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蓓陵公主与拓跋澄早已至亭中,正赏观风景。拓跋澄看源蓁与霁月过来,走上前去迎两位,问道:“霁月姑娘可曾来过这里?”
霁月摇头:“从未来过。这地方清雅安静,甚是难得。想必是殿下寻来的,定常来此散心吧。”
拓跋澄说:“这倒是真的。京城内别的地方,略有些景致的,每每都是人多嘈杂。我和哥哥好不容易寻得此处呢。”
“也就你们兄弟二人,有这闲情逸致,遍处寻静美之地,就是为了方便自己散心。”随后走来的源鹤说道。
“源大哥笑我们太闲?这本来嘛,又不像你们,驰骋沙场的。我们啊,可得好好享受享受这难得的春光。”拓跋澄伸伸懒腰,“平日里在宫里闷着,都要得病了。”
“你何时闷着了?你在哪儿不都是享受为先?”九王爷拓跋翰揶揄道。
拓跋澄辩解道:“九皇叔,人人都似你,冰山一样,这京城啊,哪里还能有分毫的春阳暖意。”
拓跋翰瞥了他一眼,源蓁笑道:“澄殿下这嘴巴利索的,九王爷哪里说得过你?”
“你看你看,源姐姐,你总向着九皇叔。”拓跋澄撒娇说:“源姐姐,九皇叔总是欺负我,你何不多宠着我点?”
“哪儿个敢不宠着你?”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蓓陵公主着下人端了些新鲜的水果,说是皇上知道她爱吃,特地赏的。霁月看那水果,都是北方没有的品种,想是皇帝命人从南方温热之地,快马加鞭运送来的。看来皇帝对蓓陵倒是极为宠爱。只是奇怪,在宫内好像并未听到几次蓓陵生母右昭仪的名字,大概也不是得宠之妃,为何蓓陵公主却是这般受宠?难道此中有什么隐情?
霁月心下思付,看来回宫要细细问问姑母才行。
“总是呆坐着也是无趣。”蓓陵公主问拓跋澄:“你不是说有什么游戏?”
“差点忘了。”拓跋澄指着亭子外面的溪流,说:“今日三月初三,我听闻宫外有一游戏,甚是有趣。美酒已备下,酒杯也齐带。,美酒斟满杯,曲水流羽觞。如此可好?”
曲水流觞,顾名思义,乃是初春之节,分坐于溪水旁,取小而体轻,底部浮托的木制酒杯;或是陶制的羽觞,需放在荷叶上,斟盛美酒,从上流浮水而行,任其顺流而下,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即取饮,背诗一首,彼此取乐。引流引觞,递成曲水,也有祛灾驱邪之意,以祈如意。
蓓陵公主抚掌笑说:“甚好,我倒想玩玩看。”
众人皆点头认同。
剪花亭旁的春涧小溪,细水潺潺,清澈见底。几位公子准备好美酒,因此时节并无荷叶可采摘,拓跋澄备了轻巧的木杯,斟半杯至木觞中,众人分坐于溪边,着下人从上游放置酒杯,随水而漂流。
慕容铭坐于第一位,依次是源鹤,九王爷,蓓陵公主,拓跋澄,源蓁,拓跋濬。拓跋濬本要坐最后一位,霁月笑言,可不敢让皇孙殿下坐下位,自己坐便可。拓跋濬便也不再争。
木觞顺流而下,清冽泉水中挟着淡淡酒香,飘过慕容铭,缓缓漂至源鹤跟前。源鹤取酒而饮,说道:“这诗自然要与今日有关。只此‘野酌乱无巡,送君兼送春’最恰如此时。”
这句出自崔橹的诗句。霁月心想,野酌乱无巡,倒正是今日之景,只是……
“只是此诗是送君别过之意。”蓓陵公主道,“未免略显伤感些。”
“将军当是自觉我们相聚难得。”九王爷说。
源鹤笑道:“哈哈,九王爷甚懂我。”
“相识多年,再不懂可就是我的不对了。”
下一盏酒杯漂至九王爷旁边,九王爷取而饮之,赋诗曰:“促赏依三友,延欢寄一卮。”
第三杯酒轮到源蓁,源蓁掩袖饮毕,念曰:“落花承步履,流涧写行衣。”
拓跋澄说:“源姐姐念的诗果真诗情画意。”
源蓁浅笑:“女儿家总是更喜欢读些柔和优美之句。”
第四杯酒停至蓓陵公主面前,蓓陵略一思索,吟道:“乍叠乍铺风里水,半酣半醉雾中山。”
霁月心内默赞,蓓陵公主的诗句果真如她性格,大气自然,不拘小节,倒不像深宫中养大的娇嗔公主,别有一番洒脱之意。
“霁月姑娘。”拓跋濬轻轻唤她。
霁月定睛一看,木觞正漂至自己跟前,她举杯示意,背转身掩袖自饮,罢了,说道:“适才大家都念了好诗,我略知道的些春词都比不上先前的那些。我这儿只想一句名句,‘时在中春,阳和方起’。”
九王爷略惊讶地侧目看向霁月,说:“这句你也知道?你年纪不大,竟读过史记?”
拓跋澄问道:“我怎么没读过这句?出自何处?”
霁月笑说:“出自始皇本纪。倒是没细读过,略看过一些,左昭仪那日看书时,说读史明智,让我跟着念了几句罢了。”
九王爷点头:“左昭仪也是宫中难得聪慧之人,你跟在她身边倒是能学得许多。”
向来熟读史书的拓跋濬却没有接话。
他倒也略微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才合理一些。
自从那日与霁月接触来看,确实不似平常的小宫女。寻常人家的女孩子,也少是这般气度。无论是梅雪弹琴,还是平日里左昭仪对她的多加关照,甚至今日出门,左昭仪也必是跟宫门守卫交代过,不然,她一个小小宫女是如何能出入宫苑。难不成,真是刻意培养的?
可是,左昭仪培养一个小宫女做什么?再者,以左昭仪的倾国美貌,能得宠又懂得低调内敛的智慧,她也无需培养小宫女。
拓跋濬内心满是疑问。
有疑问的也不止她一个人。
“霁月姑娘,你在左昭仪身边,甚得欢心?”蓓陵问道。她确实疑惑,本来出宫门既是难得,一向都是他们几人赏景闲谈,这无端端地,怎么会突然加了一个陌生女孩,而且,也不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小姐,竟是从未见过的左昭仪身边的小宫女。看样子,拓跋濬兄弟与她又熟悉,真是奇怪。
霁月说:”回公主,确实甚得左昭仪娘娘照顾。听娘娘说,是因为我眉眼与她幼时有两分相似之处,娘娘和善,心生怜悯,看我在宫内无依无靠,才收在身边的。“
”哦,原是这样。“拓跋澄按捺不住好奇心,跑来霁月身边,说:”霁月姑娘,让我看看,看是否与左昭仪娘娘有几分相似。“
霁月与拓跋澄目光相对,拓跋澄看她眼神晶亮,笑意盈盈,酒窝深深,自是清秀可人。一时间竟忘了目的,霁月被他盯着看,不由得脸颊透出粉红。
“哎呀,澄殿下。”源蓁看霁月害羞红了脸,起身扯扯拓跋澄:“殿下,人家小姑娘,你这样盯着看,可不对,你看霁月姑娘,脸都红了。”
拓跋澄笑道:“细看确实与左昭仪娘娘有些神似。“
“殿下快别说了。不过是左昭仪娘娘玩笑话,这样说来可是太抬举我了。再说,我以后可要捂着脸了。”霁月说。
“那倒是我的错了。“拓跋澄说:”方才只是一时兴起,开个玩笑,霁月姑娘别放在心上。”
源蓁说:“就是就是,澄殿下还说相似,你何曾见过左昭仪幼时的样子?”
拓跋澄解释道:“源姐姐,你倒不知,这天下的美人,皆是有相似之处的。依我看,姐姐和霁月,也略有相像之处的。”
“就你嘴最甜。”源蓁戳戳他额头,拓跋澄只是眉开眼笑。
”那我呢?“蓓陵公主故作生气道。
”我们的公主大人,自然是倾国倾城的美貌了。“
”我可看出来了,以后这京城里的年轻姑娘们,可都得躲着点咱们这位澄殿下。这张嘴抹了蜜似的,不知道会骗了多少去。“蓓陵公主说。
“小姑姑,我夸你还不好吗?”
“你再叫我小姑姑!喂!拓跋澄你别跑!”
两人竟在草地上追逐打闹起来,源蓁与霁月被逗乐,悠哉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玩闹。几位公子则举杯共饮。
几杯酒下去,拓跋濬转头看霁月。萋萋芳草地,她与源蓁依靠一起坐着,春日阳光洒在她脸上,笑靥如花。
“烁彤辉之明媚,粲雕霞之繁悦。恰如此诗。”只是,拓跋濬总有种感觉,她并不只是表面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