是分给左邻右舍尝鲜。前天,我路过她家门,老人家硬是塞给我一大把樱桃,真甜。”
大伙嚷嚷,“正好,走,咱到她家去。”楚哲阻拦,“人家自己都不舍得吃,死皮赖脸讨要,丢不丢人?”国辉眼珠子一转,“让她唱歌,唱不好,拿樱桃换。”
老六妈妈嫁到村富户崔家,男人一妻五妾,她是六房。土改后,妻妾出走,只有留下,家境渐渐衰落。后来,男人病故,她撑起了家庭担子,把一男三女拉扯成人。三个女儿出嫁,儿子结婚后生了两男两女,小日子过得还算殷实。她为人友善,与街坊邻居关系处得十分融洽,人们尊称“老六妈妈”。
“噔噔呛,噔呛,噔噔呛!”忽然一天,锣鼓震天,人声鼎沸,老六妈妈胸前挂着“打倒地主!”的大牌子,头戴高高大纸帽子,夹在地富反坏右分子队伍里,一步一跄地游街,挨批斗。一夜间,老六妈妈被打入“黑五类”,“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村里大大小小的批斗会,她必须无条件参加。早晚出来扫大街,老老实实地接受改造。从此,老刘妈妈不管是见到大人,还是小孩,都一副矮人三分的样子。三寸小脚,瘦弱的身子骨,花白头,满脸皱纹,老掉了牙,有点儿驼背,走起路来颤悠悠的。
七十五岁的小脚女人,天天挨批斗,好心人变相放她一马,“老刘妈妈,唱首歌,就可以回家啦。”没办法,她只好唱,“花篮的花儿香,请我来尝一尝”虽然歌词时不时颠倒,也走了调。有人起哄,“好,再来一首!”她被逼无奈,唱起了儿歌,“木瓜木瓜,年纪二八,遇见个小男人,笑开大红花”
鱼目混珠,别有用心的人得寸进尺,“跳舞,扭秧歌!”老刘妈妈强装笑脸,唱啊,扭啊,引来了一阵阵哄堂大笑。
淘气的孩子们纷纷赞成国辉的计策,簇拥着来到老刘妈妈的家。
“谁呀?”听到叩门声,她走了出来,一看是一帮孩子围在门前,慈祥的脸笑吟吟,“进来吧,都进来吧!”
走进门,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绿油油的葡萄架下,中央一张石板桌,四周摆放着小石墩。她特别客气,“孩子们,坐。”随后,端出了一盆红樱桃,“刚摘的,吃吧。不够,咱再摘。”
红樱桃,吃了。但,他们心里犯着嘀咕,觉得干了一件很傻,很丢人的事,仿佛被人客客气气地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后来,这事被父亲知道了,怒冲冲呵斥楚哲,“小子,你馋疯了,真给咱家抹黑!”不由分说,把他摁倒在炕沿,扒光屁股,一顿狠巴掌,“老人家千辛万苦,容易吗?你们死皮赖脸讨吃樱桃。记住,干类似缺德的事,必须打死你这混账东西!”
孩子挨打,奶奶,母亲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可是,她们也恨铁不成钢,知道此时替孩子求情,可能遭到孩他爸更严厉的处罚。再说,惯子如杀子,索性随声附和,“打,该打,应该叫他长长记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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