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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报复
星光灿烂,难眠夜。袁怡独守空房,滋味不好受。一天下来,往返二十多里羊肠小路,浑身乏啦啦的。昨晚,折腾一宿,几乎没睡觉。在会场里,像个瘟鸡似的,趁机眯仰眯仰,这个戳一把,那个扯一下,难睡踏实,干遭罪。回来后,草草吃罢晚餐,就回到宿舍躺上床,试图好好睡上一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透过窗儿看星星,那个他,那个我,牛郎织女隔天河。城乡两重天,优越条件,如意郎君,心中的那杆秤,秤砣如何定准星,孰重孰轻。看着阿伊在会场失态,自己干着急,帮不上忙。回来的路上,他那副失魂落魄样子,几次想靠前宽慰宽慰,又怕别人说三道四。想着想着,想起了昨晚的事,阿伊啊,阿伊,你傻到家了,靠靠我身子,就兴奋不已,认为办了事。岂不知,我仍是清白之身,男女间的风花雪月,傻了吧唧的你,原来一窍不通。下次,你不懂,我实话实说,我什么感觉也没有。羞死了,她蒙着被,痴痴发笑。头充血,身子发热,欲火一浪更比一浪高。她把被一扯,下了床,胡乱穿上衣裤,溜出门,疯疯癫癫地奔向村子。
一阵阵冷风扑面而来,吹乱头发。她伸手捋了捋,放慢脚步。月光明亮,星星闪烁,空旷的田野静悄悄。忽闻几声狗叫,从弥蒙的村子里传来。她停滞不前,冷冷的风儿拂煦,吹凉身子。冷静了热头。一个大姑娘,冒冒失失地夜间造访。他家人怎么看,怎么想?荒唐。真是荒唐之举。她回转身儿,准备往后返。
“啊!”她惊叫,头发竖起,一身鸡皮疙瘩。一个高黑汉子挡道,直竖竖地立在眼前。
“夜晚,看你一个人出来,我不放心!”娄鹏说话。
袁怡回声,“原来是你,吓我一跳。”暗自庆幸。幸亏半路返回,不然他跟着行踪,一直到阿伊家,就麻烦啦。她有点气愤,说了句:“苍蝇腚后跟个买盐的,操咸心。”绕过他,加快了脚步。忽然想起昨晚阿伊窗外的身影,可能是娄鹏,后背发凉。心惊。她承认,娄鹏是个好人。家里寄来的好东西,自己不舍得吃,都拿给她吃。大方。在她身上不疼花钱。百依百顺,宠着她,深深爱着她。相恋两三年。搂搂抱抱,聊聊我我。都依随她的性情,从不强行胡来。死皮赖脸与她发生性关系,超越雷池。前些日子,因为她心里装着阿伊,容不下娄鹏,故意冷落他,躲着他,说些绝情话,他仍痴心不改。娄鹏与自己谈恋爱两年多,搂搂抱抱亲亲嘴,可以,但每次提出要脱衣服干那事,都被自己坚决地拒绝了。想想这些,袁怡觉得对不起娄鹏,亏欠着他一般。自己夜睡袁怡宿舍,娄鹏一旦醋意大发,打击报复,弄出什么幺蛾子。“三角恋”,“脚踏两只船的坏女人”,传扬出去,必定背负骂名,遭人唾弃,她心存顾忌。
月光明媚,映照着女人窈窕身姿。娄鹏跟在袁怡身后,感慨万千。论家庭,父亲在部队是副师级,享受高干待遇,家住独院小洋楼。论长相,他一表人才,在阿伊之上。论前途,他下乡纯碎是来镀镀金,凭父母的人脉关系,回城以后,一定前程似锦。女人心,如天空的一朵云彩,飘忽不定,最难读懂。看她昨晚到阿伊屋子,关了灯,一宿未归。气得他真想一步闯进去,捉奸捉双。但又怕,人家在屋里仅是关灯说话,未干坏事,赚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倒使自己尴尬不堪,下不来台。弄不好,刺激了袁怡,一赌气,委身于阿伊,一条道走到黑,再也挽不回她的心,适得其反。罢罢罢,他一忍再忍,才没一时冲动,莽撞行事。可是,自己的女人,无论被阿伊睡没睡,他都耿耿于怀,心想“瞅准机会,一定狠狠教训这个小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仇恨的种子埋在内心深处,含而不露而已。
袁怡站住,月儿下,柔光映淑女,微风抚着美发,晰白的脸蛋蕴含柔和,幽香沁沁,风韵淡雅,一个娇嫩欲滴的月色美女。娄鹏不由赞叹,“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他第一次发现,她如此之美。趋步向前,企图抱着美人归。
“黄鹤一去不复返”,铁心了。袁怡推开他,“分手,就是分手,别动手动脚的。”她考虑,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如果藕断丝连,对他不公,伤害更大。
娄鹏心一凉,可怜兮兮,“这么绝情,到底是为什么?”
她说:“因为,所以,不说也可以。一句话,我们不可能了!”尔后,转身跑向宿舍。娄鹏孤零零而站,凝视着她的背影,愣在那里。
“天大寒,人大干”,“干到腊月二十九,吃了饺子再动手”。大队部的高音喇叭响,播放着改造山河工地上的快讯。
地冻三尺,黄坚土,镐头高高举起,猛力抡下来,“噔”一声,刨出一个小白点点,震得胳膊麻痛。“噔噔”连续刨,土才能松动松动。一会儿,段文抡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听着喇叭里的话音,把镐往地上一竖,说:“天大寒,人大干。出力不出活,天寒地冻没法干,等于蛮干!”他牢骚大发,干脆歇息起来。
旁边,崔大明放下锨,搬起块大石头,装进车筐,拍了拍手,说:“干到腊月二十九,吃了饺子再动手。穷吆喝,瞎忽悠,一年到头争上游,一穷二白贫如旧!”
“干活仨不顶一个,耍贫嘴一个顶俩。你们贫吧,看我的。”娄鹏看车筐里装满土石,蹲下身,戴好车把佩肩带。“呸”地吐口唾沫。擦擦手,抓紧车把。欲拾起小推车。只见他卯足劲,猛力起身。突然出声“啊吆!”痛苦不堪状,随即一腚坐在地上,用手扶着腰,脸色扭曲,嘴里喊:“痛,扭腰啦。”刚才起身时,他忽觉脊梁“嗖”热一根,抽大筋似的,从上背到腰火辣辣的。
阿伊跑过来。关切地问:“重不重?”弯身扶他,好心劝说:“地凉,扶你慢慢起身,坐车子上。”
痛歪歪的娄鹏,暗骂,“什么东西,猫哭耗子假慈悲!”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趁阿伊搀扶之机,娄鹏偷做手脚。故意使车子失重,偏向翻倒,忽的砸在阿伊脚上。瞬间,土石滚撒疾下。把许东压倒在地,四仰八叉朝天,嗷嗷叫。
早已躲闪在一旁。暗自幸灾乐祸的娄鹏,一手捂腰。一手召唤段文和高德奎,假装惶急。一副欲前不能模样,“快,快过来帮忙,楚队长砸在车底下。我腰痛得厉害,一步也不敢动弹。”心中的那个美,恨不能许东砸残了双腿。
闻讯,大家纷纷跑向前来,扶车,挖土,搬石头,抢救出阿伊,搀扶起来,打拍掉混身的沙土。
“楚队长,脚砸得不轻,恐怕伤到筋骨。走,送你去合作医疗站,让医生好好检查检查,上药,包扎伤口。”崔大明蹲着检查脚伤,发现脚背浮肿,鲜血湿透了袜子。马上吩咐:“卸下车筐,把楚队长抬上车,推送下山。”
阿伊一瘸一拐,直呲牙。但看到大家对自己的伤势焦急如焚,便强忍着疼痛,故作轻松,“算了,轻伤不下火线。”
袁怡搀着阿伊胳膊,眼含泪花,“都伤成这样子,还磨叽。上车,听崔队长的安排,送医疗站。”
目送小推车推着阿伊,颠颠簸簸,歪歪拉拉,下山坡远去。知青们远离娄鹏,各自拾起锨镐镢头,三三两两,一簇簇,小声嘀咕议论,“邪门,平地车子没人动,自己会歪倒?”吕小艺嘴一撇,“切,明枪易防,暗箭伤人,这叫神不知鬼不觉!”
装腔作势,窃喜难掩饰的嘴脸,一看娄鹏,袁怡怒火心生,冲向前,指着他鼻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借机下黑手,卑鄙的小人,真让我看不起你!”
娄鹏故作镇静,“他砸伤,只能自认倒霉,该我啥事?心中无事不怕鬼叫门,说我卑鄙小人,笑话!照你怎么说,我扭伤的腰,是他背后捣的鬼?”
“小人三分赖!”袁怡冷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不是下三滥,摸摸良心才有数。好意思下这般黑手,懒得理你。”她彻底看清了他的人品德性,不屑一顾,躲开瘟神远远的。
有没有人背后使绊子,无人抓起手脖子,不得而知。于是,有人说:“唉,车子不长眼,人倒霉!”也有人感叹:“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说什么也没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装聋又卖傻,拿起工具干活,不再搀和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阿伊的脚伤很重,脚骨粉碎性撕裂。在医疗站,赤脚医生给他上上药,包扎了一下伤口,说:“我开点消炎药。你别耽搁,尽快找骨科大夫诊治。”
遵照医嘱,当天,请人用自行车带着他,行程约三十华里路远,拜请骨科名医,接骨复位,开抓一大包跌打损伤药。老医生告懈:“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期间,自己必须小心,卧床休息,绝不可下地走动。不然,留下后遗症,一辈子遭罪。一个周后,再来复查。”
无奈,回家后,阿伊只好请假,卧炕疗伤。奶奶煎好草药,端起碗吹了又吹,再递过来,“趁热,喝!”一口苦涩,一嘴烫,天天吃药,实在觉得腻歪难下咽。奶奶催促,“良药苦口利于病。捏紧鼻子,犟着喝。”老奶奶白发苍苍,满脸沟壑皱纹,眼巴巴地盯着,想着法子规劝自己吃药,居然还咬文嚼字着“良药苦口利于病”,阿伊心头顿觉热乎乎的,连连点头,“奶奶,我喝!”端碗,仰头,一口气喝得底朝天。
一天到晚呆在家里少下炕。阿伊不放心知青队一大滩子事,工程进度,吃喝拉撒睡,鸡狗牛羊猪,队员间的相处与否,都牵肠挂肚。
“奶奶,我们来看楚队长。”有人来。奶奶声音,“嗯。你们真是,还拿着东西,谢谢啦。阿伊在屋里,快进去吧。”随即,崔大明和袁怡推开房门,手提着水果和食品袋子。阿伊坐起身,“是你们,请坐!让你们破费,不好意思。”他们做到炕沿边,关注打着夹板的伤脚,询问伤情,说些安慰话。特别是袁怡,筋骨伤到什么程度,医生的医术,药的疗效,注意事项等等,问得很仔细。融融情丝关爱,透过眼睛这两扇是心灵的窗户,潺潺涓流,些许惦念涟漪,忘情水,“莫道不消魂,卷帘西风,人比黄花瘦”。
崔大明站起来,“楚队长,我先到大队部一趟。孙凤,你稍候,我一会回来。”阿伊明白他的心思,点点头。转念间,他对崔大明说:“对啦,听说娄鹏坚持不去看骨科大夫?这不行,不能任他性子。给我看病的是个名医,一再强调,腰扭伤,应该马上接受医治。年轻人,不当回事硬挺着,一旦落下病根,下雨阴天,或稍不留意,就会犯病,上点年纪更麻烦。明天,你无论如何安排个人,骑车送他去就医诊治,抓药,别干耗着,以防后遗症。他离家远,父母亲人不在眼前,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容易,我们多上上心,好好关照关照,是应该的。”崔大明欣然答应:“没问题,我一定安排好,劝送他去。”
崔大明走后,袁怡说:“娄鹏故意伤害你,你不但不怪罪,记仇,还以德报怨,度量真宽宏。”阿伊笑笑,“冤冤相报何时了,相逢一笑泯恩仇。别说我是个队长,不应该和他一般见识,何况......”
沉默,两人沉默,静悄悄。阿伊下面的话,没说,袁怡自然心有灵犀一点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