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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冲拥有沈浪的手札,而其中精髓之一——踏雪无痕轻功,他早就纯熟于心了。就若是要追上秦孝仪,自然不在话下,不追的原因乃是因为铁传甲。
对方的势力一看就不小,自己没必要因为一个小孩子而闹得不死不休。沈冲倒是不惧不死不休的局面,他拥有踏雪无痕,纵然对方围堵,他也有信心逃过一劫。
可铁传甲就无法幸免了,其擅长的是横练功夫,轻功乃他的弱项。
“铁兄,你何苦前来。”沈冲有些无奈。
铁传甲恭敬道:“少主回去了,他让我留下来照看你。”
“这不是你们家少爷的原话,这不是!他何尝不清楚,若是负责我的起居,你可以,但生死你根本保证不了!”沈冲本欲加上一句“反而是个累赘”,不过终是怕伤了这位汉子的心,而未出口。
铁传甲低下了头不说话,他并不擅长说谎,也不会狡辩,每当被人一口呛住的时候,大多选择沉默或是横刀相向。
当然,熟人的时候便是沉默,陌生人面前便可能要见血了。
“我知道你有一桩心事。十八年前……”沈冲刚一说,只见铁传甲满脸惊诧。
“我……我十八年前确实做了一段错事,不瞒冲少爷,我留下来就是为了此事。”
沈冲叹道:“你怕这一回去关外,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么?你家少主不出三年他必定会再来关内。你若信我,就即刻回去关外照顾李探花!”
铁传甲摇着头,一脸坚毅,道:“冲少爷,我信你。但是……这十八年来,每时每刻我都备受折磨,我不能再等下去。”
沈冲道:“所以你想要一个解脱?解决江湖上的恩怨,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血,你难道想死?想死的人我见过,但是并没有错的人反而想死,我还是头一遭见。”
铁传甲面露痛苦之色,他猛地摇头,道:“冲少,别说了,我铁传甲确实有错!”
沈冲冷冷道:“那你现在就去找你十八年前的兄弟,你在他们面前一刀子抹了脖子,便可以了无牵挂了!你怎么还不走?不是要解脱么?走啊!”说到最后沈冲几乎是吼了出来。
铁传甲紧咬牙根,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满脸狰狞,可他依然坐着不肯起身,半响时间憋出了一句话:“我要确保你的安全后,再去了结十八年前的事。”
“我知道他们那群人在哪,我带你去!”沈冲收起金丝软甲,拉着铁传甲便往外走去。
铁传甲试图挣扎,没想到穴道被沈冲点中。
旁观群众虽然觊觎金丝软甲,可都不敢阻拦,任由沈冲背着铁传甲走了,这一幕让人想起蚂蚁运送食物。铁传甲高壮的身躯,是沈冲的两倍,却如同小娃娃一般被后者抗在肩上。
从酒楼走下,离开了一个喧嚣之地,沈冲来到了另外一个喧嚣之地。
两个地方都很热闹,人满为患。可却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后一个是菜市场。
这里有牵着孩子的老妇,抽着烟斗的老头,还有满头刨花油香气的俏姑娘——各式各样不同的人,都提着菜篮在人群挤来挤去。
空气中充满了鱼肉的腥气、炸油条的油烟气、大白菜的泥土气,还有鸡鸭身上发出的那种说不出的骚臭气。
突听前面一人直着嗓子吼道:卖肉卖肉,卖新鲜的肉——
这声音刚响起来,就被一阵惊呼打断了。
接着,前面的人都惊呼向后退了回来,大人们一个个脸如死灰,孩子们更是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
后面的人纷纷在问道:什么事?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
从前面逃回来的人喘息着道:“有人在卖肉。”
后面的人笑了道:“这里至少有几十个人在卖肉,有什么害怕的?”
前面的人喘息着气道:“但这人卖的肉却不同,他卖的是人肉。”
有这种怪事发生,谁还肯走呢?
铁传甲脸上也立刻变了颜色,看来竟似比任何人都吃惊。但沈冲却露出了笑容,仿若他一个和尚就喜好吃人肉一般。
最大的一家肉案旁系着招牌,上面写着:黄牛白羊,现杀现卖。
肉案后面站着个又高又大又胖的独眼妇人,手里拿着柄车轮般大小的剁骨刀,满脸都是横肉,一条刀疤自戴着黑眼罩的右眼角直划到嘴角,不笑时看来也仿佛带着三分诡秘的狞笑,看来活像是凶神下凡,哪里像是个女人。
肉案上摆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人身上的衣服已被剥光,露出了一身苍白得可怜的皮肤,一条条肋骨,不停地发着抖,用两条枯瘦的手臂抱着头,缩着头伏在肉案上,除了皮包着骨头之外,简直连一两肉都没有。
独眼妇人左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右手高举着剁骨刀,独眼里凶光闪闪,充满了怨毒之意,也充满了杀机。
独眼妇人瞪了大汉几眼,才狞笑着道:可是来买肉的么?
大汉似已呆住了,全未听到她在说什么。
沈冲笑道:“我不买肉,我是来卖肉的。我身上这个汉子怎么样?全身都是精肉,找不到一丝肥肉。比你肉案上的那猴子实在多了,你开个价吧。”
这世间太多奇怪的事,刚才有人卖人肉,现在却有人来菜场不买肉,竟然明目张胆来卖人肉。
独眼妇人格格笑道:“这一身肉我最多出一两银子。”
“一两?”沈冲眯着眼睛,旋即笑道,“好,一两就一两吧,今天大爷开心,就折本赔给你好了。”
独眼妇人道:“你说折本,岂不知道你自己白赚了一两银子。这人看似有几两肉,但心脏却是黑的,这样的肉,你吃了心也会变黑的。你说我花一两银子买下这种一文不值的东西,是不是折本的生意?”
沈冲笑道:“不然这样,你不用付一文钱,我用我身上这人换你案子上的那位老头,怎么样?那老头身上没一两肉,你想卖也卖不出多少。”
独眼妇人摇头道:“不行!这老头收了我十两银子,却不肯为我兄弟治病,我若跟你换,十两银子啊,岂不是我要亏得更大了。”
沈冲笑了,他终于明白案子上的老头是谁了,原来是酒鬼神医梅二先生,此人医术通天,可却有个癖好,尤其爱喝酒,还有些特点,那就是他认定不治的病人,哪怕是死也不会医治。
不先给钱不治;做过鸡鸣狗盗之事之人不治。
看来独眼妇人要求医治的病人犯了第二条了。
事情立刻变得清晰起来,便是是梅儿先生取了对方十两银子,到最后却没有为对方治病,对方一怒,便将他按在案板上了。
可梅二先生是个有骨气的人,宁死也不肯违背自己定下来的规矩。
幸好遇见了沈冲,不然他这条命,没准就真没了。
有了十两银子,独眼妇人便肯了沈冲的提议,他带着铁传甲走了,而沈冲带着梅二先生走了。
不得不说梅二先生是个怪人,他穿上衣服后,便立刻忘记了刚才还窝在案板上的事,很是自然说道:“小子,你身上银子不少吧?给些我去买酒喝。”
被人救了,没有第一时间感激,反而张手就问救命恩人要钱喝酒。这事恐怕也只有梅二先生能做的出来。
沈冲只是略微惊诧了一下,旋即就大笑了起来,“当是如此,梅二先生刚才受到了惊吓。该喝喝酒压压惊!我请你喝酒去。不过你身上没银子么……他们付的十两银子诊金被收回去了?若是如此,你倒是早些跟晚辈说起,我定让她昧下的银子吐出来!”
“那倒没有,十两银子都喝掉了,别提那事了,扫兴。酒呢,我要喝酒!”
“就来!”沈冲拉着梅二先生,使出了踏雪无痕轻功,一刹那便来到一酒楼前。
沈冲在交换梅二先生时,就已经解开了铁传甲的穴道,他到不是暗示让铁传甲逃跑,相反他很清楚铁传甲压根就不会跑。
因为十八年前的事,正是与这独眼妇人一群人有关。
铁传甲被两人扣押着,跟在了独眼妇人身后,他长长叹出一口气,苦笑了一声,道:“多年不见,大嫂你好。”
“呸!”
独眼妇人忽然回头呸了一声,一口痰弹丸似地飞出动,不偏不倚,正吐在大汉的脸上。她怒吼道:“大嫂?谁是你大嫂?谁你是卖友求荣的大嫂?谁的畜生的大嫂?”
铁传甲脸上阵青阵白,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发出声音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对方压根听不进去。
独眼妇人倒是没有去刻意折磨铁传甲,只是将他关进了一间屋子,点住穴道,再加绑了好几股粗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