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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天晚上夜戏时的平静,就像是狂风暴雨来袭前压抑的沉默。第二天一早,随着诸多网友打开新一天的热点头条,罗铭隐婚劈腿的消息立刻传遍大街小巷,无数人群情激愤,迅速掀起一股声讨罗铭的狂潮,声势排山倒海,几乎是立刻就将那一点微弱的质疑声压了过去。
平心而论,以罗铭的品性为人,绝对达不到这种墙倒众人推的凄惨境地,但他的公众风评实在是太差了。之前一直被轩霆安排着接狗血家庭伦理剧,虽然收视不错,但根本没能圈住什么铁粉。而平常出席活动跑通告时,自己的团队又实在很拖后腿。即便有舒丽始终在严格管理,但挡不住团队的大多数人别有用心,基本也将罗铭的形象破坏得七七八八。
前些日子他解约时,这些点滴积累的恶评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顿时如井喷般涌现了出来。纵然圈内人都对罗铭评价不错,但这是个为了钱什么谎话都可以编的年代,黑的能说成白的,好人能说成恶棍。可以说,从罗铭踏入轩霆,被王筠喜欢上开始,他的悲剧就已经开始了,严钧利用职务之便,明里暗里不知道给他下了多少绊子,现在正逢天赐良机,忙不迭一股脑全都使了出来。
要说罗铭做错了什么,可能错就错在他没那个心机,拒绝了轩霆小王总的示好。喜欢与否这件事情,并不能用利益衡量,但事关前途未来,很多人连自己都可以出卖。洁身自好历来是件极难的事情,因为总用那么一些时候,你明明已经足够努力,但命运还是说来就来。
第二天上午,还没到剧组开工的时间,片场外面就已经围满了前来采访的记者。影视城没有秘密,哪个剧组在这儿拍戏一目了然,不知道多少记者和狗仔潜伏在附近,只为了得到最新的第一手消息。楚冰坐在酒店里,电话开了免提放在桌上,聂远平的声音唉声叹气地传出来,只是听都能感受到说话者浓重的心烦。
“不行,实在进不去,路被堵死了。工作人员勉强挤了几个过去,我和老袁都没能挤上前就被发现了。罗铭更不用说,露脸都不敢让他露……以前没觉得他这么红啊?!怎么出个事这么多媒体蜂拥前来,这待遇赶得上当红一线了吧?!”
罗铭的知名度,目前还真配不上这个阵仗。到底是因为什么被穷追猛打成这样,显而易见。楚冰现在到底也是轩霆的艺人,多余的话不好多说,只问:“今天戏不拍了?”
“这还拍什么啊。”聂远平又叹了口气,“先歇一天吧,避避风头……希望罗铭那边的结果能尽快出来。要说这件事虽然来得气势汹汹,但你还别说,舒丽还真是很有脑子,这种时候一句对罗铭的质疑都没有,昨天晚上大家都忙成一团的时候,她留了闹事孕妇的血样,今天去医院拿了患者资料,现在正去那女人的住处调查。条理清楚。手段干脆,罗铭能遇见她,也算是走了大运。”
和大多数经纪人不一样,罗铭拍戏的时候,舒丽也一直都在片场。楚冰和舒丽接触不多,但意外的很清楚她的性格。这个刚入行的年轻姑娘一头齐耳短发,强势却又低调,在片场存在感不高,但从没出过岔子,是个非常理想的经纪人人选。楚冰只接受了轩霆派的助理,经纪人还没有着落,对她多少有三分留意,现在听了聂远平的夸奖,并不觉得意外。
能让拒绝了王筠的罗铭对她一心一意、非她不可,果然并不是没有原因。虽然王筠是小王总,舒丽只是个小经纪人,但为人处世来说,舒丽这个人,的确比王筠靠谱多了。
聂远平又和她聊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楚冰放下手里的剧本,将挂断的手机拿回来。通话结束后,露出原本正在浏览的通信界面,因为她迟迟未回,助理宗瑶忐忑不安,以为自己的提议被楚冰不喜,紧张万分,自己絮絮叨叨地刷了好几页。
楚冰给她回了条消息:「你猜对了,今天剧组的拍戏的确被迫中断。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没必要来探班,拍戏期间没有必要。」
别人家的助理都是拍戏期间给洗衣订饭烧水按摩,虽然自己之前也觉得这样很辛苦,但自家女神这种完全不需要照顾的也不太好啊!显得她这个助理特别没有价值!当了楚冰的助理后每天只能负责养猫的宗瑶欲哭无泪,小心翼翼地回:「冰姐,旺财这两天有点躁动不安,可能是太久没见主人了,要不……我给你抱去,你看看它吧?」
我看它干什么?楚冰莫名其妙,皱着眉打字:「猫不是我的,你可以去找苏凭。」
我……我这不是看新闻你们最近关系破裂,让旺财给你们补救一下吗!我是为了你好啊冰姐!!宗瑶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有苦难言,觉得以楚冰的性格,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于是越发忧愁,想了半天后突然眼睛一亮。
说起来,找苏凭……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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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的消息终于停了,楚冰等了几分钟后没等到回复,于是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看起剧本。
虽然没有拍戏,但她这一天同样过得非常充实,一刻都没有停下,下去夕阳西沉时分,楚冰站在镜子面前,仔细看起自己的脸。
她是个演员,掌握五官的变化是项基本功,基本每天都要抽半个小时的时间,专门对着镜子练习微表情变化。这次的剧本《夜行》,陆折情是个面瘫,但面瘫不代表没有情绪,如何从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表现出情绪的波动与转折,是演员在演戏时的一项难点。
很多人拍了许多年戏,高兴了就是咧嘴,生气了就是瞪眼。无数个角色有着同一张脸,不仅塑造的角色不成功,也让观众很容易出戏,甚至会限制自己的戏路、百害而无一利,人人皆知,只是练起来也实在很难,需要对自己的脸了如指掌,掌控力极强。
楚冰从进入表演系学习的第一天就开始这么做了,到现在没有一天中断。她仔细地看着自己的眉目,微笑的弧度与下巴的俯仰,每一个角度都包括在内,以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自我。练习将要结束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楚冰视线盯着镜子,拿起手机,将屏幕对准镜子,向镜中瞟了一眼。
而后她看到自己的眉,在看到来电显示上苏凭两个字的时候,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楚冰微微皱眉,接通电话,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电话那边苏凭的声音带着些许隐约的笑意,透过电话传过来时带着一点电流的沙哑,让她的耳朵不受控制的动了动。
“女人都是忘恩负义的吗?”他问,颇为浮夸地叹了口气,“昨天还说欠我一个大人情要还我呢,今天就和我旗帜鲜明划清界限,让我很受伤啊。”
“我只听得懂旗帜鲜明划清界限那句。”楚冰板着脸,声调平平地说,“我没有,媒体写的东西你也信,这个智商被骗就不要怪别人了。”
“好吧。”苏凭低笑,温和地说,“是我的错,别人说什么不重要,我应该相信你的。”
虽然一直被冠以国民称号,但苏凭在她面前一直太不正经,楚冰一直觉得所有人眼睛都有问题。然而此时此刻,他稍稍压低声音,混杂着笑意与略微的哑,如同在耳边低语时带起微颤的麻。楚冰神色微怔,看着镜中自己略微不自在的表情,忽然间有点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受欢迎。
被他放低姿态,带着点无奈的意味去哄,的确是让人非常、非常受用的。
但是……楚冰将手机拿开,看了来电显示一眼,依然保持着冷静理智,有些怀疑地问:“我觉得你今天说话怪怪的。冒昧问一句,你是突然吃错药了吗?”
果然这个女人根本就是软硬不吃的,摆高和放低姿态对她都根本没什么用。苏凭失笑,坐在车里,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旺财坐在一个大纸箱子里,半个月不见胖了一圈,雪白的长毛蓬松,看起来就手感极佳,头搁在纸箱的边缘上,歪着头,尖尖的耳朵里带着点粉色的细绒毛,不时伸舌头舔舔鼻尖,碧绿的猫眼圆溜溜地盯着他看。
有段日子没见,好像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了一样,小没良心的。苏凭试探地伸手在它面前晃了晃,旺财张开嘴,露出几颗尖尖地虎牙,脑袋随着他手的移动摆来摆去,跃跃欲试想拿他的手指磨牙,不咬一口不罢休。
一切还和从前一样,苏凭满意地收回手,旺财却突然弓起背,从纸箱子里跳过来,伸出爪子搭住他的胳膊,眼神湿漉漉地趴在他腿上,温热柔软小小一团。
“可能吧。”苏凭抬手摸了摸波斯猫小小的脑袋,眼神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昨天是真以为你是要站在罗铭那边的。虽然觉得你不是那么古道热肠的性格,我也并不讨厌罗铭,但形势所致,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你知道,在我们这行,圈内人很难做朋友,大家彼此冲突的资源太多,总是处在一种竞争关系里,高低境遇不同,心态好坏也截然不同。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可能被人无限放大,引起别有用心的猜测和议论,而友谊向来经不起这种挑拨。我和你性别不同,冲突的资源被降到最低;演技在同一水平线上,不至于被对方甩得太远。”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可以做朋友的,如果就因为昨天的事从此疏远,很可惜。因为……”
苏凭闭上眼,坦诚地轻笑:“楚冰,我觉得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夕阳还剩下最后一道漂亮的余光挂在天空,房间里有些暗,镜子中的表情看不分明。楚冰抿唇,沉默片刻后转头看向窗外:“你是最近第二个这么跟我说的人了。”
恩?苏凭的手停在半空,慢慢眯起了眼:“第一个是谁?”
“和你没关系。”楚冰轻描淡写地敷衍他,“而且谁和你是朋友,不要强行自来熟。”
“不做朋友也不是不行。”苏凭悠悠地说,“我喜欢你,给我个回应好吗小师妹?”
……你狠。楚冰咬牙,心不甘情不愿:“算了,还是做朋友吧。”
那就这么定了。苏凭低笑,伸手虚点了下波斯猫的鼻尖,顺了顺它背后的毛:“有点没想到你也会服软。你助理下午把猫给我送过来的时候,我挺吃惊的。”
“是她自作主张。”楚冰强调。苏凭不跟她争辩,只是问她:“你助理说旺财想主人了,但我看它也没怎么想我,可能是想你了。你现在要过来看看它吗?”
他将电话放到旺财嘴边,揉了揉旺财下巴上的软毛。旺财舒服地昂起头,楚冰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见听筒中传来旺财柔软绵长的叫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甜得人心都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