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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晴朗无边的天空也会像那天一样,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和古老的传说一模一样。
“这道题怎么解?”女孩一把将作业本挡在男孩的课本上。
男孩头也不抬,停止收拾课本,手轻轻地一招,示意女孩坐在课桌前面的空位,眼睛扫了一眼作业本上的题目,是女孩秀气的手抄,颇为吃惊地看来已经在面前坐下的女孩,难以置信:“这是奥赛题?”
“不知道,好像是,不会?”
“得试一下,我记得你对物理奥赛不感冒。”男孩狐疑地看向女孩。
“你不管,好好解题就是了。”女孩嗔怒。
“可能要很久……”
“那你还愣着?”女孩一瞪眼睛,显得更加可爱了。
男孩嘴角微微一笑,拿起圆珠笔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
放学后的教室里声音逐渐沉淀下来变得寂静无言,夕阳上的火烧云一路烧到东边,在雪白的墙壁上粉饰出淡淡红晕。笔尖在纸上摩擦,沙沙作响。
男孩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到女孩正把下巴枕在手臂上出神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解出来了?”女孩缓过神来。
男孩微笑着摇摇头,问:“花了多久了?”
女孩望了眼教室后面的时钟,“快半个小时了吧。”
教室外面,学生们正陆陆续续地吃完晚饭回来准备晚自习。
男孩为难地挠挠头,“几个数据怎么算都对不上结果,把你抄题的材料给我,我待会再研究一下。”
女孩狡黠地笑了一下,大大咧咧地夺回作业本,站起身来,“哎呀,说不准是我抄错数字了,这次呢主要是考你一下,发现你思路还是正确的,学霸果然是学霸呐!时间不早了,不去吃饭食堂要关门喽!”
女孩正要走,男孩突然翻起书包,女孩听见揉塑料带的声音。
“答应你的……”男孩拿出了一小串的朱砂雕刻,勾玉的形状,正面雕刻的是女孩最喜欢的兰花,背面是古风十足的“阮”字,女孩的名字叫阮慧玲。
“你刻的?另一个呢?”女孩接过朱砂勾玉。
男孩的脸涨的通红,“没有了。”
“那我不要了。”女孩说着展开男孩的手掌,把勾玉放到他的手心里。
“不要算了。”男孩低着头,把勾玉握在手心里。
女孩站在男孩身边,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得见远处食堂的笑声。
男孩的手在书包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了另一只相同的勾玉,勾玉的背后刻的是“胡”,男孩名字胡如康的第一个字。
“拿来。”女孩伸出手,这时楼道口想起了班里同学的笑闹声,“快点,他们要回来了。”
女孩见男孩没有反应,自己打开男孩的手掌,把有“阮”字的勾玉拿走了。
“很漂亮,真的是你刻的?”外面的火烧云已经褪去,女孩脸上的红晕却更深了几许。
“嗯。”男孩几乎完全把头埋进书包里了。
“滴答!”一丝雨点掉落在玻璃上,男孩的脸上也些许湿润。
两人看向窗外,晚霞红火的天空正飘飘渺渺地下着小雨。
“太阳雨。”
“狐嫁女。”
两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视线撞在了一起,女孩脸上掠过了一缕红晕。时间仿佛在此时变得羞涩于流动。
同学熟悉的说话声已经到了门口,女孩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这时,同学从教室门口进来了,男孩急忙趴在课桌上假装睡觉,尽管肚子饥肠辘辘,叽里咕噜直叫。女孩匆匆朝自己的位置走过去,脸发烫,耳朵轰鸣,对同学的问候充耳不闻……
女孩轻轻抚摸着戴在手腕上的朱砂勾玉,轻微的颠簸把她从回忆里拉回行驶的轿车内,雨点滴滴答答地打在面前的玻璃上,上面映照出的自己的脸,憔悴无神。
“这几天村里出了一些事,老爷是希望小姐暂时不要回去的。”老司机德叔在前座看着后视镜说。
“没事的。”慧玲心中莫名地拂过不安。胡如康请假回家已经五天了,她没有一刻不在等待着放假,他不告而别还是第一次,漫长,漫长,漫长的一周啊。从父亲那里听说村子里出了事情,问是什么事情他又不说,而如康也在村子里,这怎么能让她不担忧。
车子突然急刹车。
“怎么了……”慧玲抬起头从挡风玻璃看向外面,正好看到一团炭火从山路的拐角里出来,接着,一个带头的蓝布衣的老人戴着斗笠从拐角也出来了,手里提着铁灯笼似的东西,那炭火就是在灯笼架子里燃烧。
那老人被忽然出现的轿车吓了一跳,很快缓过神来,从手提的红色塑料袋里掏出一瓶东西,往炭火上浇了一点,那火焰顿时蹭蹭窜起来,不一会儿,一股汽油味飘进了车子里。
“小姐,快把窗户升起来。”德叔的语气转眼间变得急切起来。
“为什么?”
“快点。”德叔示意她不要多问,招呼着快点动手。慧玲只好照着做。
玻璃刚刚升上去,几片白色纸钱便从拐角后面飘出来,紧接着是引魂幡,后面举幡的人,一整支披麻戴孝出丧的队伍从车子旁边缓缓经过,八个汉子抬着雕金花的大黑色棺材,死者的亲人紧随其后,面色凝重,皮肤苍白,雨水顺着头上的帽子滴落下来。
“可怜呐。”慧玲听见德叔囔囔地说。
让慧玲比较在意队伍的一个穿红色卫衣的小女孩,她看上去只有五岁左右,齐眉的刘海,明亮的大眼睛,静静地被她妈妈抱在怀里,脸上的表情和周围做作低沉的神情浑然不同,她的眼神是那么清澈,专心地摆弄着妈妈的头发。她的妈妈年轻貌美,白色的丧服让她看上去有一种独特的魅惑,眼里的伤感和茫然的神情更增加了这种吸引力。
“可怜啊……”德叔叹了口气,他看出了慧玲的对那母女的在意,“刚娶不久的老婆,手上抱的是他女儿,在那样的家门里,这辈子估计都不能再嫁了。”
这时候,慧玲认出了一个面容削瘦,形如行尸的中年男人,他叫沈建国,沈家的二当家,和阮慧玲的爸爸是经常来往的生意人。如果他在队伍里,那么也就是说,死者是:
“沈大伯他……”慧玲满脸期待地看向德叔,德叔缓慢而稳重的点头打破了她的幻想,眼泪从慧玲眼里夺眶而出,“什么时候……”
“也就前两天的事,老爷担心影响你考试所以就不打算告诉你,唉……”德叔看队伍逐渐减少,便开动汽车。这时,忽然一个机灵,他立刻眯着眼睛朝车子外面看去。
在车对面的野草丛间,一个弯腰驼背的人,披着厚厚的麻布,拄着树根手杖,看不清面容,但能感受到黑暗下有两束正锥子似的目光正冷冷盯过来。
德叔感觉他能看穿整辆车内部。
一辆满载生猪的货车从车旁缓缓驶过,刚才经过仪仗队的时候,整辆车的猪不明所以地叫了起来,喷着臭气,在脏兮兮的铁笼子里四处乱撞,把货车震得摇摇晃晃,车轮差点在山道上打滑。山道的另一边就是陡峭的悬崖,滚落下去,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终于,生猪安分了下来,仪仗队也走远了。
货车过后,德叔再看草丛里,那里人影已经没有了。
慧玲在后车座默默流泪,德叔叹了口气,数了几颗套在离合器上的念珠,嘴里念念有词,几分钟后,车子缓缓发动,朝山下的乌木小镇驶去,那里浓雾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