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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只能用爱情来偿还。—芬顿
(1985年1月-1987年2月)
一转眼,冯笑笑已经回到八十年代整整三年了,她做冯笑笑的日子已经恍如隔世,逐渐熟悉了以“裴月珍”的身份活着。
上一世,她二十岁前活的还算勤勉,好好学习,考上了一个好大学、混了一个好文凭。可二十岁之后,每天过得糊涂又懈怠,越活越平庸,人也逐渐对生活麻木了起来。对待母亲,她不仅没有好好孝顺年华逐渐老去的裴月珍,还每天与母亲龃龉不断。
冯笑笑回想那时候,竟然仿佛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俗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如今真的成了丫丫的妈妈,才对“为人母”有了新的认识。
有喜——女儿丫丫不知不觉两岁了,她越来越聪明,学会了走路,牙牙学语的会说不少话了。这样每天的变化被冯笑笑看在眼里,有一点小进步都大惊小怪的,觉得日日都是奇迹。
丫丫虽然并不漂亮——她的五官慢慢长开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五官:眼睛细长,肉肉的蒜头鼻,歪歪的牙,但胜在皮肤白,放在一起还算得上清秀可爱,这幅模样和冯笑笑上一世的长相差不多,很像冯建业。但在冯笑笑眼里,丫丫就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孩子,每天辛苦工作一天回来只要能看到丫丫的笑脸,她就觉得浑身的乏累忽然都解了似的。看着丫丫的婴儿照片就能傻乐半天,母女之间的爱真是天性。
也有有忧——丫丫的性格总是让冯笑笑有些担心,她并不像冯笑笑小时候那么蛮——她记得裴月珍总说自己从小就是暴脾气、倔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相反的,丫丫过于温顺听话了一些,很黏她和外婆,还有些内敛,平时一被小朋友欺负就一声不吭的躲到外婆或是妈妈身后。她不是特别爱表达,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在角落玩自己的,只有偶尔和家里人在一起才能开心的手舞足蹈一会儿。这性格很总是让冯笑笑担心,怕这孩子长大了受人欺负。
她给丫丫上了户口,起了个大名——“冯蓁蓁”,寄托她希望丫丫就是裴月珍重生的愿望,她保留了“冯笑笑”这个名字,把那段往事尘封在自己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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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笑笑的小舅舅/这一世的幺弟——裴西临出落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他不知不觉之间竟然长到了一米八三,长得眉清目明的,一副“生如好女”的好皮相。上一世裴西临的人生走了不少弯路,最后竟然成了瘾君子客死他乡——如今的他考上宁城的重点高中宁城中学已经两年了,入学后依旧不改男孩子贪玩的本性,足球和篮球都进了校队。他虽然对学习只是八成上心,成绩却在全年级可以排进前十。很多女生对他暗自爱慕,私下里也常常有人偷偷塞情书给他,可他却似乎情窦未开。
冯笑笑的事业一路顺风顺水,她在85年的中段在解放路最繁华的路段开了一间成品衣店,取名月珍时装店,还顾了几个店员。她每隔一个月亲自去一次江州打货,偶尔还带着裴东升帮忙。由于总能把握流行趋势,款式新鲜齐全,卖的价格又比宁城的国营百货商场便宜很多,新店一开张就生意红火。两年下来,每个月的营业额稳定在一两万上下,还有不断升高的趋势。
冯笑笑上一世的大舅妈/这一世的大嫂——任慧一直帮着她打理纺织厂后门的铺子,成衣生意渐渐占据上风,裁缝生意就索性停了,凭借着冯笑笑的好货源,这家分店的生意也十分不错,任慧手上的钱也越赞越多,俨然成了一个小富婆了。她丈夫裴东升见老婆比他能挣钱,时常眼红,因此每次陪冯笑笑去江州打货时都偷偷的买好多洋烟回来倒卖,私下攒了不少私房钱。
裴家一下子成了纺织厂家属中的“小康之家”,尤其是随着厂子的效益一日不如一日,这家人就显得更加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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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平的妻子/林冉的母亲邵兰没有熬过1985年的春节,她在除夕日前几日在医院的病房里平静的去世了。1985年开春没多久,林锦平还没从妻子的去世的伤痛中恢复过来,就收到了到江北县做代理县长的一纸调令。他只得先把林冉交给父母照顾,只身一人来到江北县。
江北县临近江州市,这原是一个只有30万人口的小县城,六七十年代最大的产业是水稻和水果种植。改革开放后,江州市越来越繁华,几个早年在江州打工回来的当地人在县城里建起了皮具厂,当地老乡有样学样,渐渐形成了一定的产业规模。林锦平调任到江北县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全国经济百强县了,四处厂房林立。因此林锦平虽说只是个县官,却也谈得上是平步青云。
县里面几家私营大户都是做皮具起价,一开始只是接一些江州大厂分过来的小单,逐渐有了门路后,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固定客源。近五六年,江州假货横行,几乎成了全国的皮具假货中心,江北县也成了制假的生产中心之一——这里远离江州市区,方便脱离监管。随着制假规模越来越高,江北县的这几家制假大户挣得盆满钵满,连普通百姓也因为跟着鸡犬升天,江北县是个熟人社会,全县的人都愿意为这些制假大户提供保护,因此一直相安无事。
林锦平的几届前任都是本地人,对这几家制假大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间接促进了当地的繁荣和就业,税收更是年年新高,几个人都在位子上政绩不错,平步青云的升迁了。
林锦平这个外省人一来就碰了不少钉子,他从大学这个象牙塔出来之后,只在市政府做了五六年的秘书工作,基层的实战经验并不足,做人原则性又强,不免又拘谨了些。
他刚到任时,先是受到了前几任初来乍到的“套路”,先是工商界代表的“热烈欢迎”,好吃好喝招待了好几天。林锦平本来不喜欢这些应酬场面,但推不过盛情难却,他酒量一般,却一连着喝醉了好几场,喝的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后来,他们干脆出动了“小姐”,想要好好“招待”林锦平。江北县受江州影响,风气已经十分开放,林锦平丧妻不久,根本没有那份心思,但他不是柳下惠,也很难坐怀不乱。看着一对对明晃晃的胸脯和大腿在眼前晃,他也难免心猿意马,好在几次碰到这种场面,他都守住了底线。后来,他干脆就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和这些商人们保持距离。见面三分情,这一见的少了,两边沟通起来就有了间隙。
到任的第二年,江州接连出了好几起大宗的制假案件,都被顺藤摸瓜的找到了江北县,一下子江北县成了上头的重点整治对象。林锦平的前个几任在任时都蒙混过关,到了他这儿的打假的任务却突然重了起来。他是学经济学出身,知道资本积累的初期难免有灰色收入,就连时下最蒸蒸日上的日本企业很多最初也是靠制假冒伪劣发的家,况且这几个大厂支撑了当地的经济,他内心深处也不愿意把这些厂子一网打尽——
可上面政策紧、压力大,他也知道这样长久拖下去不是办法,本想好言相劝几家制假大户“金盆洗手”“转型升级”,可每次一见面不是被人家灌倒,就是被这些老油条灌*汤忽悠过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杀鸡给猴看,于是联合工商部门捣毁了一个工厂。没想到这么一打下去,一个大厂外加好几个小厂接连倒闭,一下子上千人失业。
一时间,江北县的本地居民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人人都对这个外来的县长怨声载道,闹得民怨沸腾。这些声音渐渐到了上面,上面的人似乎忘了一开始下压的压力,又点名道姓的批评了他好几次。
没过多久,捣毁的几个厂子又另起炉灶、死灰复燃,几个制假大户对他更是阳奉阴违,他也无奈只能听之任之了……
这个年代,国家的许多政策都还是混乱和矛盾的,基层的领导办起事来常常无所适从。林锦平这么摸爬滚打了两年,官场生涯与他想象中南辕北辙,除去无法施展的抱负,更多的是人在江湖的无奈。他孤身一人在江北县安家,家中连个诉苦的亲人都没有,越发觉得过得郁郁不得志。
86年春节,他回宁城省亲,专程拜访了宁城的老领导王市长,面对这个老领导,他谈了很多工作的想法,更多的还是报喜不报忧。王市长是老江湖了,敏感的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许多无奈,他对林锦平一直很欣赏,就说宁城市的经济局局长一年内可能会有空缺,可以帮他推荐一下。
林锦平这个江北县的县长本来就是代理的,宁城毕竟是他的家乡,又以国有企业为主,环境毕竟简单些,没有难搞的当地势力,如果回来还方便他照顾一家老小,于是林锦平连感激带感动的欣然同意了。
87年没过多久,林锦平终于如愿的从江北县调任回宁城,任经济局局长,两年的时间过去,他不到三十岁已经做过一县之长,又即将就任高职。按说可以说是“衣锦还乡”了,可只有他知道,自己在过去的几年怎样经历了怎样的不如意——家中丧妻、官场受挫,这是他这个天之骄子过去三十一年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间。
重新回到熟悉的宁城,他期盼着自己可以重头再来,虽然曾经受过挫折,他依然对自己的仕途充满信心。
一回到宁城,他打算从里到外好好改造一番。先是在母亲的建议下重新粉刷了房子——一扫霉运,又扔掉了这些年积攒的十几件已经旧的发黄、磨破边的旧衣服。所谓“新年新气象”,新官上任要有一个新面貌。
这天,牵着儿子林冉的小手,他来到宁城最繁华的解放路,想买几件新衣裳。
还没走到商场,一间叫“月珍服装店”的店面进入林锦平的眼帘,又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带着好奇心,他走了进去。
“先生,想买什么衣服?”一个穿着黑色女士西服套装的小姑娘接待他。
“你们这个店是什么时候开的,以前没见过呀!”林锦平问。
“有一两年啦,现在可是宁城最火的服装店,有谁不知道啊!先生,您这几年不在宁城吧。”
“唔……好几年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