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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贾赦素来有多么的不着调,也甭管贾母平日里有多么的偏心眼儿,可当满脸是血的贾赦被人架着走进了荣庆堂的那一刻,贾母还是彻彻底底的被惊吓到了。
“大夫呢?鸳鸯,赶紧去唤大夫!鹦鹉你去把我房里珍藏的好药全都拿过来!这天杀的,到底哪个混账东西伤了你?该死的,这事儿绝不能善罢甘休,要不然外人还当咱们荣国府没人了!来人,去报官!”贾母一叠声的怒吼着,其实她这个状态,与其说是被吓到了,还不如说是被气到了。
凭良心说,贾赦看到这一幕,真的一点儿也不感动,甚至在听到贾母之后说的那番话,也只是在心中连连嗤笑不已。
——这要是换作是贾政一脸血的进门来,贾母铁定立马两眼一翻彻底晕厥过去。结果搁在他这会儿,生气是生气的,可真要说起来,恐怕也没多少心疼。
想法归想法,贾赦在吃过了那么多回亏后,终于也学乖了一回。他先不说是谁伤的他,只让人将他送到贾母跟前的椅子上,一屁股瘫坐下来后,又接连不断的叹起气来。
见贾赦只叹气并不言语,贾母也有些愣住了。正好贾赦挨过来坐了,也让贾母终于看了个真切。
这所谓的一脸血,其实也就是搁远着看了显得极为恐怖,其实压根就没啥大不了的。毕竟,贾政又不是武将,一个文弱书生罢了,若非当时贾赦被宫中侍卫们限制住了自有,真放任这俩兄弟对掐,倒霉的绝对不会是贾赦。可就算冷不丁的让贾政占了些许便宜,贾赦也不曾受重伤。
在当时,贾政愤怒之下一记老拳就挥了出去,直接将贾赦打出了鼻血来。
仅此而已。
廉亲王忙着善后,文亲王好心的唤人去请了大夫来,稍稍给贾赦看了一下。问题自然不大,事实上等太医过来时,鼻血也止住了,贾赦本人也早已清醒过来了。且据太医所说,贾赦这些日子也许是因着旅途疲劳,又恰逢盛夏即将到来,因而很是有些上火。这一记老拳下去,旁的不说,倒是能给贾赦清清火。
对此,在场的诸人皆没了言语。唯独贾赦在醒过味儿来之后,登时笑得一脸狰狞,还真别说,配上他那一脸的鼻血,确实有股子渗人的感觉。
拒绝了太医的包扎,同时也没顾得上清洗脸上的血迹,贾赦只立马让人将他送回荣国府。
这一次,就算恁不死贾政,也要让那个混账东西得到应有的教训!!
“赦儿?”贾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贾赦,以她的目光来看,贾赦的伤势并不算重,至少面上的血早已凝结成了块,而他的眼神又极为清明,看着半点儿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可同时,贾母又隐隐有些惴惴不安的,她不怕旁的,就怕贾赦在外头得罪了甚么惹不起的人,这若仅仅只是受点儿小伤也就罢了,万一对方报复起来,如今的荣国府却铁定不是旁人的对手。
思量了又思量,贾母越想越担心,当下便将早先说过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只一脸担忧的望着贾赦,叹息一般的道:“赦儿,你老实同我讲,可是在外头闯了祸?这回又是开罪了哪个?竟是让那人恼得打了你?”
都无需细问,就看贾赦面上那伤,便知晓这一定是被人轰了一圈。若是不小心摔的,脸上铁定会有擦伤,甚至连衣裳都会有痕迹。然而,贾赦身上干干净净的,虽说衣角处有些折痕,可这也许是贾赦坐马车回府时,没留神给弄的呢?毕竟贾赦这人原就大大咧咧的,没注意到细节处也是极为正常。
才这么点儿工夫,贾母已经脑补了一出贾赦得罪权贵,被人猛轰一记老拳的可怕情形。登时,贾母几乎急得落下泪来。
“赦儿,你倒是说句话呢!这要是对方跟咱们家的情形差不多,那托着老亲帮帮忙,让那人消消气,到底回头都是要在京城里走动的。”
贾母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贾赦的面色,虽说有血块遮掩着,不过贾赦这人素来都是一根筋通到底的,倒也不难看出他心中的想法。
简单地说,贾赦如今很愤怒,且还是那种在愤怒之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感觉。
半响,贾赦终于开了口:“老太太,今个儿假若是我二弟这般在您跟前,您会如何?哭天抹泪的心疼他,还是命我不顾一切的替他讨回公道来?哼,甭管是哪一个结果,恐怕您都不会认为我二弟有错罢?那么请问老太太,凭甚同样的事情搁在我身上,您就非要认为是我闯下了大祸呢?”
“你这是说的甚么话?这是明着说我偏心眼儿?”贾母也是一脸的震惊,近乎控诉一般的道,“那你怎的不想想,你二弟打小是个多么省心的人。再看看你自己,从小到大,你干过一件好事儿吗?说罢,到底这回又是得罪了甚么人。”
“我得罪了甚么人?好好,既然老太太您都这么说了,那咱们今个儿索性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把事情都掰扯个清楚分明!”
说真的,贾赦能理解那拉淑娴素日里偏疼琏哥儿和迎姐儿,可那是因为那拉淑娴做的并不过分,要是今个儿她踩着十二捧琏哥儿,你看贾赦能不能容忍。至于迎姐儿,倒是占了是闺女的便宜,就因为她是个小姑娘,加之容貌身段都很平常,连脑子都不好使,也因此所有人都不对她抱希望。连期望都没了,谈何失望呢?
可贾母呢?!
听着贾母这一句句近乎戳心窝子的话,贾赦只觉得一股子怒气涌上了心头。这旁人是怎么看的,他并不知晓,也懒得去打听,可至少从他的角度上来看,他简直不能更委屈!
原本贾赦是好端端的待在京城里,虽说时常要去御史台是麻烦了点儿,偶尔廉亲王还会给他摊派些事情也蛮辛苦的,可总的来说,他的小日子还是过得有滋有味的。谁曾想到,冷不丁的贾政就闯下了大祸,贾赦绝不会认为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在于自己,哪怕他的确是在长青帝跟前说漏了嘴,可要是贾政没闯祸,那还有后头的事情吗?
很显然,绝对不可能有。
就是因为贾政贪污受贿,这才被长青帝抓进去打算好生收拾一顿,哪怕中间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可甭管怎么说,贾政会进去是一点儿也不冤枉,长青帝也绝对不可能有这闲情逸致去冤枉一个区区知州。
事情到这里,贾赦仍不认为跟自己有关。可谁让贾政是贾母最心爱的儿子呢?贾政是罪有应得,可贾母完全不这么看,若非贾母哭天抢地的逼着贾赦去将贾政捞出来,贾赦也不用特地千里迢迢的跑到汝州去,得了罪证后又匆匆回到京城来,也不会因着简直瞎扯淡的缘由莫名其妙的得了长青帝青睐,没能如愿以偿的削官罢职也就算了,竟然还让他升了官!!
惨啊!简直不能更惨了!
贾赦简直要哭死在御书房门外。
结果,还没等贾赦哭死过去,他就挨揍了。哪怕这事儿的确有他挑衅的成分在,可说来说去,他还是挨揍了。甚至算上他之前揍贾政的那几下,可贾政身上连个淤青都没有,他却是血流满面。最悲伤的是,等他回到府里,贾母还觉得是他闯了大祸,还怪他不好!
士可杀不可辱!!
“好好!一切都是我不好,回头等圣上将所有的罪证都搜集齐全了,直接判二弟斩立决,这下您总算满意了罢?两年多的知州,他昧下了足足五十万两的雪花银!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谁知晓他还藏匿了多少。居然还说我不好!是啊,我就是不好,我犯贱才会出这般力气指望把二弟尽量捞出来。结果呢?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到此为止罢!往后,你们爱咋样就咋样,不用来寻我,我不奉陪了!!”
说罢,贾赦起身扭头就走,其动作之迅速,完全看得出来内心的怒火有多甚。
贾母一脸懵逼的目送贾赦起身离开,直到都瞧不到贾赦背影了,她才堪堪领悟到方才那些话暗藏的意思。旋即,贾母两眼一翻,又一次的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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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呀!老太太晕了晕了晕了!”迎姐儿跟个小麻雀的冲进了荣禧堂里,结果还不等她跑到那拉淑娴的房里,就被听得声音急急赶过来的十二一把捂住了嘴,直接拖进了厢房里。
“胖丫头安静点儿!”直到将迎姐儿拖到了厢房的里间,十二才放开了她,结果冷不丁的被迎姐儿狠狠的推搡了一把,登时十二不高兴了,“咋的了?连小哥哥的话都不听了?”
迎姐儿有点儿被唬住了,旋即像是想到了甚么似的,双手插腰,向着十二怒目圆瞪道:“小哥哥是大坏蛋!二丫头不是胖丫头!”
“那是丑丫头?还是笨丫头?”十二挑了挑眉,随手拈起放在桌案上的点心,直接丢进了嘴里,吃完了还砸巴了一下嘴,仿佛在品尝美味佳肴一般。当然事实上,那只是一块最为普通的绿豆糕,一点儿都不稀罕。
可迎姐儿稀罕呢!
直勾勾的盯着十二拈起点心放进嘴里,直到十二都吃完了,迎姐儿的目光都不曾离开过。半响,迎姐儿才咽了咽口水,舔着脸凑到十二跟前,笑得一脸的谄媚:“小哥哥,好哥哥,你是二丫头最喜欢的哥哥!哥哥哥哥,也给二丫头尝一尝呗,老太太那头连块点心都寻不到了,她们都不喜欢二丫头了。”
哪怕是不喜欢,而是怕这个胖丫头再胖下去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十二上下打量了迎姐儿一番,又歪着头仔细的思量了许久,这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点头道:“那就吃一块罢。”
“好!”迎姐儿当下就整个人趴书案上了,伸着胳膊挑了一块看起来特别大的,然后拈着点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尝着,仿佛在吃龙肝凤胆。
可惜的是,点心原就很小,哪怕迎姐儿挑的是相对比较大的那块,显然也大不到哪里去。没一会儿,点心就吃没了,迎姐儿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两眼放光的望着小碟子剩余的七八块点心。
下一刻,十二就让丫鬟把点心碟子给撤了。
迎姐儿:“…………坏!”
“过河拆桥也没那么快罢?行了,点心也尝过了,过来说说老太太那头又怎的了?”十二先前倒是急着寻贾赦,可方才他在过堂里瞄了一眼,旋即就被吓回去了。倒不是害怕贾赦那一脸的血,而是贾赦面上“犯我者死”的森然神情。
简直要吓哭本阿哥了!
“呃。”被点心一打岔,迎姐儿哪里还记得先前要说甚么。好在十二特地提了一句“老太太那头”,在略思量了一会儿后,终于想起了事情原委。却听迎姐儿干脆利索的道,“老太太又晕了,好玩的是,她才晕过去,大夫就已经到了。小哥哥,你说这事情厉害不厉害?听说是老太太在晕倒的一刻钟前就让人唤了大夫,可老太太怎么会知晓自己马上就要晕倒了?哇,这可真是一个厉害的本事!”
“那是她给咱们爹唤的。”十二替贾母感到心累,要不是早就知晓迎姐儿的性子,他还道这丫头是在嘲讽呢。
其实,这还不如嘲讽呢!
“爹怎么了?”迎姐儿略有些傻眼的看着十二。
“大概是上火流鼻血了。”十二随口瞎扯一通,反正贾赦的确流了鼻血,至于究竟是甚么缘由,真的一点儿也不重要。
听说只是上火,迎姐儿就不担心了,他们家好多人都会上火,哪怕迎姐儿再蠢也知晓这没啥大不了的,顶多别吃药膳和高汤了,再不然连肉都不用吃了,只要每天喝点儿绿豆汤,没几日就好了。正好也说完了荣庆堂的事儿,原就爱跑爱跳的迎姐儿自是坐不住了,顺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格外好爽的一口闷,旋即拿手背一抹嘴,蹦蹦跳跳的就跑出去了。
这回却是轮到十二心累了。
作为一个哥哥,十二倒是不介意自家妹妹这般豪气,毕竟他前世也没少见过女中豪杰般的姐姐妹妹乃至姑姑们。
可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呢!自古以来,公主都不愁嫁,哪怕再丑也顶多就是嫁得不好,哪里会嫁不出去了?更别说清朝的公主们多半都是远嫁蒙古和亲的,就算再怎么豪迈,能比得上蒙古那块土生土长的马背少女吗?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就算前世的姐姐妹妹乃至姑姑们都嫁不出去,十二也毫不关心,事实上自打那拉淑娴离世后,他就没再关心过皇室宗亲。
然而,迎姐儿却是他认定的妹妹。哪怕从血缘上来说,他们只是堂兄妹的关系,可既然已经过继了,兄妹感情也很好,那迎姐儿就是他嫡亲的妹子了。既如此,能不让他操心嫡亲妹妹的终身大事吗?哪怕现如今妹子还小,可就算再小,那也终有长大一天!!
所以,如今最重要的并不是给蠢爹出气,而是给妹子坑个婆家?
等迎姐儿走得没影儿了,十二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思考着哪个同龄好友看起来比较好坑,思来想去之后,他暂时将主意打在了外祖父家里头的两位表哥身上。
张家的两位表少爷,大的是二房所出,名唤张昀彬,比琏哥儿大了两岁,今年也有十五岁了,而迎姐儿却只有七岁。虽说乍一看年岁还勉强凑合,可因着张家长房的小哥儿年岁太小了,故而张昀彬其实就是张家的嫡长孙。在这种情况下,说服张家迎娶迎姐儿为妻,恐怕不大可能。
说到底,迎姐儿终究不是那拉淑娴的亲生女儿。
小的那个是三房所出,名唤张昀栋,同琏哥儿一般大小,今年有十三岁了。同样跟迎姐儿年岁差了略大了些,更别说十二对他的印象不佳,倒不是因着对方人品有问题,而是这孩子太好欺负了,说好听点儿那叫憨厚,说难听点儿就是傻了。
若是两位表哥不合适,那就只能从表弟里头挑了。
十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三位表弟里头,长房所出的哥儿,年岁是最恰当的,俩人压根就是同岁。可长房的哥儿是正经的嫡孙,能允了这事儿?就算他们允了,十二也不乐意,实在是长房那位哥儿被宠得有些过头了,他可不想心爱的妹子回头嫁过去吃苦受罪。
另两位表弟,是同年所出的,只相隔了半年,却是都比迎姐儿小了三岁。十二倒是不介意迎姐儿吃嫩草,问题是张家能不介意吗?
一个时辰后,十二顶着一副头疼欲裂的神情摸到了那拉淑娴房里。
彼时,贾赦面上的血块早已被处理干净了,也略微上了点儿药,乍一看虽痕迹犹在,问题却已不大了。至于该倒的苦水该诉的委屈,也基本上已经不剩下甚么了。甚至因着贾赦在贾母跟前受尽了委屈,等见着十二时,显得格外的亲热。
“来来,琮儿来爹这儿。”贾赦一把就将十二揽了过去,唬得十二面无血色的连连后退。可贾赦这会儿是有心搂着他,又怎么会让他给溜了呢?加之先前十二正在想心事,一个没留神就被抱了个满怀。
贾赦一脸的爱怜:“琮儿,以往是爹外头要忙活的事情太多了,这才忽略了你。不过琮儿你放心,爹还是很疼你的,你不用担心被璟儿抢走了父母的疼爱。”
这话一出,别说十二一脸的懵逼了,连知晓事情原委的那拉淑娴都有些不忍直视了。也许前世十二的确因着五公主的缘故,而略微吃过一些醋,但是那拉淑娴可以保证,在五公主夭折后,十二就再不曾吃过醋了。试想想,当时尚且年幼的十二都不曾吃过弟弟的醋,如今的他会吗?尤其还在对方顶着他前世弟弟名讳的情况下……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熊孩子十二完全不能理解贾赦心里的苦,在回过神来之后,就顶着一头的黑线无奈的向贾赦摊了摊手,“爹,说真的,我更希望您能将精力用在哥哥弟弟身上,再不然您倒是想想往后要如何给二丫头挑一门好亲事,我这头真的无需您挂怀。”
“等等!”贾赦徒然间觉得自己耳背了,“琮儿你方才说甚么?最后那句!”
“无需您挂怀?”
“不对不对,往前一点。”
“那就是我让您有空帮二丫头挑一门好亲事。”一听到这事儿,十二就愁眉不展,“二丫头那样子可怎生是好?先不说她的长相身段了,毕竟就算不够出挑,也不至于真的丑。可她那性子该如何是好?都七岁的人儿了,整日里就惦记着吃吃喝喝那点子事儿,真的是连半分心眼子都没有。这二丫头若是个男孩子,大不了将来我多护着点儿。可她终究是个姑娘家,迟早都要嫁人的……对了,要不咱们家给二丫头招赘?!”
贾赦一个没忍住,直接从床榻边沿滑坐到了地上,愣是半响都保持着灵魂出窍的状态。
——哎哟哟我滴儿哟,这可真让你操碎了心罢?才九岁大点儿,就知晓操心七岁大的妹妹将来的亲事了。你这不叫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这是纯粹的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
懵了半响,贾赦捂着心口哎哟哎哟的叫唤了好一会儿,愣是就这样赖在地上不打算起来了。这一刻,贾赦总算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何为“儿女都是债”这个说法了,旁人家的孩子暂且不提,起码他家里的这几只,哪个都不是好东西!
再看那拉淑娴,从十二话音落下之后,就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及至看到贾赦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魂飞魄散的模样,那拉淑娴笑得更厉害了。真的是半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听得那拉淑娴毫不掩饰的笑声,贾赦带着一脸的幽怨扭过头来瞧她:“淑娴,你就看着你儿子这么折腾?”
“老爷,您要相信我,甭管是小时候还是如今,我都不是一个爱闹腾的人。其实呀,我最欢喜的就是过平淡如水的日子。结果,自打嫁给老爷您以后,我这日子就没安生过,尤其是这几个讨债货出来以后!老爷,您说这么怎么一回事儿?”那拉淑娴笑得一脸无辜,只是眼底里的幸灾乐祸出卖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贾赦一脸的憋屈。
成成成,这帮熊孩子都是像他,这下总成了罢?!贾赦索性赌气般的拧过头不去理那拉淑娴,可如此一来,十二那忧心忡忡的神情却再度落入了他的眼帘。
儿女都是债啊!!
他上辈子一定造了很多孽。
考虑到自己没法向十二下手,甚至连责骂都舍不得,贾赦果断的自个儿从地上爬起来,顺手将十二推到了一旁,扬着脑袋头也不回的开溜了。
直到贾赦闪身走人了,十二才有些茫然的看向那拉淑娴:“我说错了甚么吗?与其将精力浪费在政二叔叔身上,还不若趁早给二丫头寻摸亲事呢。兄弟几个里头,我最担心的就是二丫头了,一来她是个姑娘家,二来她也太没心眼子了。”
“这倒是不错。”那拉淑娴笑够了之后,还真就顺着十二的想法仔细的思量了一番,随后开口道,“二丫头今年也有七岁了,是该学着管家理事了。将来就算不能当长房嫡长媳,起码也能嫁到二房三房去。对了,你心里头可有人选了?”
十二先点头后摇头:“我倒是想把二丫头说给外祖父家里的表哥表弟们,仔细算了之后,才发觉要么年岁不合适,要么身份不合适。”
假若今个儿迎姐儿的确是那拉淑娴的亲生女儿,那么就算是打算将迎姐儿说给张家长房的小哥儿,那也是极为妥当的,毕竟这亲上加亲原就极为被人推崇。可惜的是,迎姐儿的身世糊弄旁人还使得,糊弄张家是绝对不可能的。也因此,就算要跟张家联姻,所能选择的也就只剩下二房、三房的两个次子了。
可如此一来,年岁差了三岁,且还是女大男小,这就有些不好办了。
“其实也没啥不好办的。”那拉淑娴耐心的听了十二的话,点出了里头的关键,“大不如前的不单只是咱们荣国府,还有张家。事实上,自打老爷子辞官之后,张家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一下子少了许多。也就是老爷子先前桃李满天下,这才使得乍看之下还凑合。可以想见,等再过个十年,张家铁定会慢慢的落下来的。”
乍一看,张家有三位老爷,可事实上那三位老爷中,大老爷直到如今都不曾走出丧妻之痛来,之所以坚持下去,从很大程度上来看,都是为了亡妻所遗的两个儿女。二老爷本人能耐倒是不小,无奈脾气太冲了,而在官场上,除非你牛逼得快要上天了,要不然迟早毁在这脾气上头。偏三老爷又是个中庸的,不用担心他会犯错,可也指望不上他能一飞冲天。
总的来说,张家起码在未来的二三十年间,不会跌得太厉害,可也绝不用指望能恢复往昔的繁华。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张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身子骨都不是很好,一旦他们二人故去,极有可能张家下一步就面临着分家的险境。
“你那三个舅舅里,跟我关系最好的自然是你大舅舅了,可他这人……太重情了,怕只怕等小铃铛出嫁了,再等榆儿成亲了,极有可能撒手去追寻原配。就算没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那小哥儿也未必能立起来,最多恐怕也只是保住家业尽量不让其败落。”
那拉淑娴长叹一口气,如果有可能,她也想拉拔娘家一把,可前提却是在不伤害自身的情况下。偏生如今这种情况,她真的没法插手太多,只能保证在最后一刻定会出手相救。
“你二舅舅,倒是同你挺合得来罢?彬儿是个好孩子,脾气像你二舅母,学识却像了你二舅舅。我就想着,若真要给二丫头挑夫君,倒是宁愿挑你二舅舅的次子。”
十二挑了挑眉:“那三舅舅呢?”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那拉淑娴嘲讽的笑了笑,“假若没有咱们横插一杠子,张家极有可能当一辈子的太子|党,然后抄家灭族,只留下你三舅舅那一支。”
倘若不出意外,最没用的自然是张家三房。可若是不幸出了大事,那么能够全须全尾保存下来的也就只有张家三房了。倒不是说他们是墙头草,而是中庸之道在很大程度上,是最能够保全自己的。可惜,那拉淑娴并不喜欢。
“我知晓了,那就先将目标定下来。就是二舅舅家的柯哥儿了。”
张家二房的次子名张昀柯,三房的次子名张昀楠,原本十二对两个小表弟都是一视同仁的……无视,可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他必然要改改行事作风了。譬如说,回头抽空往张家去一趟,先培养培养感情,等柯哥儿略大一些,就可以可劲儿的摧残了。
只是,说了半天后,十二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真的非要让二丫头嫁出去?不能考虑招赘吗?”
那拉淑娴轻抚狗头笑而不语。
最终,十二只能失望的离开了。
然而就在十二离开后不久,迎姐儿又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这次没有十二拦着,她轻而易举的进了那拉淑娴的房里,张口就道:“娘啊娘啊娘!”
“别学你那蠢透了的琏二哥哥。”那拉淑娴横了迎姐儿一眼,又向她招了招手,唤到了跟前后,拿帕子给她擦拭了一下额间的汗,“又跑哪儿去疯了?再怎么下去,二丫头就要变成疯丫头了。”
可惜迎姐儿只对“胖丫头”过敏,旁的怎么说她都没有反应。因而,迎姐儿只顺着自己的想法说下去:“娘啊,老太太又晕过去了!”
“我知晓了,先前就有人来支会过了。”那拉淑娴淡笑着道。
不曾想,这话却反而让迎姐儿愈发的急切了:“不是不是,不是上一回,是后来一回。一开始,是爹去寻了老太太,等爹走了以后,老太太就晕了。差不多就是同时,大夫过来了,给老太太开了药。结果就在方才,老太太又……”迎姐儿两眼一翻,两手举到肩膀处,小舌头一歪,活脱脱的就是贾母晕厥的翻版,“晕了。”
可怜的那拉淑娴,忍了半天也没忍住,只曲起手指在迎姐儿的脑门上敲了一记。见迎姐儿一副委屈至极的小模样,愈发的没好气了。
“好端端的,学老太太晕厥作甚?罢了罢了,左右最近一段时间,老太太怕是还要晕上几回,索性你给我搬回来住罢。别忙着反对,让人将蓉儿也搬过来。”
迎姐儿认真的思索了一番,觉得若是蓉儿在荣禧堂里,她的确没必要非得住在荣庆堂里。说白了,她这是舍不得蓉儿这个好玩的小侄儿,又不是舍不得贾母。这般闲着,迎姐儿很快就点头道:“嗯,二丫头这就去把蓉儿抱过来!”
话音刚落下,迎姐儿就撒丫子跑了个无影无踪。
还真别说,那拉淑娴的猜测真是一点儿也不错,今个儿只是一个开端,贾母就已经晕了两回了。等之后几日,每日里都有不同的消息传来,贾母索性保持了一天晕三回的频率。闹到后来,大夫索性就不走了,免得走到一半路,就又被人撵上来唤回去了。
这般过了大半个月,六月下旬的某一日,数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到了宁荣街,且马车上还挂着荣国府的牌子。
如此大的阵势,岂能不惊动宁荣二府的人?只不过宁国府这头,仅仅是出来瞄了一眼,随后该干啥就干啥去了。而荣国府这头,因为贾政一直没有消息,慌得贾母命人时刻注意着外头的动静。这要是打听旁的消息不容易,可只是宁荣街上来了挂着荣国府牌子的车队,自是要第一时间告知贾母的。当然,在告知的同时,也要强调来的是贾政留在汝州的女眷,而非贾政本人。
说实话,贾母很失落,她早已忘记了贾政还在汝州留了女眷,况且就算记得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当然,这也是因为贾赦并不曾告知贾母,那些女眷里头有四个怀了身子。
如此看来,贾政虽然人蠢又傻还格外的二,可到底还是有长处的。
只是谁也不曾料到,马车才刚停稳,马车厢里就传来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天呐!我家姨娘要生了!快去唤稳婆,快去备热水!姨娘,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