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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吓得要命,愣了愣,才在众人的提醒下,叫人扶着王夫人去她的碧纱橱歇息,另叫了大夫和邢氏过来。
邢氏陪着贾母等待诊断结果,又劝了劝吓坏了的老太太。
贾母惊魂未定,看着早已被丫鬟收拾干净的地面,抖着手哭道:“你没瞧见啊,就那块,吐了一地的血啊,真吓人!”
邢氏握住贾母的手,再次抚慰:“许是没什么事儿,一时着急也未可知。咱们等等,看大夫怎么说。”
贾母点点,信任的看向邢氏。
这功夫大夫出来了,告知婆媳二人王夫人的病情,不过是受惊过度,因抑郁在心,加之旧病未愈,才会有此状。
邢氏惊讶问:“受惊过度?母亲,她才刚坐在这儿和您说话,受着什么惊吓了?”
“哪有!”贾母皱眉,想不出所以然来,直摇头。
大夫捋着胡子道:“也或许是长久抑郁成结,今日突然走急,病才犯了。”
“许是这样吧。”贾母悠悠的叹口气,转而问那老大夫,什么时候能病愈。
老大夫再次摸了摸胡子,皱眉摇头道:“二太太旧病未愈,又添新病,如今又浮躁入夏,心火上升,此病还需慢养,急不得。”
贾母闻得此言,眼色一沉。大夫诊病,从来都是小病往没了说,大病往中小了说。如今听这大夫的意思,王氏的病情大概是挺严重的。
贾母顿时心里有些难受,忍不住落泪了。
邢氏又劝了劝贾母:“大夫只说要慢慢养,一准会好的。咱们家什么名贵药材没有?以后细细调理就是,弟妹该是会好的。”
贾母握住邢氏的手,点点头。
邢氏转即叫大夫开了药方子,吩咐嬷嬷好生照看王夫人。也不好叫她一个病人长期在贾母这里养病,邢氏所幸就叫人直接搀扶着邢氏坐软轿子先回去了。
贾母倒是不舍,硬要留她。
“她是小辈,往后在您房里吃药养病,她心里也难安,倒不如叫她回自己那里养的舒坦。别说她,就是我和您大儿子在这病了,也是理该回去的。哪有小辈过病气给长辈的道理。”
邢氏能如此对王夫人,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贾母想想也是,王夫人在她这养个三两日倒还好,若是日久了,她这里来人又多,有时候还要应酬一下,叫个病人留在这里是不方便。
昏迷的王夫人是在轿子的颠簸下醒了,当她听说贾母趁着她还病着就舍得把她送回来,一时想不开,又吐了一口血。倒是没晕,整个人却是迷迷糊糊的,耳听不见口不能言。
王夫人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午后了。丫鬟一见她醒了,忙去把熬了第三回的药端过来,随后又叫人知会贾母和邢氏。
王夫人想起昨日的事,十分抑郁,饭都吃不下,哪里还喝得下药。
“太太,大夫说这药是要趁着温热喝得,凉了就没有效了。”银钏温言劝道。
“我说不喝就不喝,你乱吠什么!”王夫人说罢,伸手将药碗推到了银钏身上,碗也落地碎了。
银钏委屈的落泪,却不敢吭一声,跪地将碎瓷片悉数捡到到木托盘里。
邢氏扶着贾母进门时,正看见银钏挂着一身药汤,端着碎瓷片出去。贾母见状,皱眉:“这是?”
银钏忙躲闪远些,以免自己的脏身子冲撞了贾母。“奴婢笨拙,把药碗碰洒了。”
贾母叹口气,她当然瞧得出银钏在撒谎。府中二等丫鬟伺候人素来手脚稳重,位份可不是白升的,哪能笨手笨脚的弄洒东西?八成是王氏醒了,发脾气了。
邢氏打发银钏:“去吧,回头叫别人顶替你,伺候你家太太。”
银钏如临大赦,连忙躬身退出去。
贾母皱眉:“这个王氏!”
邢氏笑了笑:“病人脾气都大,没什么要紧的。”
贾母欣慰的看眼邢氏,点点头,在她的搀扶下去了里屋瞧王氏。床前果然有一滩擦洗过得痕迹,更加证实贾母之前的推测,药碗必是卧榻的王氏给弄洒的。
王夫人见贾母亲自来看她,颇为意外,激动地起身。她心里更加懊悔自己先前的武断,原来老太太并没有放弃她。
贾母本来还是心疼王氏的,如今瞧她病重了还不忘发脾气苛责下人,心里有几分不满意。她敷衍的笑着,按住王氏叫她躺下不要乱动,好好养病。
王夫人感动的热泪盈眶,这会子脑子清明了许多后,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糊涂。
贾母嘱咐了王氏许多话,无非就是叫她好生养病,家里很多事儿都等着她做主离不开她。临末了,贾母还问起了贾政,吩咐人这就去催促贾政回来瞧媳妇。
王夫人感动的无以复加,流泪道:“倒不用,我听婆子说昨儿个他来瞧过我了,因我昏迷着,没见着他。今日出门也是为了正事,我怎好因自己这破身子,耽误了老爷的前途。”
贾母讪笑着拍拍王夫人手背:“不愧是名门闺秀,识大体,善解人意。瞧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为别人着想。”
王夫人得了贾母的赞美,裂开干巴的嘴唇,心满意足的笑了。
“好了,我们也不好叨扰你久了。你病着,一定要好生歇息,按时吃药。”贾母不想多呆,说完这些话,便干脆的抬腿走了。
王夫人感动的目送贾母离去。回头,王夫人预备吃药了,叫人端来,却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见药上来,她都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两回了。
王夫人愈加不爽,气得将这个丫鬟也骂了。
小丫鬟心里委屈,却也不敢说,只好干受着。可那小丫鬟一旦从王夫人的屋子里出来,什么委屈都要藏不住,说出来才舒坦。
“这药熬了不喝,就得倒掉重熬,厨房熬药的折腾了三遍,药还被太太给弄洒了。这边没了药,自要重新去抓,再熬。这药一锅水熬成一碗,要小半个时辰呢,我能怎么快?”小丫鬟说罢,哭起来。
几个婆子听了,都万分同情,更有一个唤周嬷嬷的说:“你这才算轻的,早些时候银钏那丫鬟伺候她,被泼了一身药汤,还摔了药碗,可厉害了。”
小丫鬟闻言,更委屈了:“原银钏姐姐也和我一样受了委屈。我还想呢,倒不如金钏姐姐,当初所幸挨了她两脚,可以投奔新主子去。”
婆子们闻言,忙附和:“而今我们都羡慕她呢,将来她跟着二姑娘出嫁,估摸也会是这个了。”婆子竖起大拇指。
几个人纷纷点头赞同,又抱怨了一通,方各自散去,各干各的活计。
邢氏陪同贾母回去,试探的问贾母昨日与王氏的谈话内容。“母亲,您跟弟妹会不会是商量了什么事情,弟妹一激动才会——”
贾母听邢氏此言,倒想起她提宝玉和黛玉婚事的事儿,自己皱眉琢磨了会儿。难道大夫所说的王氏“受惊”“郁结”,会是指这个?难道王氏不想宝玉与黛玉一起?贾母默了会儿,脑子里突然闪过薛姨妈母女的模样,眉头皱的更深了。
贾母觉得如今这事儿有点复杂,她不想改变初衷,但碍于薛姨妈给她送了不少好东西,她也不想伤了王氏和薛家姐妹的情面。
这件事有点不好办了,可是宝玉最终该娶的妻子还应该是黛玉。贾母冷眼瞧黛玉如今身子也都养的差不多了,而且林如海如今被提拔为武英殿大学士,在御前随意行走,可谓是风头正盛。宝玉若是娶了黛玉,亲上加亲不说,将来有个这样气派的岳父,加上吏部尚书的大伯父,简直可谓是官路亨通,前途一片光明坦荡。
贾母主意已定,也便不怕告知邢氏,遂将她与林家亲上加亲的想法告知邢氏。
邢氏听得沉默不语。
贾母却话说个没完了,先是分析了宝玉的坦荡的将来,又说了这门亲事对荣府的好处。最后,贾母表示邢夫人必须要帮忙,因贾赦与林如海交好,有他保媒拉纤最为保险,林如海也不好拒绝什么。
贾母说了一大通,见邢人一直沉默不语,才发现不对。贾母不高兴的盯着邢氏:“怎么,你有意见?”
“母亲,咱们还是慎重考虑一下为好。”邢氏沉吟道。
“怎么说?”贾母见邢氏犹疑什么,不悦道,“我知道你喜欢林丫头,也瞧不上你那侄子,你不说我就猜出来了,我一说出这话,你必然一门心思的向着外人。”
邢氏微微扬眉,心想:你还不傻!明知道配不上人家姑娘,竟然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说要提亲。
若非邢氏就穿到了这位邢夫人的身上,碍于身为儿媳妇,她必须要遵循孝道,她真想把事儿都摊开了好好跟贾母理论一番。
贾母见邢氏此态度,更加不高兴。“我叫大儿子娶你回来,是叫你孝顺我,帮衬着管家,不是叫你胳膊肘往外拐!用你管配不配的上?再说咱家乃是钟鼎望族,哪样不好了,怎么配不上?”
邢氏勾嘴轻笑:“媳妇儿也没说配不上。”
“那你什么意思!”贾母气道。
“媳妇儿说请您慎重考虑一下,是说林妹夫近来有个想法,与母亲的相冲。”邢氏想了想,如今只能这么说。早前瞧林如海那态度,必然跟自己是一样的,他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如果她现在不断了贾母的想法,回头贾母犯糊涂在明面上说。到时候俩家在面上闹僵了,说亲不成,再结仇,必然会影响贾赦与林如海的情谊。邢氏才不会去傻到等着一切功亏一篑了,再徒手挽留。
“什么想法?”
邢氏沉吟了下,回道:“林家如今没后了,总该想个法子延续子嗣。”
贾母皱眉,不解邢氏所说。如今林如海这个年纪,别说他没续弦,就算是续弦了,也未必那么好命可以中年得子。这林家到黛玉这一代分明是绝户了,还能有什么法子延续子嗣?
贾母不解的看向邢氏,问她到底是什么法子。
邢氏回道:“招婿,林妹夫可以招婿入赘。”
“天哪!”贾母惊讶的用手掩住嘴,“招婿?得亏他敢想,有哪个正经门第出来的男人愿意入赘?这一入赘,男人是要坐着花轿进门的,以后连名字都不是自己的了。孩子倒是能姓林了,可有谁家的爷们会愿意?”
“林家家大业大,总归是能找到人吧。媳妇儿也就是个猜测,觉得林妹夫是有这个意思的。媳妇儿是觉得的,您必然舍不得宝玉嫁过去的,所以这门亲事还是不要合计的好。”
贾母皱眉,不语了。
邢氏见自己的言论终于堵住了贾母的嘴,轻轻地勾起嘴角,忙告辞。回头就将此事告知贾赦,令其与林如海一起商量个办法。
傍晚,贾赦接着和林如海聊天的机会,摆了一小桌,俩爷们边小酌边商议此事。
林如海佩服的对贾赦拱手:“大嫂子可救我一命,若是岳母突然跟我提亲,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绝她。说狠了,怕她老人家伤心,绝了我们俩家的关系。若不说,必然不行,我怎能把我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那孩子,毫无前途可言!”
“她也不过胡诌,暂且稳住了老太太。不过妹夫,林丫头这亲事儿你得上心了,还是尽快给你的女儿找个好婆家才是。”贾赦见林如海发愁,顿了顿,再不提这话,转即又笑道,“有个喜事儿说给你,你嫂子不是答应过你会给你找个伴,如今有合适的人选了。是个老翰林的女儿,姓扈,当初贤孝才德,选入宫作女吏,今年从宫里放出来,年方二十八,据说长得也不错。”
林如海在官场上纵横多年,也算是如鱼得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而今贾赦突然跟他提起亲事,林如海到不知道作何反应了,一把年纪啊,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贾赦见林如海还会害羞,哈哈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好弟弟,瞧你现在这样,我更觉得给你找个伴这决定没错!怎么样,改日咱们见一见她老父亲,再叫你嫂子帮你相看相看?”
林如海微愣,点点头。
时至深夜,贾赦方归。邢氏哄睡了璨哥儿,便半卧在榻上看书,等着贾赦。
贾赦沐浴之后,去了一天的疲惫,舒坦的躺下来。“谈妥了,你放心吧,就算是她老人家现在此刻就跟林妹夫提亲,他也不会怪到咱们夫妻身上。他知道,咱们是一心想着他的,早就感激不尽了。不过,说实话,我倒觉得你招婿这招挺好的。”
“别胡说!”
“我没胡说,”贾赦定定的看着邢氏,“媳妇儿,你觉得你随口胡诌出来的主意都很好么?”
邢氏笑着闭上眼,缓了会儿,转而勾起嘴角,笑看贾赦。“别跟我说,你真建议林妹夫招婿了?”
贾赦点头。“林丫头小时候有个赖头和尚来化他,说过些奇怪的话,你是知道的。林妹夫说,若是给黛玉招婿,正好可以应了和尚那话,一辈子在家呆着,不见外人了。也是,女婿一进门,就算自家人了,也就不是外人。”
“胡说,谁凭个什么道人半仙的话过后半辈子,那是真傻了。人以后活得好不好,还不得看自己?”
“你说的有道理。”
“想林丫头以后好,还得找个靠谱的人家。招婿这事儿还是不大可行,哪个正经爷们会愿意坐花轿进门的,岂不丢人?男方家祖上也不愿意的。就算如今有愿意的,我也会怀疑他们的初衷,无非是贪图林家的财势,更加不靠谱。我那话不过是拿来赌老太太的,你们不能当真的。”邢氏叹道。
“唉!”贾赦不禁替林如海愁了,“他还以为总算是寻了个出路呢。”
邢氏笑:“招婿不行,我倒没说别的法子不行。咱们倒是可以取娶个折中的办法。挑个优秀的孩子,愿意将来与林丫头大婚后,舍一个孩子过继姓林。如此既照顾了他的面子,也了结了林家后代的事儿。”
“这么过继,恐怕不合规矩啊。”贾赦犹疑的道。
邢氏回道:“这事儿还要看林妹夫在皇上跟前的印象了,求个恩典,回头再户部上了特例,也就没什么了。”
贾赦连连点头称赞邢氏:“好主意,凭着林妹夫的面子,求这么个恩典想来是容易的。他辛勤为官一辈子,功勋都摆在那儿呢,皇帝多少会动恻隐之心,再说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邢氏点头,转即跟贾赦道:“老二媳妇的人选我订好了,说来也巧,给林妹夫相看的时候,顺路瞧了个合适的。家世倒不如人家老翰林的出身清贵,却也是个干净的人家,父亲在京做个七品芝麻官。年纪比咱家老二长三岁,十分稳重干练,倒是个不错的。我心急,昨儿下午就去相看了,很满意。”
“既然你觉得不错,回头我再打听没什么问题,就早早的定下,也早点事儿办了。也好叫他媳妇好好挟制他。”
邢氏想起个事儿,又道:“前日老二跟我坦白说他养了个外室,是东府侄媳妇儿的异母妹妹。我回头细细打听了下,她原本跟过珍大侄子的,跟蓉哥儿也不大清楚。”
贾赦瞪大眼,心想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物,贾珍贾蓉父子,再算上贾琏……贾赦厌恶的皱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若是东府的事儿,也就不奇怪了。”邢氏冷笑道。
贾赦眯起眼睛,阴测测得笑道:“是我疏忽了。”
邢氏打了个冷战,总觉得贾赦不对劲儿。因觉得乏了,明日事儿又多,且不管他了,熄灯歇息。
屋子里一黑下来,贾赦的手就伸了过来,拦住邢氏的腰。邢氏吓了一跳,她真有些累……等了会儿,听见身后稳稳地呼吸声,邢氏松口气,安心的合眼睡了。
次日一早儿,贾赦却没放过她。
邢氏颇有怨念的躺在榻上,看着贾赦精神抖索的穿衣、洗漱。邢氏纳闷的在心里问了千百遍:他就不累么?
今日是祁家给邢岫烟下聘的日子,邢氏还是得赶早儿起来,乘车去了一趟发财镇。见一切都挺顺利的,邢氏便赶早儿回来了。当邢氏乘坐的马车路过宁国府时,却听见外头有吵闹声。她撩起窗纱,见着几个府衙的官差站在宁国府门口叫嚣着拿人,宁府的管事赔笑着请几个衙差进门。之后如何,邢氏便不知道了,还要靠打听。
回了家,邢氏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见贾母派人来催她过去。
邢氏料知贾母有什么要事要商量,尽快过去了。
贾母脸色十分肃穆,全程冷眼看着邢氏一步一步从门口走到她身前,脸上一直保持着严肃,不曾有一刻松动。
邢氏不动声色,打量贾母现在的状况,料知这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贾母垂目,伸手示意邢氏坐下。
邢氏跟着坐下了。
贾母没看邢氏,冷言问:“我听说今日祁家给你大哥那边下聘?”
“是。”邢氏回道。
贾母点点头:“这是喜事,我不能错过,邢丫头端庄稳重,我心里是喜欢的。回头我叫人备了礼,你代我送过去。”
邢氏点点头,贾母越是不切入正题,她越能感觉到贾母即将说的事儿有多大。
贾母眼珠子动了动,终于瞟向邢氏。“二丫头今秋就出嫁,邢丫头这也定准了,琏儿那也快差不多了,府里头喜事接连不断,倒是好事儿。而今除了那两个年虽小的不需操心,也就剩下宝玉和林丫头的事儿了。”
邢氏闻言心中大骇,那日自己已经说了那么一堆不着边的话了,难道贾母还没有断了心思?
“我昨晚一夜没睡,仔细想了想。若是林家真如你所言的,需要留个后,也未必一定要招婿,待宝玉和黛玉成亲之后,大可以把第一个儿子过继给林家!”贾母语气沉重道,这是她能做到最大的让步了。
贾母叹口气,目光沉稳而敏锐的射向邢氏。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码完了,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