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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不欲多说,正如李老姑奶奶说的,她以前帮过原身很多,只不过人毕竟有个亲疏远近,现在牵扯到她放在心上的李秀儿,她过来为难自己也是应有之举。
只是张木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她并没有受过古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刻板教育,虽然并不排除这世界上有许多心存善念的人,但是她一向分的很明白,你敬我一尺,我让你一丈自是可以的,可是这代价也得在自己可承受的范围内。
张木见李老姑奶奶气的嘴唇都打颤,想她这么大年纪,要是在她家气出毛病了,她以后恐怕真要被水阳村的人唾骂了,李老姑奶奶以前帮衬侄子,水阳村嫁到溪水村的闺女偶尔在夫家有什么事也常找李老姑奶奶出主意,因此李老姑奶奶还是很受村人敬重的。想到这,张木便缓了语气,说:“奶奶,您也别这般生气,您以往对我的好,我自是记在心里的,可是你也得从我的位置考虑一下啊,我一个和离的妇人,好不容易能再嫁,这当头要是传出和前夫家还有牵扯的话,可要我怎么活呢!”
李老姑奶奶见张木缓了语气,心里火气也降了些,她这暑热的天日头正烈的时候赶过来,本就有些头晕,刚才气的眼睛都有些发花了。
桃子端着茶水过来,在外面也听了一耳朵,此时听见小姑缓了语气,也知道小姑是担心李老姑奶奶在她家气晕,忙把在东边屋里午睡的儿子提溜起来,叮嘱他去喊李家人过来,小水听是有人欺负姑姑,立马翻身下床,光溜着小身板,赤着脚丫子就跑出去了。桃子这才端着茶水进屋,一进屋就热情地说:“老姑奶奶,赶紧喝口水,这么烈的日头也难为你老人家还大老远的过来!”见李老姑奶奶和小姑都还站着,故作生气地说:“阿木,你怎么也不喊老姑奶奶坐好啊!”一边忙把李老姑奶奶拉到椅上。
李老姑奶奶见桃子这般热情,忙转过头和桃子把来意说了一遍,临尾道:“大郎媳妇,以前我可是帮过木丫头不少吧!哪回赵家婆娘虐待她我不过去帮她说几句,还经常回来和你婆婆传消息,这些事你也都知道的吧!”
桃子忽然想起戏文里说的“挟恩以报”,李老姑奶奶说的这些确实不假,但是难道就因为她给自家传过消息,好意帮小姑说过几句好话,小姑就得搭上她的一辈子不可?小姑和离的始作俑者还是她家“年少不更事”的重侄孙女呢!桃子压下心头的不屑,语笑嫣嫣地说:“可不是嘛!当年多亏老姑奶奶您,阿木才少受了些苦头,说起来您李家可是我家的大恩人呢,不是秀儿怀了身孕,我家阿木怎么会决意离开那个豺狼窝呢!阿木一时转不过来弯,听你说赵家难免心头不快,您老也别和我们小辈一般计较,待我娘回来,让娘好好教训下阿木!”
也就是,我家小姑好不好,轮不到你教训了。这老太太这几年帮着嫁到溪水村的姑娘回娘家传个信之类的,村里有几家妇人都耐着性子奉承她,她还真做主做到她家来了。
李老姑奶奶觉得张家儿媳的话说的有点不对味,什么叫“不是秀儿怀了身孕,我家阿木怎么会决意离开那个豺狼窝呢”,这不明着说秀儿勾搭有妇之夫吗!这事要是外人说,她还能说那人是乱嚼舌根,可是,张家对这事是最清楚不过的,张家媳妇说的也是事实,又见人家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好像真的感谢她李家似的,李老姑奶奶也只能装作没听懂刚才那话的意思。端起茶水喝了几口,一时无话。
李家人还没过来,但是张老娘却从地里回来了,今儿个天热,地里的活儿自是轮不到张老娘去做的,只是张老娘看日头大,去地里头给张老爹和张大郎送水了,她回来的时候,见自家小孙子光着脚丫就在跑,忙把他喊住,问:“小水,你往哪去啊?这么热的天不在家好好待着,又到处乱跑!”
小水像刚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上的汗水滴滴答答地淌着,气喘吁吁地说:“奶奶,李家老太太来家里欺负小姑呢!娘让我去喊李大叔和李大婶呢!”
张老娘听小孙子这么一说,心头就一紧,对孙子说:“他们都在地里头呢,你把你爷爷和你爹也喊回来,走快点就是,别跑了,鞋都没穿,踩到石子怎么办,我先回去,你小姑不会有事的。”说罢,张老娘就快步往回走,这酷热的天,她也不敢跑,要是中暑就麻烦了。
张老娘一进家,就听到老太太说,“大郎媳妇,你说说,这要求也不为难吧,就是给秀儿写几个字安安心罢了,秀儿年纪小,好些事不懂,她又嫁到赵家那样的人家,可不是处处不如意嘛!阿木好歹在赵家待了五年,秀儿想问些事,可不就得要靠木丫头帮忙指点下了。”李老姑奶奶说完,直勾勾地盯着桃子看,仿佛桃子要说一个“不”字,她就得跳起来似的。
桃子也不言语,脸上挂着笑,端起碗来喝茶水,估计李家人就要到了,以后再也不放这个老太太进自家门,仗着一点恩情,在自家倚老卖老,她能不知道阿木要是和赵家又搭上了,还不得被唾沫给淹死,人有时若是只记挂着自己,是不管别人死活的。
张老娘心里气的发恨,李家那个老太婆,以前说是帮阿木这个那个的,要是真有心帮阿木,阿木怎么会嫁到赵家,当时和赵家议亲的时候,她可是特地找她打听过的,她怎么说,她说赵家一家书香门第,赵家婆娘又是再和善不过的!她和赵家前后屋的住着,她能不知道赵家是个什么情况!不过是以前是和赵婆娘处的好,后来二人闹僵了,还拿阿木作伐,说是都是为了替阿木说话,以前女儿在赵家,她心里惦记着慌,才给这老太婆几分脸面,后来阿木和离回家了,只当往常一般,也打过交道的,维持和气罢了,这老太婆倒跑到自家欺负人了!
“李家姑奶奶,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我家和赵家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若是秀丫头嫁到别家,有事来托阿木,阿木自是不会推辞的,只是秀丫头嫁的是赵家啊!再说秀丫头在赵家能有什么不如意的?这赵家可是书香门第,赵家婆娘又是最和善不过的,我还当是李家姑奶奶觉得赵家千好万好,才让自家重侄孙女儿顶了阿木的位置呢!”张老娘说完,一脸不屑地看着李老姑奶奶。
李老姑奶奶见张家婆娘提起阿木和赵家定亲之前,自己说的那般话,心里心虚不已,她当张家婆娘早忘记了,原来是看在自己偶尔给她传递消息的份上,装作忘记了呢!
“姑奶奶,您怎么回来也不去自家啊!这大热的天,您要是想我们了,递个话过来,侄孙肯定过去看你的,您何苦自己跑回来呢!”李家大郎听小水说姑奶奶在他家,便忙放下地里的活和张老爹、张大郎一起过来了。
李老姑奶奶见大侄孙来了,一时呐呐不成言,“我就,我就是有点事找,木丫头!”
“哦,那您过来也有一会了吧,先去我家吧,您家侄孙媳妇今天炖了排骨萝卜,烂烂的,你过去尝尝。”李大郎边说边上前来扶李老姑奶奶起身。
李老姑奶奶见自家大侄孙一点好吃的都想着孝敬自己,一时心里感动的都湿了眼眶,自家儿子有时还顶撞自己,可是这两个侄孙待自己真的是太孝顺不过了,一时又想起秀丫头哭啼啼地来找自己,说在赵家什么都不懂,自己又怀着身孕,精神也不好,就想问问张木一些事,她看着秀丫头满是稚气的脸上竟露出些枯败的模样,竟和守寡的王茉莉有些相像,当下震惊不已。自是满口应下来找张木。
想起秀丫头苦巴巴的小脸,李老姑奶那顿时心里直揪着疼,语气坚决地说,“大侄孙,我来是为了秀丫头的事,她在赵家可不好过呢!她有些事想托我来问问木丫头,可是木丫头就是不愿意说个一句!”
李大郎听姑奶奶说秀儿过的不好,心里也不禁有些黯然,那毕竟是他的亲侄女啊,可是听到秀丫头有事要问张木,李大郎立即震惊了,秀丫头可是抢了张木的夫婿啊!虽说赵问人也有些问题,可是以前人家毕竟也好好地过了几年不是。
张木见李家人过来了,当下也不再顾忌,说:“李大哥,老姑奶奶年纪大了,有时候心里一着急,也就乱了分寸,我怕逆了她的意愿让老人家受不住,现在你来了,就把她带回去吧,她毕竟也是为了李家侄女,可是你也知道,这事多么荒唐,还让我写几个字给她,这白纸黑字的,我以后可不有嘴都说不清了。”
又对李老姑奶奶说:“李奶奶,我和你也处了几年,我的事你最清楚不过的,我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李秀儿过的好不好,和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我不可能为了她坏了自己的名声!你也莫强求!”
“呵!名声?你有什么名声?一个和离过的妇人,能二嫁你都得烧高香,你还当真以为你还有什么名声不成?吴陵也就是一个给丁家为奴为婢的奴隶罢了!不然会要你这样和离在家的妇人?你今儿个要是不给秀儿写点什么,我就去村里吆喝,是你不守妇德,勾三搭四的,赵问才和你和离的!”李老太太见张木咬着牙就是不点头,当下也没了耐心,自家大侄孙都过来了,若是她一会“气晕”过去了,也不用担心没人理她。
“李家大侄子,我们好歹也是乡里乡亲的,我给你几分面子,你赶紧把这疯老太太带走,不然休怪我不客气!”张老爹再是忠厚的人,听见李老太太这般说,心里也气的发苦,自己一家正担心赵问不知道和吴陵挑拨了什么呢,这李老太太又来闹事。
李大郎也没想到自家姑奶奶竟然说这般狠毒的话,一时也羞愧难当,连忙半拉半拽地把李老姑奶奶带走了。
张家人坐在堂屋里,一个个低着头都不言语。只听到身上又是汗水又是灰尘的小水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咕着茶,一张小脸灰扑扑的。半晌,便听小水说道:“姑姑不用怕,明天我带石头和珠珠去和小伙伴们说李老太太来我家欺负你,还要说你坏话,大家知道了以后就不会信她了。”
张木弯腰抱起小水,眼泪忍不住地一颗颗掉下来,小水伸着脏兮兮的小手给她抹眼泪,软软地说:“我以后长大了会帮姑姑打坏人的!姑姑不要怕!”
张老爹和张老娘见自家孙子这般可人疼,眼眶都不由得有些湿润。
“爹,娘,我觉得赵家肯定在算计阿木,不然怎么会前脚赵问堵了吴陵,后脚李秀儿又利用李老姑奶奶来闹事呢!还指明要阿木的字,你说问个问题,说几句不就行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写呢?”张大郎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