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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狼嗷呜一声,吃痛跳开,浑身的肌肉都在震颤,显然痛的不行,它的脖子上多了一个碗口大的伤,鲜血淋漓,极为醒目,可是它又不敢触怒男人,只好忍痛又卧回男人的脚下,让他把自己当做脚垫踩,只是眼里闪过了阴毒的怨恨之意。
红衣男子轻声道:“真是不乖!”
灰狼拼命地舔他的脚底,却被红衣男人一脚踹开,不耐烦地说:“滚一边去。”
灰狼如获大赦,飞快地跑到队列后面,再不敢过来了。
张先当时就脸色发白,背过身哇哇呕吐起来,却什么都没能吐出来,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打算吃肉了。
萧逸终于明白灰狼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灰狼偷袭他们应该是为了将他们引到主人面前,可惜未能如愿,还被红衣男人咬了一口。
只是他们本来就在那里埋伏,等着男人过来,灰狼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迫不及待地攻击他们呢?
他细一想也就明白了,灰狼应该是不确定他们是打算伏击男人,还是不打算起冲突,只隐藏行迹等男人路过就离开,甚至不等男人过来就离开了。灰狼偷袭他们是为了激怒他们,好让他们对上男人。
宁愿冒着大险也要摆脱这样的主人,可见它之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萧逸眼中多了些怒火,手也按到了剑匣上,很想给红衣男人的头也来一下,剑匣的重量加上惯性产生的恐怖力道他已经用后脑勺体会过了,一定能给红衣男子一个终生难忘的体会。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剑匣,萧逸抬头一看,竟然是张先。
张先好不容易吐完,脸上却是出人意料的冷静,他冲着萧逸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萧逸也从怒火中镇定下来了,红衣男子虽说有惩罚灰狼的念头,更重要的确是想激怒他们出手,试探他们的实力吧。不然,为什么非要在这惩罚灰狼,还故意做出那么残忍的行为?
可恨的是,这个男人道行很深,以他的目力,竟然不能看出他的原形。师父应该看出来了吧。
萧逸下意识地看了看水印,却见师父的瞳孔微微收缩,竟然是有些惊惧的样子,见萧逸看她,她飞快地掩饰了情绪,问:“怎么了?”
她的表面上看起来还从容,若非萧逸跟她朝夕相处,也看不出来她在害怕,是以心疼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对什么害怕过,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师父怕成这样?
她的瞳孔的细微变化也被红衣男子捕捉到了,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水印的身上,明白她才是最棘手的那个,所以看出了她的潜藏的恐惧,不由得有些轻蔑,笑意盈盈地说:“我是此间的主人,远来是客,不如随我到洞府一叙,容我款待一下,如何?”
萧逸催动飞剑靠近师父,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师父,怎么了?”
水印的手指也在轻微地颤抖,幸好萧逸握住了她的手,才掩饰住了她的失态:“无事。”
说完还没忘了师长的职责,严肃道:“有问题别想问师父,师父是不会告诉你的,要靠你自己。”
萧逸担忧地说:“师父,要不我们走吧?”
张先冷眼旁观,觉得师父还好,徒弟的态度真是耐人寻味,先前的不动声色的敌意可以解释为护师心切,现在的这种关怀确是远远超出了师徒的界限。
水印定了定神,说:“胡闹!”碍于妖怪在场,她没有多说,又补充了一句:“师父没事。”
萧逸读出了她的潜台词:“这是你的试炼,你以为你想放弃就能放弃的吗?”
无奈,萧逸心一横,心想不管是什么妖怪,大不了他拼命挡一挡,让师父逃走也就是了,但凡有水之处,就不可能困住师父,他怕什么?于是,他转身弯腰:“路过贵地,正要叨扰主人,还请前面带路。”
那个男人邪魅一笑:“跟我来!”鬼仆们收到指令,顺从得抬起宝座,继续向前飘去。
双方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妖怪的一方想吃掉三个人,增长灵力和修为,水印和萧逸则想着除掉这个妖怪,省得它危害人间,张先纯粹是路过的。剩下的就是看谁更强,能够达成目的了。
向着未知的黑暗的远方前进时,张先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在这座妖怪重重的深山中幸存下来的。这几天他都是天一黑就睡了,清早起来也没见什么异常,现在想想,何止是幸运啊,简直幸运到死啊。
萧逸没有动手的原因是不清楚敌人的底细,在情况未明之前,鲁莽行动无疑是大忌,所以他们先跟着那个妖怪回它的地盘,先看看情况。张先阻拦他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但是看这个妖怪的行头打扮,萧逸心里发憷,心想,他该不会打算带他们钻坟包吧?看他的仆人,再看看那匹灰不溜秋的野狼,再看看妖怪的粗看是华丽的长袍,细看布满虫蚀破洞的红衣,越想越有可能。
他暗暗决定,若是这个妖怪敢带他们钻坟包,他就在坟包外就动手,省得委屈师父进去。
妖怪笑吟吟地领着他们往自己洞府走,还想套他们的话:“这两位小哥都好生俊俏,莫非是跟着这位剑仙学艺的弟子不成?还是你们是弟兄?”
张先正在催眠自己在做梦,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不是妖怪啦,妖怪都是千娇百媚的美娇娘,不是这个一脸穷酸破落相的臭男人!妖怪哪有他混的这么寒碜的。他已经不肯面对现实了。
妖怪打了个喷嚏,心想谁在背后说我呢?
萧逸说:“在下与这位先生一见如故,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对于学艺的事情确是避而不答。
水印在旁边一直未出声,她默默地看着弟子应答如流,从容面对,神情不见悲喜。虽然她的心里还是很害怕,可是她已经决定勇敢起来了,她的弟子就在她的身旁,她一定要保他平安。
说话间,妖怪的洞府已经到了,只见一条条墨绿的古藤垂下,将漆黑的洞口半遮半掩,因为常年背着日光,石壁上生了淡青色的青苔,还有黑色的污水留下的痕迹,看起来阴森而破败。
张先一看就皱了眉,他常年浸淫画技,对于植物的观察可以说是细致入微,他总觉得眼前的古藤的形态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像是太僵直了些。
不过,他把这归结为自己没见过,少见多怪,没有多想。而水印本来身体就僵硬,看了古藤之后,身体更僵硬了。
男人下了宝座,那几个鬼仆飞快地抬着宝座飘走了,剩下的继续围在他的身边,如果仔细看的话,他交叉的衣领中露出了一串骷髅项链,一个个缩小的骷髅头无声地狞笑,看起来很是渗人。
他用一种炫耀的口吻说:“如何?我这洞府还不错吧。”
三个人也一起下了飞剑,听到男人问话,水印和张先一起看萧逸,萧逸责无旁贷,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恭维:“神仙洞府莫过于此,敢问主人名讳?承蒙款待,无以回报,唯有铭记在心,方能不负主人盛情啊。”
男人笑起来的时候有种雌雄莫辩的阴柔,他的嗓子能掐出水来:“叫我长暗就好。”说完,转身撩开古藤进去了。
灰狼因为脖子上带伤,落后了一步,目光看着他们,隐有焦急,它似乎想提醒他们什么,还没有来得及说,红衣男子又拨开古藤露出头,寒声道:“小灰?”
灰狼埋着头夹着尾巴迅速跟在那几个抬宝座的鬼仆后面跑远了。
这个妖怪为什么没有将品种暗藏在名字中的习惯!像胡生啊,花媚娘啦,柳如春啦之类的。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妖怪,多好。
萧逸失落了一下,很快振作,率先进了洞府。
张先觉得走中间最安全,第二个跟了进去。
水印僵了一下,也进去了。
就在他们进去后,那些古藤蓦然动了,一条条抽回洞府上方的根部,以与沉重身躯不相符的灵活钻入了石缝,也随之进到了洞里。
月见一直悬浮在三个人的身边,为他们照亮了道路。
“我的洞府狭小了些,还请客人们担待一下。”
萧逸弯着腰,一抬头就能碰头,还要应付这个妖怪:“无妨,主人的洞府果然不同凡响,很符合您的品味。”
话说这真的不是墓道吗?真的不是阴森漆黑的墓道吗?这么狭小,让他觉得随时会有女鬼飘出来啊,好吧,妖怪的身边已经飘了十几个鬼仆了。
张先累得不行,扶着石壁做短暂的休息,结果他扶着的那块石壁突然动了一下,吓得他一缩手,狐疑地去看,却没见什么异常,似乎方才的动静只是他的幻觉。
水印还在他后面跟着,张先不想在女仙面前表现得太没用,所以很快就继续往前走了,没有留意到水印在他方才呆的地方停住,仔细地看了看那块石壁,才继续跟上去。
在他们离开后,那块石壁开始蠕动起来,它的蠕动带动了其他的石壁,整个甬道都开始蠕动起来,变得更为狭窄,最后完全封闭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通道越来越宽广,他们从低头弯腰改为摸不到洞顶的时候,妖怪突然停了下来,娉婷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倒像是画上去的一般,然后他就消失不见了。那十几团鬼火也纷纷穿过石壁飘走了。
萧逸大惊,扑上去试图抓住鬼火,却扑了个空,手差点按在石壁上,被水印闪身挡住了。
萧逸收势不及,一下子撞进了水印的怀里,双手从她的腰侧穿过去,抱了个结实。刹那间冷香扑鼻,恍若梦境。
萧逸的表情一片空白,心里却升起了一股茫茫然的喜悦来,像是找到了归处,又像是被填满了什么东西,不可置信却又异常满足,似乎只要有了臂弯里的人儿,此生就再无缺憾了。
他足足愣神了三声数的时间,异常表现得很明显,明显到水印都看出来了,她将弟子扶稳站好,见徒弟像是傻了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以为他中了什么攻击,问:“逸儿,这是怎么了?”
萧逸这才回过神,像是被一桶雪水当头浇下,喜乐退的干干净净,滔天的罪恶感湮没了他,让他的脸色苍白起来。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亲近师父有这样一种不可告人的欢悦。
水印似是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句关怀能让弟子脸色大变,怔了怔,拉过他的手查看:“难道方才手还是碰到了?”
张先若有所思,瞧着弟子这情形倒像是情难自禁的光景,莫非,他对自己的师父抱有什么……张先赶紧打住自己的想法,这种*的事情未经证实便妄加揣测,实在是对他们的大不敬,而且他们又是救过自己的仙人。
萧逸抽回自己的手,慌不择口:“无事,师父,我只是突然发现我的个子还不到师父的鼻子,有些害怕,怕我长不高。”
慌乱间连弟子的自称都忘了。
水印放下心来,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总会长高的。若是你真的长不高,师父就给你炼些丹药。”
第一次,萧逸躲开了师父的手:“那师父别摸弟子的头了,弟子怕长不高。”
水印收回手,想了想,说:“好。师父不摸你的头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萧逸,发现弟子低眉垂眼,表现得异常恭顺,却恰好避开了她的目光,不禁露出了一点茫然。她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这个弟子在想什么了,他……真的是长大了……
萧逸心里很难受,难受得很想哭,他告诉自己要忍住,忍住,一定是因为跟师父距离太近的缘故,才会让他产生了一些错觉,只要保持好距离,这种错觉就不会出现了。
师父,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