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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念泣不成声,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有些无奈地撇过去头背对着徐良征。
屋里很安静,只有她轻微小心的啜泣呜咽声,隐忍又压抑。
此时此刻,她想到的远远不止是吴母,还有两个孩子。
从十月怀胎开始期盼,直到有一天呱呱坠地,她前所未有的耐心,前所未有地欣喜。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平凡的人,可当孩子一天天长大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这世界上最无奈的事,大概就是她遇到的,就算是用命去换她也不会眨眼,可惜并不是以命抵命的事。
……
徐良征并没有打扰她,轻手轻脚地抽了两张面巾纸递给她。
他突然觉得吴念像一根藤,虽然柔软依附着余行钧,却也有倔强坚韧的力道。跟大树比硬是不够硬,掂起来抽人却会很疼。
良久良久之后徐良征回过神才试图安抚她说:“今天先到这里吧,你如果真心想好起来的话就要保持好的心态,不要压抑自己的情绪,但也不能放任自己伤心……”
说话间房门从外面打开,余行钧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先是扫了徐良征一眼,又瞧见吴念正伏在椅背上哭泣。
“怎么了这是?”余行钧指着吴念问:“徐医生,你行不行啊?我花了钱让你来陪她聊天,好好开导她的,你怎么给我治哭了?”
徐良征站起来,闻到余行钧一身酒味,不瘟不火地解释:“余总,你得相信我的专业能力,余太哭一哭也不见得是坏事啊。”
余行钧撩开吴念披散的头发,看见一张梨花带雨地脸,她闭着眼靠在那,胸口不断起伏。
徐良征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站在一旁说:“余总,今天先到这里吧,晚上电话里细聊。”
余行钧头也没回,背着身不耐烦地冲他挥手。
徐良征又笑了笑拿着外套和提包开门出去。
等徐良征走了,余行钧伸出来两根手指,抬起来她的下巴问:“睁开眼看看,这是几啊?”
吴念挣脱开桎梏,狠狠甩开他的手。
“看样是没糊涂。”他继续笑。
过了好半天,吴念才慢慢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地移开遮在脸上的双手。眼睛红肿,没有了之前的光彩,样子虽然狼狈,却也不见得难看。
“怎么就你在家呢?于姐呢?她就这么放心地让你们孤男寡女独处然后自己去超市买菜了?”余行钧环顾了一圈,也没见于姐人影。
他去冰箱拿了瓶啤酒,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刚放下易拉罐瓶子电话就响了,他接了直接说:“我知道有会议,推了吧,今天下午的事都推倒明天吧……怎么就忙不过来呢?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收了电话就弯腰把吴念抱起来,抬脚上楼。
吴念肯定是不愿意跟他沾上半点关系的,腿脚齐用,挣扎着说:“我自己能走。”
余行钧笑着把她放下来,漫不经心却意有所指地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能走啊,下次能张一张贵嘴给这人说一句话吗?”
她只抬眼看了看他,转过身往楼上走。
余行钧满不在意地跟上去。
吴念进了门把他当成空气,若无其事地掂起来一本书看,余行钧低头瞟了一眼,书皮有点陌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换了,真不明白她整天哪来的兴趣,看这些没用的东西,沉默片刻之后只好干咳了一下主动搭讪:“新买的书啊?什么书啊?”
吴念翻了一页,拿在手里背过去身。
余行钧笑了一下,在她旁边坐下,使劲清了请嗓子说:“上个月有人找我做媒,是我妈的远房亲戚,说我认识的人多,能不能给大侄女介绍个对象,你说我整天忙的颠三倒四,哪有空儿?我说没空还怕得罪人……头一回按照她的要求介绍的咱们自己公司的姜副经理,大侄女回头打电话说,叔你这个有钱是有钱就是人太黑了点,”他看了吴念一眼,不正经地哈哈一笑,继续说——
“我就说,那没事大侄女,嫌黑咱下次给你找个白的。前几天我又给她介绍了个,大侄女又来电话说,这个倒是挺白的,个子高人有钱,就是脸上满是雀斑啊……我就劝她:大侄女,雀斑又不压秤,带着也不沉,脸上那么大地儿你干嘛非往雀斑上瞧呢?没想到我这大侄女‘咔’把电话挂了,再也不提让我介绍对象的事了。”
余行钧见吴念仍旧不理他,提声嬉笑:“你说这大侄女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就她那脾气模样,挑得还挺厉害的……”
“你烦不烦?”吴念冷着脸打断他,“……能不能安静安静?”
余行钧装作无辜地说:“呦,我老婆没糊涂啊?”
吴念合上书,打算下楼找个安静的地方,起身要走时却被先一步拽住。
余行钧趁她脚盘不稳使劲拉了一把,她往后一退便倒坐在他大腿上。
余行钧从后面抱住她,低着她的肩膀说:“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就跟我那大侄女一样。”
“你缺识好歹的女人吗?”吴念面无表情地反正。
“我哪有什么女人啊,你别胡思乱想了。”
“你是当我真傻了吗?我懒得跟你争辩这些事,你自己心知肚明就行。”
“你没傻,谁说你傻了,就算是傻了我也喜欢啊。”余行钧低声下气地哄她,侧着头亲了亲她的耳垂。
吴念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咬牙说:“放开我!余行钧,你——你恶心不恶心!”
“我不放,既然恶心那干脆多恶心你一会儿,恶心着恶心着不就习惯了?”他手上更加有力,强迫她转过身面对他,握住她的脚脖子把她的两腿扯开,跨坐在他腰上。
他有些得意地笑:“看,你自己拗不过我也没办法吧?谁让你劲儿小呢……让我看看你刚才看的什么书啊,这么要紧……”
他抢过来书仔细一看,原来是心理辅导那类,脸上的笑收了起来,不再跟她玩笑了,嘲讽她:“我说什么你都信?说你不傻也得有人信啊。”
“你要不要脸!”吴念被气的眼眶发红,有根刺在戳弄她,让她觉得气血上涌。
余行钧厚着脸皮说:“怎么又这么说呢?本来都有张脸了,再要不就成二皮脸了吗?”
“你少在这耍无赖!”
“要是不无赖也追不上你啊,不赖着你能搭理我?你不就喜欢我无赖?”余行钧见她被气的不轻,松了松手又说:“怎么这么不禁逗呢,跟大学那会儿一样。”
吴念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问他:“余行钧,你到底想干嘛呢,我真不明白……你让我在这里纯粹是为了恶心我吗?我们怎么说也共同生活了十年……没了夫妻之情总还有些别的情分,你非要,非要逼着我撕破脸皮吗?”
余行钧眯着眼看她,冷哼:“你早撕破脸皮了,不都把诉讼书不啃一声递到法院了?”
“我想好聚好散是你不愿意……”她淡淡地说。
“这世上只有好聚,可没有好散。”余行钧冷言冷语地说。
吴念抿嘴看他,看了两秒又皱着眉撇开视线。
两人僵持不下地时候,外面响起来敲门声——
“余太,我进来了?”
门应声而开,于姐打破僵局。
余行钧已经松开她站起来,瞧见于姐似乎找到发泄口,挥手扔了刚才抢过来一直握在手里的书,板着脸怒不可遏地吼:“这么长时间干嘛去了?你心挺大啊,敢把她一个人搁家里?不知道她是个疯子还是怎么着?不知道疯子发疯的时候什么都做的出?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
于姐进门就被这么劈头盖脸地骂,刚开始还有些怒气,听他句句有理,一时跟着后怕,畏畏缩缩地低着头,半句话也不敢说。
于姐听着是不满她留下吴念一人在家,而在吴念耳朵里,却是指桑骂槐,为什么这么笃定?因为他这人就爱使这一招。
她忍了一会儿,吴侬软语:“要骂出去骂,别在这发疯。”
余行钧脸上又积了一点冰霜,松了松领结回她:“有你他妈什么事!”
她不急不缓地说:“你妈也是我妈。”
余行钧气急败坏地侧身绕过去往楼梯走,只留下一句:“不他妈跟你一般见识。”
余行钧走没影了,于姐才抹了把泪,虽然说不是第一次干保姆这差事,也曾经有几次被雇主挑到错处,可还是第一次被男主人这么指着鼻子大骂,心头的那份尴尬难堪自然是少不了。
吴念抽了张面巾纸递给她,不声不响地捡起来书搁在贵妃榻上。
她刚才说话完全是看不惯余行钧,倒没想着帮于姐说话,虽然说于姐一直照顾她,可吴念总觉得那是花钱买的,于姐待她怎么也比不上李嫂用心,之前那个小保姆更是比不上李嫂。
想到李嫂,就免不了又想到巨县。山清水秀地的确是个好地方。
而且,她在巨县待的那几年真是平静的多,除了糊涂的时候,一年到头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