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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一到,号角便被吹响,驻扎在西南角的营寨内火把次第亮起,士兵们换上轻甲、佩带武器、装备完食物和水后出帐列队。
酒楼里,牧轻言闻讯起身,他本就和衣而睡,将大氅披上后便推门而出,恰好碰上同样出门的曲泊舟。两人轻手轻脚地下楼,与石旷、靳翔还有孙雾亦在大堂汇合。
五人围在桌旁,燃起一支蜡烛照明,然后将地图铺开。石旷道:“我们再确认一次路线。他们是一支五百多人的军队,走的肯定是大道,所以我们就在旁边山坡中的小径上远远跟着。咱们先潜到山坡上去,拍好匿藏符等着。”说完他拿出几张符散给众人,这符带得不多,寻常任务中作用不大,因为匿藏符能逃过人的眼睛,却躲不过鬼的。
石旷接着拿出一个小壶,“一人一滴,这样咱们就不会在用符之后谁也看不见谁走散了。”
又清点一番装备后,曲泊舟搁下一锭银子在桌上,五人从后院离开。眼下城门已关,他们也没想过走正门出去,靳翔用钩爪一个接一个将人带着翻墙而出。
按照孙雾亦探听到的消息,军队会在四更出发,也就是丑时。时间算得刚好,他们爬上山坡在身上拍下匿藏符没多久,军队就踢踏着脚步来了。官道上的雪被提前清扫过,真真是做足了准备。
这支军队里毕竟有十多个御用异士,隐去身形的他们不敢放肆,所有信息交流都用手势传达,呼吸配合脚步,尽力将存在感压到最低。
军队行军速度极快,小半个时辰不到便到了上次石旷他们的送货目的地,山坡到此为止,五人不得不下山来。猛然间有风刮过,树上的雪簌簌下落,惹得有个异士望了过来。
“停——”最前方的领队举手高呼,整支队伍就此停下,领队转身点出几个人,带着他们进村去。
上次那个兵蛋子曾说过这里成了死村,而方才从山上望去整个村都快被雪淹没,除了雪光再不见丁点星火,大概是真没人了。那他们进村是要干嘛呢?
答案很快揭晓,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进去的几个人抬着个箱子走出来。孙雾亦比划着问:“那玩意儿是什么?”
石旷:“不知道,不过这东西看上去挺眼熟。”
靳翔:“我也觉得眼熟,尤其是箱子的长宽高比例。”
曲泊舟一挑眉:“在哪儿见过?”
石旷与靳翔一同摇头。
军队继续行进,他们远远缀在后面。寒冷似是刀锋,牧轻言开始走神,据石旷他们之前所说,他们是在进沙漠的第三天才遇上白砂海,想必那处地方是在沙漠里面,可这次探听到的情况是今晚就会开门。只有一日的时间,这支军队靠着步行甚至都不骑骆驼,就算脚程再快,在沙漠里头也不会快到哪里去吧?
还是说朝廷要找的和他们要找的不是一处地方?可大方向一致,那未免也太巧了?而且石旷他们之前的遭遇也不像是个普通墓穴能搞出来的事。普通的前朝公主墓穴也不会引得朝廷如此大动干戈,盛世太平,再大的军械库挖出来也只有在白日里生锈。
朝廷是不是和他们一样也在追寻轮回的秘密呢?啧,牧轻言忽然有点明白朝廷要找的是什么了。
四周冷得彻骨的空气忽然开始流动,风钻进他的脖子,一路冷到背脊,这时牧轻言听到一个声音:“哥哥,在这个地方走神就很有可能回不来了哟。”
牧轻言身子一颤,旋即神思归位,他不知道该骂还是该感谢,总之这便宜弟弟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不知不觉中东方泛出白色,他们已过了沙漠与草地的分界许久,前方的领队将队伍带到一块巨石的背风面稍作休息,牧轻言和曲泊舟还有石旷三人也跟着找了块石头靠着坐下。
他们不能生火,冷干粮就着水直接往下咽,吃得格外艰难。牧轻言吃了两口后就将这冷得发硬的面饼放弃掉,拿出块牛肉干撕着吃。他们带的水很有限,抹满盐的肉脯不能多吃,不然会口渴。
不多时远处那片乌泱泱的人群就开始有动作,他们将人分成两波,一波往东,另一波向西。这样的分配搞得五人措手不及,正商议着要不要也兵分两路跟踪时,他们发现那边有几个人留在了原地。
“那三人都是异士。”石旷打着手势。
孙雾亦:“你看他们的神情,嘴角只扬起一边,眼睛似弯不弯,包含轻蔑,留下来肯定不安好心。”
靳翔:“他们在朝咱们这边走,这可是退出沙漠的方向啊!”
牧轻言被他们的交流给逗笑了,开口道:“多半是咱们被发现了,留下来处理咱们的。异士们,准备好窝里斗了吗?”
“对。”曲泊舟将剩下的干粮和水收好,站起身来,刀锋铮然出鞘,“来,热热身,把筋骨活动开,之后的运动量可是很大,准备工作不做好可不行。”
作为一个战五渣,牧轻言默默地又咽下一口水,接着退到一边,拿出个干瘪的水袋吹了口气让它鼓起来,然后在雪地里挖了个坑竖着□□去,最后掏出一块不吸水的布料一卷,做成个漏斗放在壶口。
牧轻言的意思很明显,你们可劲打,打完口渴我给提供水,雪这么大,不利用白不利用。
“大家都是异士,你会的我也会,你藏起来我能识破,所以几位现身吧。跟了这一路也辛苦,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御用异士们在三丈开外停下,其中一个高声喊道。
“你这话也忒狂妄了,虽说大家都被成为异士,但异士与异士的差距是很大的。”靳翔第一个听不惯这话,往前走出两步,但没揭下身上的匿藏符。
三个御用异士循声而动,很明显匿藏符依旧有效,他们无法凭眼睛判断具体位置。
石旷摸出三张符纸,与此同时靳翔抽出身后重剑。剑出鞘的过程很慢,完全将对方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去,石旷三张符极快地出手,浮于半空拦在对方去路上。
靳翔迈开步伐,起势的那一刻匿藏符失去效果,但金光已劈向那三人。曲泊舟抄到敌人后方,残影当空,而人已至其中一人身侧,他刀尖一挑,阻去这人拍符的势头。
浮在半空的符纸被触发,这是三道凌霜地动符,借此刻风雪之势,地面冰刺突起,每一根都过了一人之高。曲泊舟足尖点在冰刺上,借着陡然居高的位置劈下刀刃,银光比雪光更为夺目。
沙地上覆着的雪被染红,红色又四散淡去。另一边金光又起,只见剑芒凌空一现,一名异士手中的符纸被戳破,剑尖自掌心刺往心口。雪落于剑身的刹那,符纸自破口处燃气,化为青烟散去。
方才他们五人依靠歇息的巨石背后,黑色长弓缓缓抬头,刻满符文的羽箭搭上细弦,朱砂一点的箭头瞄向冰刺之间闪躲那人。
牧轻言仍旧站在一旁,他脚下的水袋连一半都没接满。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这三个人都没有。”擦拭过刀身后,曲泊舟点评道。
牧轻言伸出竖起大拇指的双手,“你牛逼,你说的都对,毕竟你是拿第一滴血的人。”
石旷和靳翔在搜刮这三个死人身上有无可用的东西,孙雾亦背着弓从石头后走出,拂去肩头那一朵又一朵雪花,道:“这就是传言中的御用异士?打起来轻轻松松嘛。”
“这三个不过是小角色,高级的肯定是随大部队找白砂海去了。”石旷道。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敌,但也不要高看你的敌人。”牧轻言从雪地中拎起水袋,虽然不多,但好歹是水,聊胜于无。他并没有给水袋塞上塞子,而是挂在自己的行囊后,走一路接了一路的水。
除去牧轻言,其余四人的匿藏符都已失去作用,他们纷纷将符纸揭下,牧轻言抱着“反正不差我一个”的心态也准备符纸揭下,却被曲泊舟阻止。
“花的我的钱,别浪费。”曲大庄主说得一本正经。
牧轻言心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有节约意识了,他冲曲泊舟翻了个白眼,收回揭符纸的手。
“他们分成了两路,咱们朝哪边走?”话题回到方才纠结的问题上。
“咱们就不用分开了,虽然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但终点铁定都是那个,随便走一边。”曲泊舟道。
“那么随便走走哪边?”选项只有两个,可依旧令人犯难。
“东边,迎着日出的方向。”虽然这漫天大雪完全看不见太阳,但牧轻言有种说不出缘由的感觉。
五人再度启程,他们耽搁的时间并不久,不多时便追上,他们依旧远远地跟,只是那队伍的行进路线分外诡异。
如果将他们的路线用笔勾勒而出,在高处俯视全景,会发现是某种远古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