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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校园
“呜——呜——”,一条长龙从远方而来,火车发鸣着汽笛,“铿锵——铿锵——”地进站了。
走出大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坐了近两个小时长途公交车,换乘火车。楚玲兴致勃勃,第一次看到火车,兴奋地对父亲说:“爸,快看,火车来了!”
父亲平静地“嗯”了一声,面带几分惆怅,女儿第一次远离家门,到异地他乡,他很是不舍,更放心不下。楚玲去省城所要乘坐的火车,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父亲对楚玲说:“你在这儿看着行李,我去买两个包子,你路上吃。”
包子铺,在火车站对面。父亲抄近路,需要越过站台,穿越铁道护栏。父亲年迈瘦弱,小个子,吃力地爬上站台,再跳下去,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楚玲远远看着,心疼,急欲跑过去搀扶起他,但他很快地爬了起来。楚玲远看父亲一瘸一拐前行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穿过护栏,买上包子返回时,父亲小心翼翼,一手拿好纸包,一手摁着站台边沿,几乎是滑了下去。当他手托包子站在面前,楚玲喊了一声“爸”,就伏在父亲的肩上抽噎,泪水簌簌流下。父亲安慰道:“好了,别哭了。一个女大学生,还哭鼻涕,让别人看见笑话。”他拿出手帕,给女儿轻轻擦着眼泪。
火车即将启动,父亲站在车窗前说:“爸爸不在身边,路上小心。记着。到学校后写信。”他扯着女儿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舍不得离去。
揪心地分别,楚玲的头伸出车窗。远远看着父亲的身影,眼泪模糊。随着车轮滚滚,她手捧父亲特意买来的包子,回望家的方向,勾起了过往的记忆。
孩提时代,父母疼爱有加,特别娇生惯养。母亲温暖的怀抱,父亲一双手托着偏爱。随着妹妹“哇”地一声降生,女儿仍是父母的心头肉。爱惜得像温室里的鲜花,精心培育。从小到大,父亲从来没有骂她一声,打她一下。严父的理论是,“贫养儿子,富养女。”他对富的解读,包含着多加疼爱的内容。
小的时候盼望快快长大,尤其向往大山外面的世界,高楼大厦林立。繁华的城市,霓虹灯闪烁,夜幕下一对对情侣漫步,走在人来人往的宽敞街路上。一天工作八个小时制。剩下的都是惬意的自由自在天地。那时做梦都想着远走高飞,离开父母,谋求城市生活。录取通知书下来。她高兴得一夜没睡,憧憬着。两年的中专学校生活在省城里度过后,毕业分配留在城市。未来前程似锦。接下来,她扳着手指数日子,恨不能立刻飞到那渴望已久的城市校园。
可是,刚刚踏上远离故乡的旅途,蓦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落单的飞雁,难舍家的温暖,涌动着对父母的依恋和牵挂,还有那最最疼爱自己的故乡情。特别是父亲一瘸一拐的背影,浮现在眼前,刻印在心中,泪湿衣襟......
楚玲身高一米六五,大嘴厚耳垂,额头痕迹着抬头纹,黄毛刷子,女低音类似男声,长相一般般,回头率很低。从小学到高中,没有男生追求。看到班里长得漂亮的女生,男生一个个像苍蝇见了血似的,跟在后面团团转,递情书,偷偷地约会。许玲特别羡慕嫉妒恨,时常一甩头发,撇撇嘴,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偶尔,少女之心懵懂,很是渴望有男孩子追。梦中的白马王子,闪亮登场,在那里向她招手。
一个从农村来的女孩子,在省城美女如云的环境里,格外不起眼。走进中等师范学校,教室里的同班同学,楚玲的入学成绩最低,刚好在录取线上。城市生的趾高气扬,帅男倩女的优越感,高材生的傲气,她的自卑感增生,觉得时时处处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于是,爽朗性格的她,一下子变得少言寡语,独自默默地躲到清净的角落,埋头读书记笔记。
琴拉弹唱,班长林俊生招呼:“鼓掌欢迎,楚玲唱一首歌!”
同学们起哄,楚玲红着脸退缩,她五音不全,嘶哑的声带,不敢亮相丢丑。
百米短跑达标,体育教师手卡秒表,发出口令,“预备——跑!”
八个蹲在起跑线上女生,起身剪步如飞。跑着跑着,楚玲被甩在后面,成了倒数第一。最后,全班女生中,唯独她不达标。
体育委员杨顺语气生硬,“笨大个,被你一个人拖了全班的后退!”
各种体育项目,她既没爱好,也没有突出的技能,只能当看客。文学比赛,她尽管跃跃欲试,但又唯恐底子薄,让师生们见笑,只好望而却步。总之,学校和班级的各类活动,她都是自觉退避三舍,寻找借口,能脱身的就一定逃脱,不参加。
外向变内向,是一种自我摧残的煎熬,自卑感和几近强制性的自闭症,让开朗的她难以忍受,一个人时常跑出校门,登高望远,大声地呼喊,发泄着内心的烦恼和郁闷。
过去了半个学期,女生宿舍里六个人,有四个成了许玲的闺蜜,她的心情才慢慢地恢复着正常。
一天,春日的早晨,天蒙蒙亮,沉睡的校园静悄悄。楚玲一个人走出女生宿舍,伸胳膊伸腿,出了校大门,沿着小溪岸畔的小路慢跑起来。后来,逐渐加快步伐,直到跑得大汗淋漓,她才停下来,用手帕擦了擦汗,抬头看天空。
浅蓝色的云儿中间夹着一条银河,高挂的月亮被蓝灰色的云彩包围着,隐隐约约可视吴刚向嫦娥献着桂花酒。河畔的垂杨柳迎风飘动着细细柳条儿,展黄藏绿,似乎是在梦语诉说温柔之乡的妙趣情丝。五六颗枯死的矮树。光秃的枝枝叉叉,神似一顶顶鹿茸角。蓄势待发,等待着跃跃欲试的时机。一只喜鹊落在地上。只见牠东张西望地跳着,从地上叼含起一根细长小树枝,晃了晃又放下,一次次地重复叼含,最后张开翅膀飞走了。灰蒙蒙之下的小山村,房顶上升起了袅袅炊烟。
“喂,低头看路,小心贵体!”楚玲漫不经心地仰头欣赏,漫步于一颗垂柳树下。忽然。一个男人挡住视线,说话声音带有明显的女人味。
定神一看,眼前的青春男子,身旁有一块青石板,上面放着一本厚书。他顶多一米七,一脸清瘦,小眼眯缝,流露着无可奈何的笑容。楚玲知道,如果不是他迅速起身提醒。差一点撞趴他身上,很难为情地道歉:“对不起,光抬着头走路,没注意!”
他笑脸自然地说:“没关系!善意的奉劝。美女走路,多留意脚下,别一不小投怀送抱。上错了男人船!”
楚玲羞红着脸,低头擦肩而过。没有再搭言。“美女”二字,和她联系在一起。印象中是第一次,心里美滋滋。邂逅相逢,这个男子的相貌,特别是一对眯缝小眼,刻印在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
此后,楚玲每天早晨起来跑步,雷打不动。路经这棵河畔垂柳树之下,他差不多天天坐在青石板上,聚精会神地低头看书。偶然,不见他的身影,许玲心里空落落的,一天都提不起精神头。
缘分,不能强信,也不可不信。早晨跑步偶遇的男子,令楚玲怦然心动,开始对他有了兴趣。
一次全校篮球比赛,他是三班球队的主力前锋,带球过人技巧娴熟,如同无人之境。投篮精准,是对方重点防范的对象。
“好!”他一个中远投篮,划着弧线“唰”地投入篮筐。周围的观众呐喊助威,楚玲在人丛中,拍着巴掌称赞。
学校举办运动会,男子组百米赛跑决赛,起跑线上,八个选手蓄势待发。“啪!”发令枪响,选手们竞相冲了出去。只见他一马当先,越跑越快,第一个撞线,成为全校的“飞人”。
“秦晓宇,好样的!”同班同学为他呐喊鼓掌。楚玲笑得开心,拍红了手掌。
阅览室里,同学们悄无声息地看书,记笔记。有两个男生说话,声音有点高。身旁的秦晓宇对他们“嘘”了一声,抬手指了指沉寂的读书人。一个男生很知趣地小声说:“对不起!”他们悄悄地找座位坐下,不出声了。远处就坐的许玲,流露着赞许的目光。
一次,阿伊来学校给楚玲送东西,对她说:“走,我带你去吃牛肉水饺。”大哥知道她喜欢这一口,特意请他解馋。
“哥,你真好!”她屁颠屁颠地跟在大哥的身后。路径货运场,一个清瘦的小伙子扛着大包,一颤一晃地走在高跷板上,把大包装上货车后箱,拍着手走下。
“哥,那就是我给你信中提到的秦晓宇!”秦晓宇出校勤工俭学,经常到这里来当搬运工,卖苦力。楚玲发现过好几回。
阿伊挤眉弄眼地说:“小伙子不错,就是矮点,和你不太伴陪!”
“矮点怕啥,身高又不能当饭吃。他稳重聪慧有志气,其他各方面都挺优秀,就足够了!”楚玲在哥的面前,不隐讳她的观点和心思。
阿伊笑了:“呵呵,八字还没一撇,你就开始为他护短。看来,你真喜欢上了他!”
楚玲羞红着脸,一扭腰肢,背过去,“哼,不理你了!”装出不高兴的样子,故意说气话。
妹妹的小心思,骗不了阿伊。他逗她说:“好啊,对家里人,就没有必要吹什么风了,咱省省心。同不同意都与我无关,正好图个清闲!”
楚玲转过身,举起两只小拳头敲打哥的肩膀,撒娇地说:“你坏,你坏!”
他们来到一家小餐馆,一人吃了一盘牛肉水饺。离别时,阿伊对妹妹说:“秦晓宇这个人,是个潜力股,值得信赖。哥同意你的判断,完全可以考虑。不过,哥提醒你,女追男,菜不香。多花点心思,让他对你感兴趣,钓鱼上钩,菜儿香甜,且后味无穷。”
楚玲心里恬美,说“哥,我听你的。”她自小对大哥很崇拜,是偶像。遇到什么事,大哥的见地总是高人一筹,根据他出的对策而行,几乎没啥闪失。
送别哥,她低头漫步,不留意身边人来人往,一心想自己的事。走着走着,来到了货运场,她禁不住四处寻找秦晓宇的身影。
“楚玲,你在这里干嘛?”
“是黄强啊?吓我一跳。”
“那不是秦晓宇吗,灰不溜秋的。真没出息,为图点小利,作践自己。”
同班同学黄强的出现,楚玲感到意外,顺着他手指的方位看去,秦晓宇夹在搬运工人群中,几乎辨认不出来。听他这么评价秦晓宇,楚玲不高兴,说:“人家勤工俭学,怎么就没出息?那些只会当寄生虫的,难道有出息?实际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一点志气,才真的没出息,更让人瞧不起!”
黄强心虚得哑口无言。原本想通过贬低秦晓宇,抬高自己,张扬一下优越家庭子弟的优势。没料到,弄巧成拙,暴露了缺乏自强自立自尊精神的内心世界。他听东而言西,“今天,云高晴朗,湖景一定很美。走,我请你去游湖赏景!”
楚玲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和同学约好下午有事,实在不能奉陪!”她懒得搭理他,找借口躲开了。
黄强看着楚玲的背影,怅然若失。在他眼里,长相很平凡的楚玲,特有女人味,聪明贤淑心灵美。乍看,一般般,仔细端量就顺眼多了,特别是她的言谈举止,气质脱俗。后来,她的各门学科成绩出类拔萃,显露出了才女内涵,更是让人折服。他觉得身边有这么个女子,心里踏实。想法设法接近她,发展友谊,最起码当个恋爱的备胎。可是,她一直不给他任何机会。似乎,她对班上所有男生都不感兴趣,只知一门心思刻苦学习钻研,沉寂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星期天,楚玲背起画板,独自来到河畔的小树林,坐在秦晓宇常坐的青石板上,支着画板写生。小桥,流水,河对岸的农家小院,柿子树红了,石榴咧嘴挂在树枝头。恬静曼妙的景色,被她勾勒着画笔,惟妙惟肖地临摹于画板之上。
“美,别有意境!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忽然,她背后有人感叹,评价她的作品。回头看,秦晓宇站在身后。她微微一笑,“胡乱画,让你见笑啦。不过,你出口不凡,一听就知道是个绘画的行家里手。”她挪动了一下身子,说:“请坐,不吝赐教!”
秦晓宇一边看画,一边坐下,说:“画得很有韵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想到是出自女学生之手。”他指着画面说:“这儿画上,一只大母鸡觅食,几只黄小雏鸡围着转,画感更增灵性。”
楚玲递给他画笔,说:“如果有雅兴,不妨露一手,让我也好长长见识!”
秦晓宇犹豫了一下,接过笔,说:“你既然诚恳相邀,我只好献丑啦!”他端详了一会,提笔而就,一个个生灵活现的鸡儿,落在画面之中。
楚玲赞不绝口:“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出手非凡,画技造诣深厚,佩服。自叹不如,和你比,我画的,简直就是小儿科。”他的画技明显高出她一截,许玲又有了新发现。
秦晓宇自谦而笑,“圣人面前卖三字经,失礼,太失礼!”
爱好相投,共同语言多,两人间自然而然地拉近了距离。他们从开始的相互恭维,慢慢地放松下来,他画一张,她画一幅,画着,说笑着,互相点评着,气氛悠闲而融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