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归乡(三)

宁世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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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悸动中转醒的季镰觉得眼前此人太过轻浮看不顺眼,而余礼白却陷入恍惚神游中。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眼前的青年身姿挺拔,如同一颗已经充分吸收营养的树苗,虽然还未到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时候,但却能从眼前的面貌一窥他以后的卓越风姿。

    让人不得不怀疑,二十年前那个沾满鲜血的瘦弱婴儿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

    余礼白面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中却有几秒恍惚。

    记忆之河逆转的流动,跳过青年不在他身边的阶段,从二十岁的成人变为五岁小大人姿态的男孩,四岁天真好奇的男孩,三岁懵懵懂懂的男孩,两岁含糊说话的男孩,一岁……躺在祭坛上的男孩。

    他瞬间从回忆中被惊醒了。

    现实之中流动不过短短数秒,车站之中的嘈杂声再度响起,他和季镰对视,在应该熟悉却又不熟悉的青年眼中看到伪装成人类的自己。

    “小兄弟?”半晌没有等到季镰回答,他轻轻唤了一声。

    季镰转过身去,对售票员说:“白河镇,两张。”

    “哎?好。”因为意外发展而看呆的售票员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手脚慌乱地在桌上的地图点点,她将现有的几条铁路站点全部略过一遍,才恍然记起。

    “抱歉,客官,不过到白河镇没有直达的火车。”

    季镰皱眉。

    “要先到西南琼林省总府花都才行啊,然后转马车或是坐船,白河镇那地方偏僻的很,我上次回家的时候连马车都没找到呢。”余礼白说。

    季镰:“……”

    这也是个聒噪的。

    “花都,两张。”

    售票员连忙应道:“哦,好,要最近一趟的吗?”

    季镰点头。

    收到季镰递出的外币,售票员没有半点迟疑,很快为季镰取好票找好钱,“客官,您的车次是甲乙三号列车,明天上午九点准时从本站出发,请您不要迟到,谢谢光顾。”

    年轻人对着她点头,收了票就走。

    “哎哎,小兄弟,既然同路……”她看到站在年轻人后面的富家公子想要喊住他,却没有成功。

    “好吧好吧,呐,姑娘,花都的票,和刚才那位同一辆车的,请给我拿一张好吧?”

    一边说,富家公子一边对她温和笑着。

    售票员不知自己为何羞红脸。

    “……好。”

    等到余礼白追出去的时候,刚刚好在车站外缀上季镰的尾巴。

    “小兄弟啊,你叫什么名字?”

    “……”

    “小兄弟啊,看你这一身打扮莫非是刚刚回国?。”

    “……”

    “小兄弟啊,你看我们正好同路,为何不相互关照一下结伴而行呢?”

    “……”

    “小兄弟啊,你看我对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你回答一下又会怎样呢?”

    “……”

    季镰脚步一顿,终于回过身看跟了他一路一直叽叽呱呱的人。

    男人看向他的眼神尤其真挚,像是等待着什么。

    季镰:“……好吵。”

    水神大人:“……”

    某神感觉自己的心像玻璃一样一块一块碎掉随风飘散了。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严肃,从见面到现在就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一直板着不觉得累么?小时候那样哭哭闹闹(?)多可爱。

    终于确认某人和他印象中十分不像的水神大人有些心塞。

    若不是精致眉眼中看得出当年季夫人的影子,他都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

    余礼白怀着孩子长大了的心情无奈停止说话,改为静悄悄的继续跟随,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中华国第一大海港繁荣的街市上,周遭喧哗皆无法入心。

    春光正盛。

    一直走了又半个小时,季镰终于无奈再次回头,他身后的余礼白一手一根糖画娃娃,手里还提了一篮包子,看到他转过身来,像是疑惑不解的询问:“怎么?”

    然后他想到什么,“啊啊,小兄弟也是饿了对吧,糖画要吃吗?包子要吃吗?”

    季镰瞪着戳到他鼻子下面的糖画。

    “要是不喜欢还有别的哦,你看那边摊子上是卖炸糍粑的,你想吃吗?”

    “……”

    季镰一直保持的平板无波的心境终于破功。

    “你是谁?”

    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包子的余礼白疑惑。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鄙人姓余,年年有余的余,名礼白,礼仪的礼,白是西方之色,白金的白,小兄弟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眼神天真无邪,好似他真的认为季镰的问题想要知道的就是他的回答。

    许多年没有生气过的季镰觉得心头有一团火燃起。

    “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余礼白眼神更加疑惑,“我的目的……”他想了想,将手中的包子往前递了递,“请你吃包子。”

    这家伙装疯卖傻当他是白痴吗?或是他长得一个白痴样?

    季镰不由扣心自问。

    “哈哈哈说笑,我只是他乡遇故人所以有些兴奋罢了,难得遇到同样从白河镇出来的人啊,”余礼白默默后脑勺,“看你的年纪,说不定小时候我们还是玩伴呢。”

    “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他是白河镇的人?

    虽然之前听到面前之人说白河镇时他确实是从脑中翻出这个地名,但是对于中华国来说,叫做白某,白某某的地方应该挺多的。

    “这个啊,虽然你好像很久没有说过中华话了,但是你一张嘴我就听出来白河镇的口音,白河镇那边的口音挺特别的,所以我马上就确定了你和我是同乡啊。”

    季镰:“……”

    虽然觉得挺有道理的但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正绞尽脑汁思考到底是哪里不对,一个温热柔软散发着香气的东西被塞进他的嘴里。

    “呐,先吃个包子吧。”余礼白看着他温和笑,“就算是年轻健康,也不要不在意身体,一日三餐必须好好吃啊,时候不早,我带你下个馆子吧。”

    季镰面色阴沉叼着包子,没回答他。

    这种像是把自己当做小孩一般照顾的感觉,也很讨厌。

    没有在意他的抗拒态度,余礼白招呼他走。

    “我记得前面正好有一家饭馆子,据说掌厨的是从宫中出来的御厨,做得海鲜算是一绝,既然是老乡重逢,我带你去那里好好吃一顿吧,对了,之前看你买了两张票,要是还有同伴的话一起喊过来,我请客。”

    季镰闻言一愣。

    同伴……

    等等,裴吉呢?

    ***

    裴吉迷失在了人生……咳咳,迷失在了美食的道路上。

    天宫三尺光,云港九里香。

    前一句说的是中华神兵谱名列第一的三尺天巫刀,后一句说的就是云港聚集各种小吃小食的九里街。

    饭香飘九里。

    中华国地大物博,各个地方的食物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美味,一定要评选一个中华美食之都出来的话,恐怕谁也不会服谁,但是临海省的云港作为中华国南方的海陆交通枢纽,旅人走商南来北往络绎不绝,以致汇集各地各国美食,无论是中华国琼林省的鲜花糕点,南定省的麻辣火锅,临海省的各种盐焗,原中省的黄金高汤,西漠省的烤串肉串,都能在云港看到。

    大街上四处飘动的都是食物的味道。

    裴吉以前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吃货,能稍稍让他提起兴趣的只有新鲜血液,最好是处女或处子,年龄不要超过十五岁,不能使被血族圈养的,要野生的,健康的,充满阳光的,而不是眼前这种……

    “血鸭嘞,血鸭嘞,新鲜出炉的血鸭嘞,南边庄子里的好鸭子,今天最后一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

    叫卖的汉子中气十足,裴吉站在摊子前,鼻尖耸动嗅着,心里碎碎念。

    “竟然在血中加入如此之多的调料,原味都闻不到了,而且只是鸭子血而已,比不上人血的香醇浓厚,但是……”

    “但是……”

    “但是……”

    三声但是一声比一声高,他咽下口水,像是被催眠一样大喊:“看起来好好吃啊。”

    守摊子的大汉问:“小姑娘买一只吗?”

    裴吉:“……可恶,听不懂。”

    语言不通是大问题。

    不过他垂涎的表情显然是世界通用,大汉看了看他的金发红眼,洋服打扮,竟然也磕磕碰碰年初一句洋文。

    “着、着大可,椅子,疼圆。”

    一边说着,大汉一边比划出一个“十”的手势。

    十元?很便宜呀。

    裴吉下意识摸进自己的手提袋,却只摸出一个五元的票子,还是洋币。

    啊,钱都被季镰抢去保管了。

    说起来他记得最近的中华国的汇率依旧保持在一比一上下浮动,也就是说,他手中钱只够买半只鸭子。

    除开父亲失踪后的一小段时间,就从没有感受过什么叫做贫穷,红酒都是喝一杯倒一杯的裴吉少爷心塞。

    倒是大汉认得他的钱,对他做出一个“切”的动作,然后摊开手。

    意思是要买一半吗。

    “不,算了,”裴吉依依不舍看着鲜红的熟鸭,“谢谢。”

    说完他迈开步子,想要赶上已经走出一大段的季镰,然后……

    一阵更诱人的香气飘到他鼻尖。

    “毛血旺嘞,毛血旺嘞,两元一碗,祖传配方,秘制香料,不好吃不要钱嘞。”

    裴吉直愣愣看着大锅的汤中翻滚的凝固血块,就连手中什么时候被人塞了一碗也没有发现。

    好好吃……

    这是他在昏迷之后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