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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栈道,一上一下的人群将三人对峙的目光遮挡些许,阳光一如既往的刺眼,落在彼此的身上恍若渡上一层炙热的光线。
沈天爱眨了眨眼,眸光停留在山下上来的人影片刻之后,继续搀扶着顾今唯,一步一步走下。
顾今唯依旧沉默,不再多看一眼山下一动不动的女人身影。
秦馨双手紧紧的握住身边儿子的小手,平复着心底处躁动的心脏,当两人路过自己身边带动的淡淡香薰味道后,她才恍然大悟清醒过来。
“妈妈,那不是姐姐吗?”沈希攥着母亲的手掌,伸出小小的手指头指向走过自己的两道身影。
秦馨点点头,面上的彷徨再一次掩饰在那袭温婉动人的笑容中,“天爱,你们也来龙脊山玩吗?”
沈天爱停下双脚,斜睨了一眼自顾自搭讪的女人,冷笑一声,“当然,来酬神而已。”
“那为何不上山了?难道你们都已经进去拜佛过了?”女人往下移动两步。
“他不舒服,我送他下山。”沈天爱面不改色道。
“顾先生不舒服?”秦馨有意凑上前,却被男人冷冽到不留一丝情面的双瞳逼停双脚。
“没事,就是没休息好,有些累而已,不劳烦秦女士关心。”顾今唯避开沈天爱的搀扶,抬头望了眼不见尽头的栈道石阶,“秦女士还是快些上山吧,不然中午时日头更甚。”
“没关系,我可以坐车。”秦馨看了眼栈道另一侧设立的休息亭,嘴角莞尔,“看顾先生的脸色想必一定是很不舒服吧,不如先过去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我们先走了。”沈天爱搀着他的右臂,再次迈动双脚。
“天爱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顾先生想想,这里离着下山的距离至少还有半个小时。”秦馨翻找着皮包,“你父亲身体也是经常疲惫,我特地给他配了点中药丸,补气益血。”
沈天爱瞥见她手中的白色药瓶,又看了眼故作正常的男人眉眼,踌躇过后扶着他朝着凉亭走去。
秦馨拉着沈希的小手,跟随在两人身后,眸中的笑意转而变得犀利似寒剑,只待前面的两人稍稍回眸,瞳孔中的寒芒便是犹如千万冷箭一触即发。
“小心她。”顾今唯轻靠在她耳侧,轻声叮咛。
沈天爱诧异,惊愕的抬目两人对视,“你知道些什么?”
“防患于未然,毕竟她只是后妈。”顾今唯拂过她凌乱的长发,“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的世界处处危机,或许她只是一个母亲而已。”沈天爱斜视了一眼身后的一大一小两道影子,将他扶到长椅上。
顾今唯沉默,也许是由于离着下山路不是太远,凉亭里并无多余的游客。
微风有些甜,带着满院子那绽放的桂花,浓郁的清香弥漫。
“顾先生吃两颗药吧,虽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对于体虚的人来说还是有点疗效的。”秦馨倒出两粒药丸放在沈天爱手中,示意她亲自服侍。
沈天爱打开矿泉水,“吃了吧,免得真的要沦落到叫救护车的下场。”
顾今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拿起药丸不做怀疑的仰头吞下,“多谢秦女士了。”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高攀,但我一直都把天爱当做自己的孩子。”秦馨轻轻的拂过儿子的面容,宛如慈母。
“叮……”沈天爱掏出手机,蓦地一颤,忘记告诉他们自己下山了。
“天爱,你们两个跑哪里去了?难道是看这里风光明媚适合那啥那啥,所以正兴致高昂的野炊去了?”陈怡意咆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惊得某个女人急忙拿着手机走出亭子。
沈天爱怒斥:“收回你那什么龌龊的心思,顾今唯不舒服,有点发烧,我送他先回去。”
“不舒服?”女人的声音停了停,又继续响起,“难道是昨晚上做啥时没有盖被子?”
“陈怡意。”沈天爱咬牙,一字一句说道:“我们先回去了。”
“别啊,大家说好一起来玩的,要不你把顾哥哥送回去后又上来?我们等你,听说晚上龙脊山有一场罕见的流星雨啊,你以前不是最爱这些东西吗,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奇迹,你可不能错过。”
“到时候再说。”沈天爱挂断电话,回头看向亭子里目光柔情凝望着自己的男人,他面色苍白,额头上似乎还滑落着汗水,在阳光的折射下,混合上那袭白色休闲套装,就如方才才盛开的百合,纯洁无暇的干净,他原来笑起来会是这般的诱人。
不知为何,平静的心脏里踏过一只小鹿,那小小的蹄子踩踏着心脏,不由自主的,面颊再一次燃烧起来,阵阵滚烫。
半山之上,同样是休息的小亭子里。
陈怡意抱歉的耸耸肩,“她挂断电话了。”
齐霖放下手里的水瓶,“怎么了?”
“好像是顾先生不舒服,天爱送她回去了。”陈怡意靠近齐宇,将他手里的饮料抢过,毫不客气的仰脖子喝下半瓶。
齐宇冷哼,“没人跟你抢。”
“我是抢你的。”陈怡意得意的挑眉。
齐宇看向自家大哥,“那我们还上山吗?”
齐霖站在亭子前俯瞰山下那被茂密树枝遮挡的小路,沉思片刻后,说道:“下山吧,没什么意思了。”
“别啊,天爱不在,我们也能愉快的玩耍啊。”陈怡意拽着齐宇的肩膀,“我要上山去玩。”
齐宇皱了皱眉,“大哥,要不我带怡意上去逛逛,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齐霖双手虚搭在口袋里,点点头,“去吧。”
陈怡意将背包扔在齐宇身上,抬手放在半空,昂首挺胸道:“走吧,小宇子。”
“喳,老佛爷。”齐宇颔首的托着女人的手。
齐霖默不作声的望着离开的背影,清冷的风拂过刚刚出过一身汗的身子,竟然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噤。
陈怡意走出数米远之后,确信男人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后,趴在齐宇身上小声嘀咕,“你大哥是不是喜欢上天爱了?”
齐宇伸出一指推开女人的靠近,正色道:“除非瞎子,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可是天爱已经嫁给顾今唯了,且不说你哥出现迟了,天爱的心里可是满满的都是她的顾哥哥,你瞧,她的顾哥哥一不舒服,立刻就转身打道回府,这么明显的爱意,你大哥找虐吧。”
“有些人天生就是爱钻牛角尖,反正他有的是激情去磨。”
“难怪你们两兄弟今天这么好心陪我出来玩,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有吗?”齐宇邪魅一笑,弯腰将女人扛在肩上,“我的心里可是满满的只有咱们陈怡意女王陛下。”
“快放我下来。”陈怡意踢打着男人的后背,“小心被人误会你耍流氓。”
“怡意,你怎么在这里?”
突兀的男人声音在两人的欢声笑语中响起。
陈怡意拨开遮挡住视线的长发,这才发现发丝中隐隐出现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齐宇忙不迭放下陈怡意,尴尬的一笑而过,“沈总。”
“沈叔叔,您也来爬山?”陈怡意面色一阵一阵发红,气息也是略带起伏。
沈家成看向两人的身影,“就你们两个?”
“本来还有天爱和顾先生的,好像是顾先生不舒服,他们就先回去了。”陈怡意解释道。
“顾总不舒服?”沈家成明白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你们沿途有没有看见——”他急忙收回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只是随意一笑,“我下山了,你们慢慢玩。”
“沈叔叔,这么早您就准备回去了?”陈怡意挪开身子,让开位置。
沈家成笑而不语,指了指下山的路,继续迈动双脚。
齐宇见着男人的离开,凑上前,“很诡异。”
“你也看出来了?”陈怡意冷笑,道,“沈叔叔刚刚肯定是问有没有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
“你怎么知道?”
“沈叔叔一直有个情人,还替他生了个儿子,他们今天肯定是来这里享受一家三口天伦之乐的。”
齐宇瞠目,“你的意思是……我一直以为沈总是重情重义的男人,毕竟沈夫人可是去世二十几年了。”
“所以说这男人都是禁不住诱惑的。”陈怡意意有所指的瞪了瞪他的下半身,“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有始乱终弃的时候。”
“敢情你也是把我也定位成那一类人了。”齐宇双手环胸,挑眉道。
“难道你不是?”陈怡意踮起脚尖,不顾众目睽睽,毅然决然的吻上他的那双红唇。
齐宇瞪直两颗大眼珠,显然未曾想过这个女人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亲吻他,还是主动的?
凉亭中,齐霖正准备下山,却见到山上急匆匆走下的身影,脑中一闪而过关于他的些许影像。
“沈总。”他喊道,成功将男人匆匆而过的身影喊停。
沈家成蹙眉,难得的一次郊游,没曾想到所过之处皆是认识自己的人。
“沈总也是来爬山消遣的?”齐霖上前,清晰的看见了男人额角的热汗,绅士的递上手绢。
沈家成擦了擦汗,笑道:“这人老了,走快了就忍不住气喘。”
“不,沈总依旧老当益壮。”齐霖回头望了眼山上的路,“这是从山上回去了?”
“……”沈家成一抹苦笑掩饰过尴尬,无法拒绝的点点头,“是啊,没什么事了,就准备离开了。”
“既然这样,我也准备回去了,沈总不介意同路吧。”
沈家成嘴角抽了抽,拿着手绢的手也是禁不住的微微颤抖,却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得先行掏出手机。
另一侧凉亭之中,秦馨休憩了片刻,察觉到皮包里手机的响动,掏出一看,眉眼带笑。
“回去吧,我来不了了。”
男人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彻底将女人脸上的笑意打碎。
秦馨放下手机,嘴角咧开些许弧度,笑意依旧道:“看来今天这山上的路还真是不好走。”
“我们也休息够了,走吧。”顾今唯恢复了点体力,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脚前一双小手触碰到自己的小腿,他低头,两人面面相视。
沈希扯了扯他的长裤,声音稚嫩的问道:“哥哥,你手臂上有血。”
顾今唯闻言侧目看了一下,“没事。”
沈希收回小手,悻悻的跑回自己母亲身边。
沈天爱眼瞳眯了眯,再次瞪着说的云淡风轻的男人,“你是存心让我心有愧疚对不对。”
“我像是那种会用苦肉计的男人?”
“你不像,你是本来就是。”沈天爱长叹一声,避开他的伤处,小心翼翼的将他拽着走出亭子。
秦馨双手攥紧,眸光带着点点不服的意味瞪着两道相依相偎离开的背影,轻轻的拍了拍儿子的手背,面上再次换上那一张温柔的笑脸。
沈希嘟囔着,“姐姐不要我过去。”
“去跟姐姐说一声再见就行。”秦馨莞尔。
沈希小跑到两人身前,“姐姐再见。”
“嗯。”沈天爱简短的回复一句。
“姐姐,我可以喊你姐姐吗?”沈希小小脸颊上浮起淡淡红晕。
“你真的以为我会同意你做我弟弟?”沈天爱单手轻靠在小孩子头上,“如果我同意了你,就否定我母亲的位置。”
顾今唯握了握她的掌心,本想开口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打断他的话音。
电话号码肚子流转,他只是看了一眼便知来自谁的急电,“我去接个电话。”
沈天爱点点头。
顾今唯往僻静的地方走出两步,“查到了什么?”
“顾少,查到了那人的去处,不过他在秦家。”
“秦家?哪个秦家?”
“秦氏的淮南别墅。”
顾今唯嘴角微微上扬些许,“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失手了吧,把人不露声响的带出来。”
“是。”
放下手机,似乎感觉到了真相大白的前兆,男人眉梢眼波间写满的全是得意笑容,只是当他回头相望那一刻,脸上的所有情绪皆是被震惊霸占。
沈天爱怒不可遏的扬手便是一巴掌落在小男孩身上,看着跌倒在地上痛哭失声的孩子,她稍稍收回点愤怒的因子,诧异的盯着自己火辣辣隐隐作痛的掌心。
秦馨跌跌撞撞的跑到孩子身前,心疼似的拂过孩子红肿的右脸,一脸不知所措的盯着沈天爱。
顾今唯疾步上前,将沈天爱护在身后,“发生什么事了?”
沈天爱回过神,好像刚刚那一刻跟她并无任何关系似的茫然。
“希儿?”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上空响起,众人抬目望去。
沈家成大步跑下,看了眼被秦馨抱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孩子,再看看一旁面色苍白的女儿。
齐霖眼明手快,适时制止盛怒之中已经方寸大乱的沈家成,轻声说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顾今唯双手搭在沈天爱的肩膀上,目视她失神的双瞳,“告诉我,怎么了?”
沈天爱摇了摇头,瞥向地上小声抽泣的孩子,又低头瞪着自己的手掌。
“大小姐,您有什么不满意打我就行了,您打孩子做什么?他还那么小,您何必把所有的仇恨附加在一个孩子身上,他是无辜的。”秦馨已是哭的花容失色,那张娇媚的脸因着湿润的眼而更加楚楚可怜。
“天爱,你最好给我一个适当的解释。”沈家成眸中带火,目不转睛的瞪着为所欲为的女儿。
沈天爱心绪起伏着,“爸,我也不知道刚刚怎么了,忍不住就打了他。”
“天爱,平时我纵容你,我知道你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可是你今天竟然对一个五岁小孩出手,你让我真是失望,就算你恨秦馨,你恨爸爸,你怨我们就是了,何苦对一个孩子如此深仇大恨,他一个五岁孩子懂什么?会说什么?”
“沈总,或许有什么误会,我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何况看小公子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挨了一下痛了一会儿而已。”齐霖和解道。
秦馨抱起孩子,轻咬红唇,“我知道你不想让孩子叫你姐姐,我知道我们不够资格,我以后会劝诫孩子别再妄想靠近您,请您以后高抬贵手,不要打孩子了。”
沈天爱摇头,“我没有,我刚刚——”
微风一散,一股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息间,似乎有些甜,还有些清淡。
秦馨不再停留,抱着孩子便是往着山下的路走去。
沈家成气喘,对着沈天爱一字一句道,“你给我好好想清楚,就算我不娶秦馨,沈希也会是你弟弟,不管你承不承认,他都是你弟弟。”
顾今唯伸手阻拦沈家成的去向,笑意淡淡的落在他恼急不安的面容上,说道:“岳父,不知道您有没有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
“……”沈家成皱眉,“不懂你在说什么?”
“难怪我觉得今天这里特别的香。”顾今唯再道。
“孩子受了委屈,我不能这样不闻不问,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沈家成推开他的手,不再停留的随着下山路小跑而去。
齐霖打开背包里的矿泉水,打湿手绢,递到沈天爱面前,“擦一擦,会好一点。”
沈天爱诧异,不明所以的盯着正在眉目传情的两人,“怎么了?”
“很轻的分量,喝点水清醒一下就会好了。”顾今唯解释道。
沈天爱虚脱的坐在草地上,“我真的没有想过打他的,可是忍不住就打了。”
“不是你的错。”顾今唯在她额头上贴上冰冷的手绢,“是我大意了。”
“其实这个办法真的很笨,最主要的是容易被识破。”齐霖道。
“她或许是看到你们下来了,而我们也准备走了。”顾今唯抬目,两人再次眸光相接。
“这就是病急乱投医,也只有沈总才会关心则乱。”
“或许他比我们还清楚。”
“你们在说什么?”沈天爱感觉眼瞳里氤氲的雾气已经渐渐散去,恢复些许清明的看向两人。
“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一点。”齐霖指了指顾今唯手臂上已然染红的衣袖,“看来顾先生伤的不轻啊。”
“一点小伤而已。”顾今唯将地上的女人扶起来,“还能自己走吗?我带你去医院。”
沈天爱搭着他的手,“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顾今唯含糊转移话题,继续道:“今天多谢齐先生了,我们先走了。”
“我送你们一程吧。”齐霖耸耸肩,“你受伤了,沈小姐也有些不便,我顺路送你们去医院。”
顾今唯瞥向半靠在自己怀里身体一阵一阵颤抖的女人,“劳烦齐先生了。”
“举手之劳而已。”齐霖先行走下山路,却又不忍放心的回头问道:“我替你扶着沈小姐吧。”
顾今唯毋庸置疑的拒绝,“多谢,不过没关系,快到停车场了。”
沈天爱停下双脚,双手轻轻的搭在他的手臂处,眉头深锁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想知道?”顾今唯反问。
“当然。”她点头。
“我会告诉你一切真相,不过得再等两天,我需要证据。”顾今唯轻握她的手。
“证据?什么意思?”
“你现在不必知道,我会处理好一切。”
“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跟秦馨有关?”沈天爱脚下一滑,险些顺着台阶摔下。
顾今唯将她抱紧在怀,“以前是我太过大意忽略了这件事。”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沈天爱苦笑一声,索性直接坐在台阶上,双手蒙头,“我是不是中邪了?中了秦馨设下的咒语?”
“天爱——”
“是不是这几次意外都是她做的?”沈天爱拽住他的衣角,目光灼灼对视,“她在我父亲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平静了这么多年,就为了杀了我?”
“天爱,你想错了。”顾今唯将她枕入怀里,“今天这事的确跟她有关,可是前些时候的意外并没有证据,所以我们都保持沉默,如何?”
“我——”沈天爱噤声,透过他的身侧余光瞥向走在前面的身影,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去医院。”顾今唯将她再次搀扶起来。
“为什么还要去医院?”
“采血化验一下,让你父亲看看你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控制。”
“他会信吗?”沈天爱抬手轻抚过他的眉眼,“只有你信我。”
“傻瓜。”他搂着她,一步一步,迎着正午阳光的刺眼,遗留下两道白色相携身影。
车子里,齐霖透过后视镜注意着后座上两张苍白的容颜,情不自禁的踩下油门。
一路寂静无语。
善益医院前,费易哭笑不得的瞪着早上才把自己赶出来现在却主动来医院的男人,戏谑般哼着小曲靠近他。
“今天难怪觉得紫气东来,原来是真的有贵人临门了。”费易打趣道。
顾今唯擦过她身径直走进医院。
“我说顾大少爷,您老一句话把我赶了出来,现在又一句话让我推迟手术,您老倒是给我一个理由啊,这么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好歹也是一科主任,您老这样无视我,我颜面何存啊。”
顾今唯停下双脚,斜睨一眼身后喋喋不休的男人,掩嘴轻咳一声,“帮我替她检查一下。”
费易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头望去,这才发现原来他身边还有另一道身影,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狡黠一笑,“什么检查?妇产科?这么快?”
顾今唯冷冷一阙,“化验一下她体内的药物成分。”
“什么药?”
“我如果知道是什么药,还需要劳烦你的大驾?”
费易悻悻收嘴,顿了顿,道:“既然你也来了,我替你也检查一下,伤口迟迟不愈合,不能再忽视了。这么多年你给小易——”
男人再一记冷眼滑过,费易难以收嘴的止不住呛咳。
顾今唯按下电梯按键,面无表情道:“我知道分寸。”
检查室内,细长的针头穿透皮肤,沈天爱禁不住的身体一颤。
顾今唯温柔面对她微蹙的眉头,指尖轻轻的抚平上面的褶痕,“就这么容易皱眉了?”
沈天爱抬手掩住针孔,冷哼,“虽然不是很痛,可是看着挺怕的。”
“我带你去病房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你不是还要去检查吗。”沈天爱推了推他,眼角往着徘徊在门外的白色身影,“医生好像等你很久了。”
“那你乖乖在这里等结果,我去去就回。”
沈天爱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身前不远处的墙壁上挂着一台电视,电视里正滚动播放着什么直播信息。
时间很静,静的几乎在检查室里正在运转的什么仪器声音都能清晰的听见。
沈天爱独自望着电视机,不管是运转的摄影机,还是匆匆一过的满地鲜血,渐渐的,她感觉到眼角滑过的泪水,滚烫的气息熨烫过自己的心脏,她几乎是手脚并用才走到门外。
杂乱的医院走廊处,来来往往无数路人,她分辨不清哪里才是出路,一个人踉跄的走过,最后双腿失去力气的摔倒在地板上。
“沈小姐。”齐霖双手捧着两瓶饮料刚从贩卖机前走过就看见地上的身影,忙不迭的跑过去。
沈天爱抓住他的手,眼角泪迹清晰可见,“车……车祸,带我去市医院,快点,快点。”
齐霖听的她含糊不清的话,搀起她便往医院大门走去。
市医院大门前,记者闻声早早围堵。
沈天爱从车里疯狂跑出,还未走出两步便被闻风的记者围困。
“沈小姐,听说沈氏董事长于半个小时前发生重大车祸,车祸现场惨不忍睹,而车内除了沈总外,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请问你认识这两人吗?”
沈天爱推开挡住自己的记者,大声喊道:“请让我过去。”
“麻烦让一让。”齐霖阻断记者的围困,顺利将她送往急诊室。
急诊室前,秦馨头破血流的抱着恐慌不安的小孩双目无神的坐在椅子上,他们的衣上裤上尽是血迹斑斑。
沈天爱忍无可忍的冲上前抓住女人的衣襟,狼狈大喊,“为什么不是你躺在里面?为什么你却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秦馨回过神,眼角红肿不堪,声音也是嘶哑到声带无音。
沈希惊慌失措的盯着咆哮的女人,越发害怕的蹿进母亲怀中。
“天爱,冷静一下。”齐霖将失去分寸的女人抱回怀中,“医生会救治的,别担心。”
手术室大门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中敞开,而白衣老者却是无能为力的摇摇头。
似乎最后一缕希望破灭了,本是沉寂的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痛苦的摔倒在地上,放肆痛哭。
“对不起沈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抱歉的回复最后话语,“请你节哀。”
沈天爱身体一抖,眸中凝聚的液体肆虐的涌出眼眶,原来不知不觉间,重生后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齐霖扶着她,却只能接住她倒下无力的身子,“天爱——”
“我想进去看看他。”沈天爱扶着墙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进沉重的手术室。
手术台上,男人面如白纸,惨白的毫无人气,他的身边心电监测是数条平行线。
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充斥在鼻间,而她却觉得好酸好涩好苦。
“爸。”她蹲在男人身前,抬手轻轻的触碰过他还残留着余温的身体,“我虽然只做了您两个月的女儿,可是我真的当您是我父亲,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为什么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没有回复,偌大的手术室,只剩下仪器滴答滴答有条不紊响起的声响。
沈天爱轻握住他的手,轻轻的抹去上面染上的血迹,“您是不是怪我不同意您结婚?我错了好不好?您怎么也可以跟年轻人似的开这种玩笑?”
“对不起,爸,真的对不起,我不该任性的,我不该那么自私的让你一辈子孤单的。”
“爸爸……”
齐霖站在手术室前踌躇不已,里面断断续续的哭声扰动着心口的平静,最终反复思考后,他毅然决然的迈出第一步。
谁的世界里没有什么第三者,只有留到最后那个人才是胜利者。
沈希小小手掌捧着母亲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小小手指轻轻擦拭过。
秦馨握住他的小手放在唇边,压抑着心底的揪扯,颤抖的双手按下手机上那一个个号码。
“嘟……”电话只响了一声,“怎么了?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
“沈家成死了。”秦馨半捂住嘴,环顾四周并无多余的闲杂人等,轻声说道:“刚刚出了车祸。”
“怎么回事?说清楚。”
“他知道了,他刚刚什么都知道了。”女人抱住孩子,止不住的颤抖身子。
“怎么知道的?”
“他套我的话,知道了沈天爱上次跳河并非意外,我没有想过他死的,这次真的是意外,谁让他不好好看路非要质问我为什么,我没有想过出车祸的,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冷静点。”男人的声音带着强势的冷漠,缓慢吐字道:“你自己都说了那是意外,就当作是意外,听我的话,接下来你只需要扮演他情人的身份就可以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
电话中断,秦馨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
“妈妈。”沈希靠在女人怀里。
“我们进去看看爸爸,送他最后一面。”秦馨抱起孩子,却被里面出来的女人给阻拦去路。
沈天爱双瞳泛红,目光如炬的落在秦馨身上,好似这个女人身上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她在一点一点的将她的所有秘密击碎。
“大小姐,让我见老爷最后一面好不好?”秦馨跪在她的面前,苦苦哀求。
沈天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自嘲的冷笑一声,“车祸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你却只是破了头,爸爸则是——”
“大小姐,我不知道,当时老爷好激动,他开车速度好快,说要平静一下,然后……然后就撞上了货车,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大小姐,您让我见见老爷一面吧。”
“你……没资格。”沈天爱瞪着她,双目充血,“你自己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说,秦馨,你配不上我父亲。”
“大小姐,我知道我没资格,可是希儿是他的孩子,你就让希儿看看他爸爸好不好?”
齐霖轻抚住沈天爱摇摇欲坠的身体,安慰道:“让他们进去吧,死者为大。”
沈天爱闭上眼,侧开脸,不再多看女人和小男孩一眼。
“谢谢齐先生。”秦馨抱起孩子跑进手术室。
“我替你通知顾先生好不好?”齐霖扶着她坐在椅子上,瞧着她憔悴的面容,想要自私的抱一抱,却只能止步不前。
沈天爱双手撑住脑袋,“爸爸是因为我才会那么伤心的吗?”
“天爱,事情真相没有查明白,还有待警方给出证据,你别伤心,别难过,别把所有错加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沈天爱半靠在男人怀中,咬唇压抑着泪水。
“好了,事情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氏高层,一连串急促的手机铃声打乱会议室的平静。
叶宇维眸光冰冷的落在铃声出处,“出去。”
被点名的男人如芒在背,急急忙忙的挪动身子。
“叩叩叩。”秘书轻推会议大门。
叶宇维面色不悦,“什么事?”
秘书环顾一圈众位领导,正视最高位者,说道:“刚刚来了消息,沈氏董事长沈家成先生于半个小时之前车祸去世。”
“啪。”唐突的声响从地板上炸开,叶宇维只觉得手中钢笔太过沉重,一不留意它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更是砸在了心口上。
“小叶总。”秘书试探性的唤了一句,“我们与沈氏刚刚签约合同,是不是应该派个人过去慰问一下?”
叶宇维站起身,拿起桌边的手机,难怪今日一整天心绪不宁,难怪自己神经燥乱不安,果真出了大事。
众位高层不明总经理之意,纷纷起身。
叶宇维面色严谨道:“安排车,我亲自去。”
“是。”秘书退出会议室,紧急调令。
刚走入电梯,平静的手机独自响起。
叶宇维接下电话,片刻之后,本是阴郁的面上越发阴沉。
“小叶总——”
“安排车,去C市。”
善益医院,走廊上穿梭着一道道身影,顾今唯顺着楼道已经寻觅了数次,却是迟迟未曾见到让她安静等候的那个小身影。
费易瞪着身前一处一处搜索的男人,恨不得冲上前直接将他绑回病房。
“你的电话给我一下。”顾今唯回头瞥了眼身后恍若千万伏特眸光的男人。
费易咬牙切齿的掏出手机,“你知道你凝血系统出了问题,你还跟我这么肆无忌惮的跑出来,你究竟想做什么?要找沈天爱,我替你找就行了,你给我乖乖的回去。”
顾今唯按下滚熟于心的号码,却是迟迟不见对方接听,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放下手机。
费易走上前,将他虚脱的身子半扶半抱的放回椅子上,气喘不止,“顾大少爷好歹您老也尊重一下我这个主任医生好不好?”
“她可能等的太急回去了,把她的检查结果给我看一下。”顾今唯单手扶额,眼前晕眩难辨真实。
费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那叠资料放在他的掌心里,“你看的懂那些专业数据吗?”
顾今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继续逐字阅读往下。
费易尴尬的咳嗽一声,“虽然你学习过几年医术,可是利器久了也得钝啊。”
“帮我打个电话。”顾今唯面色严肃道。
费易拿出手机,不以为意的解开锁屏,手机微微一抖,一条适时新闻发送在手机上,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他便惊慌失措的直接删除,进而恢复以往那副不羁的笑容,“打电话可以啊,不过你得给我乖乖回病房去。”
顾今唯站起身,“我知道。”
费易轻轻吐出一口气,将手机直接关机。
顾今唯突然止步,再次道:“让我弟来一趟医院,我有件事要交代他,还有把我的手机充满电。”
费易接过男人甩过来的黑盒子,放回口袋里,故作无恙的按下电梯键,“您老放心,您的命令下的一定替您妥妥的办理完善。”
顾今祁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的不是善意医院,而是市公立医院。
医院前早已是被众虎狼记者围困里外三圈,不管是闻声赶来吊唁的合作商,或者是沈氏集团的隶属的员工,皆是被一群群围簇。
顾今祁走过最近的消防通道,刚看见手术室外密集的人群时,掌心里沉寂了片刻的手机再一次响起。
“顾二少,你来一趟善意。”费易故意压低着声音,显然是担心被什么人发现。
顾今祁瞥了眼来来往往的医院保安,往后退出,“什么事?”
“你哥出事了。”
顾今祁蹙眉,握住手机的双手难掩心慌的颤了颤,“你说什么?”
“你快些过来吧,还有关于沈家成去世的事尽量别告诉他。”
电话中断,顾今祁眸中带忧的回望身后那一堆堆人群,这件事如此能压制的下来?A市早已轰动,要知道此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善意医院vip室内,加湿机静静的喷洒着薄雾,一人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尽力不发出多余声响打断里间正在休息的男人。
“叩叩叩。”顾今祁轻推开病房门。
费易掩嘴放于唇上,示意来人出去再说。
顾今祁斜靠在墙壁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哥好端端的会——”
“你应该知道那一年发生的事,这些年你母亲在他身上取下的血早已够他死上几次了。”费易走进休息室,忍不住的点燃一根香烟,任凭烟雾氤氲在眸中,呛处些许苦涩的液体。
顾今祁心底一怵,“我知道这些,难道是因为枪伤?可是那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你昨天就是跟我解释的,一般人几天就会痊愈了。”
“你也说了是一般人。”
“你什么意思?”
“心肌受损,心率衰竭。”
“……”顾今祁听罢,苦笑一声,“这怎么可能,哥这些年很健康,连感冒发烧都很少的。”
“一个正常人每半个月要大量取血,久经二十年,你告诉我,他还能正常吗?”费易怒不可遏的丢下烟头,“他学过医,比我清楚这其中道理。”
“所以呢?我要怎么做?”
“如果你不想让他为了一个错误就被你榨干,就好好去制止你母亲的疯狂行为吧,或许在她找到下一个替代品之前,她的心肝宝贝顾三少就已经死了。”
“你应该知道母亲的决定我阻止不了。”顾今祁双手蒙头,半蹲在墙角处,他自小最崇拜的就是这个无所不能的大哥,自小就喜欢的也是这个同父异母却是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大哥,他虽然冰冷,虽然不苟言笑,可是他的一举一动中,尽是为了顾家,为了这个没有一丝温暖的顾家。
“那你就准备好棺材吧。”费易摔门而出。
顾今祁瞠目,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不是我不敢做,而是我根本就阻止不了。”
“你能做的。”费易放开他的手,转过身,眉眼紧盯着他的眉眼,“这世界上虽然同血型少,可是并不是没有,二十年来你们有一个人出去找过吗?”
“……”顾今祁踉跄一步,“我——”
“别为你的过失找借口,如果说顾今易是因为顾今唯才变成如今这地步,那顾今唯的如今就是你顾今祁甩手不理才造就的。”
“我——”
“你崇拜你大哥,却没有好好帮助过他,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在你心里谁更重要,或者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重要,还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大哥重要。”
“顾今祁,进来。”病房内,男人强势的声音穿透那扇紧掩的门直达两人耳膜。
费易心颤,听到男人清醒过来的声音,在顾今祁准备进去的瞬间,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顾今祁不明,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手,“我自己会想清楚的。你不用多说了。”
“我是告诉你别把沈天爱家里的事说给你大哥听。”费易压低声音,再次劝诫道。
顾今祁点点头,迈步走进。
淡淡的香薰掩盖过多余的消毒水味道,床帏上男人半靠在垫子上。因着初醒,带着迷蒙的双眼落在进入的男人身上。
顾今祁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上,故作平常的翻了翻杂志,“哥,这次你应该好好听话了,公司里的事我会看着办,你好好的休息几天。”
“把手机给我,我要知道一件事。”顾今唯哑着声音,轻抿一口温水。
顾今祁心底一沉,拿出手机的手也是难以掩饰心虚的颤了颤,“哥,你说号码,我替你拨过去。”
顾今唯摊开手,面色略带苍白的看着男人未曾继续的动作。
顾今祁悻悻的将手机放在他的掌心里。
“手机我先用一下,你可以回去了。”
“没关系,公司里没什么大事,我就在这里待一会儿。”
顾今唯不再追问,打开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另一头响了几下,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顾少。”
“怎么样了?”
“已经秘密带走了男人,只是好像被人下了药,一直处于昏迷阶段。”
“给我想办法弄醒他。”
“是。”
放下手机,顾今唯仰面朝上注视着天花板上绽放的灯光迷彩。
“哥,打完电话了?”顾今祁伸出手,有意取回自己的手机。
顾今唯目光漠然的落在他的身上,“你有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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