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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族事,必不可涉入过深。你和他们牵扯太多,种因得果,得不到好报。”时聿隔着雪盯紧朔夜的眼睛,手上动作由按改为握。
朔夜呵的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什么曾降到我头上过?哥哥你怎么变得如此胆小。”
“跟我一起回去吧。”时聿道。
“回去哪?极东之地?我不要,那里除了你我,就只有满山的兔子狐狸老虎,有什么可回去的。”朔夜眼里满是嫌弃。
“那我们去别处。”时聿的双眸映着雪光,眉头紧紧皱起。
“去别处,你就不怕我再次融入新环境,再去生些事端?”少年扬起下巴。
“你今夜是非去不可?”时聿语气中已包含怒火。
“哥哥若是真的关心,那就和我一起去吧,这次是杀死一位皇帝,改写江山历史呢。”朔夜竟发出邀请,剑换到另一只手上,反手扣住时聿。
“你!”朔夜一把将手摔开,转身拉开大门,“反正你从小就记打不记吃,等因果降到你身上你就会后悔了!”
夜色沉沉如墨,白雪晶莹透亮,时聿抽出挂在墙上的六角灯转身跨出大门。
“哥哥,你是不要我了吗?”朔夜站在原处,愣了片刻后轻声问道。
时聿没有回答,雪地上的脚印渐远,最终淡出朔夜的视线。这是第一次他离开而朔夜没有跟上。
他没有回去极东之地,而是行走在各处,救助各种各样遇到困难的人,渐渐的不再有朔夜的消息传来,时聿也越行越远。
带着出世的目的入世,体验过后方才真正了悟,时聿隐居进一座深山,终日与山涧青石相对。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也不知这满山树叶落了多少次,又新生出多少回,游历时结交的友人携酒敲响门扉。
“龙二种的因终于结出果了,你这个做哥哥的不去看一下吗?”陈年酒酿启封开坛,清亮酒液注入杯中,友人的响在这浓醇香味中。
良久之后,时聿终于憋出一句,“他的名字是朔夜,不叫龙二。”
“名字不过代号而已,反正知道我说的是他就行了嘛。”哈哈大笑之后,友人话锋一转,“不去看看?那可是你牵肠挂肚了多少年的弟弟啊。”
“等到吃了苦头,他才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时聿说得淡然。
友人啧了一声,待一坛酒饮尽后便飘然离去,临行前留了这么一句话,“这次的果子可能苦得特别厉害。”
时聿闭了闭眼,没有答话。可待夜深虫鸟寂静时,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披着星月掐指卜算,一卦完毕后朔夜眉头紧锁,下床取出那盏束之高阁许久的六角灯。熄灭数千年的灯再度亮起,脱手飞出后在空中悠悠转了个圈,认定某方位后便朝此飞去。时聿跟在后面。
朔夜这次是逆了天命,妄图协助人类回到过去偷拿气运。万事皆有其理,错了一环剩下的便环环错乱,岂容篡改一说。他这次失败了,惩戒他的不仅仅是天,一心信赖他的那些人也会倒戈。蚂蚁尚且撼象,更何况是加上天的助威。
待时聿赶到时,天雷已过,所在的屋宇正燃着火,房梁垮落,正正砸在趴倒在地的人背部,这人衣衫已焦烂,黑糊一坨黏在模糊的血肉上。
时聿丝毫不畏惧这灼灼火焰,下摆一撩踏入门内,径直走到朔夜身边,将房梁抬开。少年除了一张脸,身上再无完好之处,时聿想要抱起他根本无从下手,他只好在时聿周身筑起结界,随后招来一阵风将火熄灭。他刚想去打点水来替朔夜将干裂的唇润湿,裤脚却被拽住。
朔夜嘴唇轻微张合,发出一道气音,“哥哥,你来啦。”血色将时聿的白裳染红,留下一个手印。
“嗯。”时聿蹲下来,与少年费力睁开的眼睛对视,“被天雷劈的滋味好受吗?”
“我们拥有无尽的生命,若是无尽中不起丝毫波澜,那跟死掉了有什么区别啊。”朔夜握上时聿的手,想挣扎着起身,却被拂开。
“胡闹。”时聿斥责完起身去寻水,用竹筒打满一筒,注入进灵力,回来后先是替朔夜将唇沾湿,才让他缓缓喝下。
时聿寻思着要怎么将朔夜从这被烧得寸草不生的地方挪走,吸收完哥哥灵力的朔夜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他面无表情地将与血肉牢牢粘住的衣裳撕掉,时聿一阵无语后又去敲开附近医馆大门要了纱布和止血药。
布片丢满一地,朔夜全身赤丨裸地注视着小心翼翼在伤口上撒药粉的时聿,嘴角轻轻勾起,“哥哥,我一个人的时候,每天都会想起你啊。”
“你是一条龙。”时聿头也不抬。
“哥哥,我想抱你。”未等时聿回答,朔夜就倾身上前将他环抱住,熟悉的气味让他心中安定,忍不住在肩窝里蹭了蹭。
“药粉很少,你别都蹭到我身上来,还有我的手戳到你伤口难道不疼吗?”时聿正一手拿着药瓶,一手捏着棉布,正正撞上朔夜的胸膛。
“会感觉到疼就说明还没死啊。”朔夜闷声笑道,“早知道被雷劈哥哥就会来看我,我就嘶!”
没说完的话被打断,朔夜的伤口被沾着药粉的棉布狠狠一戳,本就火辣辣的伤口如今宛如被灼烧,疼得耳朵都发懵。
“说人话,别整天想不正道的东西。”
“哥哥,我是一条龙。”朔夜把方才时聿的话反击回去。
“重点在后面半句。”时聿终于将朔夜推开,剩下的药粉被极不温柔地擦在伤口上,然后拿起纱布将时聿从头包到脚,连蔽体的衣衫都不需要了。
被少有的粗暴对待,朔夜的眼睛却带着笑意,特别配合地抬手抬脚。
“你自己能走吧?”虽是问句,但时聿语气十分肯定。
“去哪?”朔夜问,“哥哥这些年住的地方吗?”
“我不强求你和我回去,但至少你不要再留在这里。”时聿向朔夜伸出手去。
“我一直都想去看看哥哥在什么地方啊,可惜这些年事挺多的。”朔夜笑道,手还未及触碰到朔夜的掌心,一群人凭空出现在门外。哦不,门已经没有了,他们直接出现在了朔夜的对面。
“人数挺多,这传送符画着可是十分不易啊。”朔夜若无其事地继续方才的动作,握着时聿的手站起来。
“这就是那帮妄图回到过去偷走国运的人?”时聿眉目一横,眼泛寒意。
“呵。”为首之人冷冷一笑,“你拿了我们的钱,收了我们的人,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们一定能成功,可结果呢?现今江山改换姓氏,阁主被困在过去无法出来!你说,你要拿什么来赔!”
“很抱歉,人和钱我都还不了。”朔夜耸肩笑道。
“那便拿命来!”说完他们摆开阵型,每个人都伸手在胸前结印,符纸飘飘在朔夜和时聿四周围成一圈。
“除了钱你还要人?人还不回去,是吃了吗?”时聿将目光投在朔夜身上,从头到尾地将朔夜打量。
“哥哥,你是指哪种意义上的吃?”朔夜凑上身来,在时聿唇上一舔,“果然还是哥哥的味道最好,那些人我都不喜欢。”
时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将朔夜从自己身上揪下来,另一只手一挥打掉浮在半空的符纸,“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哥哥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啊。”朔夜以一种难以平衡的姿势站立,却眉眼弯弯,眸子里盛满夜色。
“我是你哥哥。”时聿声音沉下来。
“杀了这对狗男男!”被掌风扫倒在地的人又爬起来,喊了一句后咬破手指在空中画阵。
朔夜目光不曾分与他分毫,随意地抬手一指,那根躺倒在地的焦黑房梁朝他飞去,正中胸口。
“哥哥又怎么了,你只是比我早出生而已。人族的那些伦理纲常难道束缚得住你我?”与时聿不同,朔夜语气轻缓。
时聿被说得无言以对,他松开手让朔夜双脚落地,接着手一指,六角灯飞到他的面前,铜铃一转,声音震得对面人耳根发麻,头疼欲裂。
铜铃只响了有几息时间,这些人便承受不住昏倒在地,时聿收回灯,提着灯柄往前走去。朔夜看着他的背影嘻嘻一笑,快步追上。
月光澄澈,街道亮如白昼,时聿将灯火熄灭,朔夜将黑灯一盏接过,想要扣上时聿的手却被拒绝。
“我没有吃那些人啊,味道都太难闻了,我就把他们放出去了。”朔夜解释着之前的问题。
“与我无关。”时聿加快脚步,语气淡漠。
朔夜依旧在撇清关系与表达爱意中不断来回,时聿通通置若罔闻,走了好几里路后朔夜终于闭嘴,时聿这才回头看他。
“回去给你好好治治伤,还要治治脑。”
话音刚落地,朔夜手中的灯便抖起来,时聿不得不将灯芯点亮,照清了前路上有一张用灵力结成的网。
“八十一道天雷都受完了,他们还要整什么幺蛾子?”朔夜叹息一声,将时聿拉至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