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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浮州耽搁了两月有余,来的时候又走了一个多月,这会子已经快要五月了,昨日难得的下了场大雨,雨水浇在院墙上,带着上面的尘土颜色浊黄浊黄地往下流,连着下了一日一夜的大雨,把个泛白灰的院墙给冲洗成了青砖色,安君绕着地上积水,瞧着院墙啧啧称奇。
使劲儿吸了两口微微泛潮的空气,安君背着手,往外头走去,青木依旧跟个木头似的杵在她身后头,是监视也好,是保护也好,她都不以为意,青字辈的都是老王爷的死忠,比起她的命令,自然是更听老王爷的话。
在这处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一开始心急如焚,这会子已经渐渐静下来了。
城中刚刚下过雨,北方的城不如南方的排水系统做得好,连个下水沟都没有,是以这么场难得的大雨,让城中到处泛着泥洼,店家们都派了下侍在门口铲水。
安君往城中最大那家酒楼慢悠悠地晃过去,她往日常来这家酒楼喝茶,下侍迎上来问道:“女君来啦,快快里面请。”
安君一甩袖子:“去,上一户雾茶,其余的照旧。”
往日里,她也是这般甩袖子,今日没成想。却在门口的柱子上蹭下一块泥来,她拉着袖子看上面的那块污渍,略皱了皱眉。
掌柜的摆着那圆滚滚的身子,跑过来一瞧,顿时结巴了:“这,这,要不,女君换下来,小的派人拿去洗洗?”又觉得不妥:“要不,小店,小店赔偿一件。”又指挥着自己下侍:“去去去,快去打水,将这柱子栏杆都擦洗干净,一日不指唤,你们就疲懒。”
安君的穿戴不俗,自来了这浮州城后,又被都尉奉为上宾,脑子只要不秀逗,便知是身份不凡的,赔点银子他倒是不怕,可是他怕这位祖宗闹脾气。
安君将眉头皱得愈发紧了,道:“不必了。”转身往前头的制衣铺子走去,在里头挑挑拣拣选了两件衣裳,同那随侍下侍道:“你不用跟着,我自个儿去试一试便成。”说罢自朝后院子里走去。
这家制衣铺子是后头连着的是个作坊,平日里的织染裁缝都是在这后头完成,更衣间也在这后头,绕过更衣间不远一丈地,便是个小后门。
安君进里头换衣裳有好一阵子了,青木望了望外头的日头,同青竹道:“不如,你进去看一看王君,兴许衣裙有些不妥也未可知呢?”
青竹踌躇了一番,打了帘子,去了后头的更衣间,敲了敲门,问道:“王君,王君,奴是青竹,可是有甚的不妥?”听闻未有动静,隔了一会子,又敲了敲门。
还是未有听到动静,青竹手上略使劲儿,推了推门,门便开了,里头空无一人,他不禁是慌了,忙奔走到前头同青木道:“王君,王君不见了。”
青木年岁长他许多,也比他沉稳许多,先是一边派人去都尉府请都尉大人,一边将这铺子控制起来,然后逐一安排各种排查事务。
他们一开始以为许是旁人掳走了王君,这个思路错误了,便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后头回过头来一想,让人去城门排查时,安君已经出了城小二里地了。
出了制衣铺后院,便是条早市街,她先在更衣室换了套粗麻布衣衫,将头发做男儿般束起,扮做个卖鸡蛋的少年郎,提了只装着两三颗鸡蛋的篮子,给了赶牛车的老汉两个铜子,搭着牛车,优哉游哉出城去了。
虽说浮州这个地方它没甚的树木,不过这会子近五月了,好歹过了春,路旁的芦草都长了三尺来高,瞧着离城门也不算近了,安君就让赶车的老汉将她放下,闪到路边小土坳后,就着芦草的遮挡,趁着无人,放出匹马来。
安君本来是不大会骑马的,不过是瞧着后来形势不太对头,晚上偷偷从马厩顺了两匹温顺点的母马,然后再空间里练习了几日,倒是也像那么回事了。
翻身上马,甩了下小皮鞭,马儿便簌簌的窜了出去,骑马是个挺累人的事儿,虽然她在马鞍两边各放了个小棉花软垫子,半日颠簸下来,还是叫她腰酸腿疼脚抽筋。
不过也没法子,下人们将上京的消息瞒得紧紧的,她再迟钝也知道定是出变故了。
老王爷这趟里将她送到这浮州来,未必不是计划好的,但是她的家人,她在乎的人都在上京,她一人在这,怎能安心?
骑马走了半日路程,思量一番,估摸不久就该见着追兵了,她让马往路旁的矮林子里走去,净挑些不好走的小路走,饿了便从空间取出些吃食出来,马儿累了就放进空间里去换另一匹出来。
到了晚上,本该是进空间里去歇息的,她思量一番,将小黄放出来,用缎带将自己捆在小黄背上,指挥小黄继续走,四五月的天气,晚上也不会太冷,她再盖个披风,总是冻不着的。
这般白天夜里不停的赶路,除了下地撒尿拉屎,其余的时间都是在马背或者虎背上度过,虽然她走的是小路,也算抄了不少近道,不过三日的时间,便能遥见着芦洲城墙了。
芦洲这个地方,两面都是断山刃深谷,非得入城不能过。
安君从空间里翻出身粗棉的男装衣裳换上,又剥了几个橘子皮,将脸擦得蜡黄蜡黄,再用黛笔一根一根的将眉毛加粗,脸上再点上几颗麻子,加上她这几日连夜奔波,人都瘦了一圈,这般一捣鼓,倒是真有几分瘦弱小少年的感觉了。
她这般拾掇好,便提了满满一筐鸡蛋进城去,城门口贴了她的画像,倒是能瞧出几分姿容来,守城的侍卫正一个个对比着画像排查。她提着篮子的手紧了紧,好在侍卫只略略扫了她一眼,便放她过去了。
暗暗松了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加快步伐。
出城和入城一样顺利,到了处四周无人的地方,她便放了匹马儿出来,骑着马继续往上京方向赶。
跑了不过十余里地,前头是个山拐角口,听得一声哨声,然后一片吵杂的马鸣声,踏踏踏的就横出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个老熟人。
安君叹了口气,勒了勒缰绳。
来人正是沐锦寒,出了城往南行就只这一条道,来这堵人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了。
安君也不想同他啰嗦:“你一定要拦着我吗?”
沐锦寒道:“锦寒奉令,还请王君先移步芦洲城,待青木统领来了再行商议。”
安君将手探进袖袋里:“我若执意要自个儿先回呢?”
沐锦寒抱了抱拳:“那锦寒只能得罪了。”
既然说不通,那也就没甚好说的了,安君从空间掏了七八个加强版的火药丸子,这还是前几日她特特做的,里面放了多几份的*草药粉。
掂了掂火药丸子的重量,他们这队人马约莫三百来号人,七八个足够用了,不过须尽快才行,若是让人反应过来了,她自是不是对手的。
将几个火药丸子点着,刷刷刷的岔开来扔过去,她做的这批丸子引线长,起先的时候,士兵们不过以为是她发个小脾气,乱扔些东西,也不太在意,待丸子炸开,泛起黄烟,挨个摇头晃脑的倒下时才惊觉不妥。
安君掏了块帕子捂住嘴,拉着缰绳,退后了几步,这批丸子药力太猛,连那些马匹都昏昏欲睡,她也得走远些,可不能自个儿也中了招。
待到烟雾渐渐散去,地上躺倒一片,却独独最前头还杵了个人,她定睛一瞧,是沐锦寒,他下了马,就那么愣愣的站着,也没扯个帕子什么的挡一挡,估摸是屏住了呼吸。
她从空间里摸出个小火药丸子,掂了掂,目标太小,她也没练过,一发击中的概率微乎其微,应该怎么办,使美人计么,也不知沐锦寒吃不吃这招?
要不,放小黄出来拦住他,自个儿先溜?可是,不论是小黄伤了他,还是他伤了小黄,都不是自己所乐见的....
她还在这边苦思冥想之际,沐锦寒却挪动了步子,朝她靠近了几步,马儿打了个响鼻,她警惕的夹着马肚子又后退了几步。
沐锦寒却并未继续上前,只站定道:“如今上京形势混乱,王君还是先呆在芦洲,待上京形势稳定了再回去,如此也不负帝君同老王爷的一片苦心。”
信息量略大,安君顺了一番,这么说,将她遣到西北来的用意,其实帝君同老王爷早都通气了,老王爷这般做她倒是能理解,若是上京确实乱了,将她送出来也是留个后,可是帝君此般用意,真真叫人琢磨不透。
琢磨不透便先不琢磨了,问道:“那上京现今情况如何?”
沐锦寒垂下眼,道:“锦寒不知。”
不论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安君如今一门心思,只想着赶紧回了上京,见着他不愿说,也就不多问:“我意已决,你一定要拦着我么?”
“是”沐锦寒也是个干脆的,答完,脚尖一点,便飞身上了马背,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夺过缰绳。
这该死的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