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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大人怎会在此?”笑声浅消,小怀王妃又轻问了一次。
连凤玖忙把来意简单的说了一遍,然后解释道,“也不是说今儿过来就是要看到什么真金白银的,不过庄民们有些情绪,若是闹起来总不太好收拾,是以我想能不能来要个确凿的说法,让大家伙儿也能定定心。”
小怀王妃闻言点着头,面露歉意道,“连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进府小坐,这事儿我也能和你细细说清。”
连凤玖欣然点头,并不忘转身嘱咐老庄头先行回去静候消息。
新宅木香荼蘼,蕊树小长,花影微见,倒和这还未滋长开的初春一般宛若新生,蓄势待发。
小怀王妃在前面引着路,连凤玖在后头碎步跟着,二进的小宅,走了片刻便就到了底。
“这宅子还新的很,椅子上的垫子都未来得及换上,要委屈连大人了。”小怀王妃站定转身,笑容明媚。
连凤玖有些受宠若惊,忙摆手道,“王妃莫再喊我什么大人了,我已辞官了。”
小怀王妃眼露惊讶道,“辞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连凤玖闻言,便是将家中长辈们无意她继续为官的决定说给了小怀王妃听,刻意的隐去了皇上有意让她和亲于小怀王这一茬,末了又道,“我年岁小王妃好多,王妃和家中姐姐们一样喊我阿九便可。”
小怀王妃了然道,“既如此,我虚长你好几岁,闺名苏妙弋,你且唤我一声妙弋姐姐如何?”
“这……”她贵为王妃,平易近人是她性子宽柔,可连凤玖却不能不懂规矩,闻言便尴尬的笑道,“直唤王妃名讳,恐有不妥,我还是……”
“阿九,礼法立于朝堂,现下,我不过是替先祖修葺古宅的孤女,而你是庄子上的主子,身份高低并无不同,既我可唤你阿九,你便也可唤我一声姐姐。”
“……妙弋姐姐……”连凤玖见她大方坚持,便也不做扭捏,欣然的唤了她的闺名,随即又忍不住抬头细细的打量起了小怀王妃。
这个女子,其实容貌并非倾国倾城,却从骨子里透着一种养尊处优的姿态,她的一颦一笑皆是恰到好处的端庄,举手投足间尽显纤柔之貌,正是万般风情绕眉梢。
“既你唤我一声姐姐,那我也实话和你说,我今日来宅子,也是为了工头拖欠工钱一事。”苏妙弋说着拉着连凤玖便入了座。
崭新的交背椅没系褥垫坐着确实硌得慌,连凤玖不自在的挪了几下,终于还是把思绪转到了苏妙弋的话上。
“阿九你也知道,上元节那场雨不算小,我派来送银票的家仆在陈家庄口翻了车,索性人是无大碍的,可银票却全部泡了泥水。”
连凤玖“啊”了一声,赶紧问道,“是哪家钱庄的票子?可还有办法回兑补钱?”
苏妙弋道,“是乾泰祥的票子,我今日一早刚见过他们大掌柜,回兑是没问题的,不过我备的那些银子不只是农户们的工钱,还有宅子修葺的钱,统共也有一千多两,眼下刚刚出年节,是以回兑也要些时日,这才耽搁了时间的。”
“如此说来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连凤玖闻言松了一口气,眼眉微微的露出了笑意。
苏妙弋也略微歉意道,“其实说来也是因为我这里的奴才言辞冲撞了农户们,双方才闹起来的。不过那奴才也不过是个临工,方才我也已经打发了他,正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把银票的事儿告诉农户们让大家伙儿安个心,可巧就遇到了你上门。”
“我随祖母来庄子上巡春播也有几日了,今日若非庄户们闹得太大声,我也不会插手庄务,却也是歪打正着的和王妃……和姐姐遇到了。”彼此间亲昵的称呼到底有些拗口,连凤玖一时半刻还有些不适。
苏妙弋闻言却自然的笑道,“这是我和妹妹的缘分,说起来咱们第一次见面就拼了个宿醉不雅,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妹妹酒量如此了得。”
说到那次皇宴比酒连凤玖心里就直打虚颤,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扯着干笑道,“还是因为姐姐承让。”
“辛香后劲足回味重,妹妹回去可是一番折腾吧。”
连凤玖如实道,“确实醉了整整一天,想来以后谁再拿辛香和我比酒我是宁可认输的。”
连凤玖说话的口气逗得苏妙弋颤笑不止,半天才顺了气道,“哟,你瞧我这个做主子的,光顾着聊天却是忘记给妹妹泡杯热茶了。”
“姐姐不忙!”连凤玖见状忙起了身道,“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再一会儿祖母该醒了,我也要赶紧回庄子上去了。”
苏妙弋闻言也不多做挽留,只诚意道,“那我送妹妹出去。”
两人便是说笑着一起出了内屋,行至中堂,连凤玖终于忍不住问道,“陈家庄这宅子破落了好几十年了,姐姐为何会……”可问到一半她又觉得这话过于唐突,便是径直掐了声。
但苏妙弋却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竟直言不讳道,“家祖先族古坟就在陈家庄的后山,这次回宣,王爷是允了我回来置办宅子以悼先灵的。”
连凤玖这才恍然道,“难怪姐姐方才说是替先祖修葺古宅的孤女,那如今你……”
“家中已无后人。”苏妙弋淡淡一笑,眉宇间透着些许的惆怅。
连凤玖忙道,“先人长辞升天,若是在天有灵知道姐姐孝心之大,一定会保佑姐姐平安吉顺的。”
“承妹妹良言。”苏妙弋闻言眼露宽慰,便是又同连凤玖闲聊了几句,方才将她送出了新宅。
春光如染,似惹人心醉的彩墨一般铺洒在连凤玖的身上,让她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聘婷有姿,袅袅迷人。
而随着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苏妙弋那一直挂在嘴角的端柔笑意方才一寸一寸的凉了下来。
忽然有风轻佻而过,苏妙弋没有回头,却莫名开口道,“你说巧不巧,不等咱们费心思,便就有这般偶遇。”
风声渐浓,日光斜照,只见一个修长挺拔的男子不知何时悄然的立在了苏妙弋的身后,他墨发高束,玉冠紧扣,却低垂着头,不发一言只闻浅吸。
苏妙弋听不到回答声,便是缓缓的转了身,从容的看了那风采翩然的男子一眼,然后再无多言半句,只越过了他稳步的踏入了宅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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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过了两日,庄子里去修葺宅子的农户就如数领到了工钱,且还每人多了二两。
这事儿是老庄头特意来告诉连凤玖的,当时她正在陪着连太夫人下棋。
老庄头走了以后,太夫人自然就问起了此事,连凤玖便是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她听。
“你说什么王妃?”谁知太夫人还未把话听完,口中的语气便就凌厉了起来。
连凤玖有些不解,莫然的重复了一遍道,“祖母,是小怀王妃买下的陈家庄老宅。”
连太夫人怔了许久,忽然将手中捏着的黑子丢入了棋盒中,然后淡淡的说道,“今儿就到这里吧,我有些乏了,晚膳前想再靠一会儿。”
闻太夫人如此一说,连凤玖自然不敢怠慢,便是安静的站起了身道,“祖母,那一会儿我来喊您用膳。”说罢便是行了小礼,翩然的出了屋。
待连凤玖一走,太夫人的视线便直直的扫到了一旁也是脸色微变的喜妈妈的身上。
“太夫人……”喜妈妈说话的声音有些飘,颤颤得似惊慌不定。
连太夫人见状,蹙眉道,“小九那孩子心思细,你让画眉先去门口守着。”
喜妈妈连连点头,不敢多耽搁的迈着小碎步就去了门,再进屋,她干脆连一直敞开的内屋木门都轻轻的合上了。
连太夫人靠在长椅上闭目沉思,听到动静,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压着声音道,“阿喜,这事儿太蹊跷了。”
“太夫人,您别……”
“你别拿好听的话来搪塞我,莫不是你也觉得蹊跷,那丫头不过是提了个小怀王妃而已,你的脸色能这么差?”
喜妈妈一愣,只能尴尬的眨了眨眼,然后疑惑道,“可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若是有什么线索,那也早该有人来探了,怎会拖到今时今日啊。”
连太夫人闻言点着头道,“当时保山说皇上生出了心思要让小九和亲小怀王,我确实觉得这不过是个巧合。有些时候,未必是人家察觉到了什么,反而是咱们自己心里头虚,容易露出破绽来。所以我同保山说,即便是不让小九为官,咱们也不要提什么小怀王不小怀王的,免得丫头心里头好奇,只管说女孩子入宫为官终究不妥,即便再体面,也不是大家闺秀应当走的路。”
喜妈妈附和道,“是,老爷当时也觉得您这么说有理,便是您带着九姑娘来庄子上长住,也并未提及小怀王三个字。”
“可为何那个王妃会跑来陈家庄买宅子?”连太夫人话风忽然一转,半眯的眼眸中透出惊人的寒意。
喜妈妈被问住了,斑白的两鬓间渗出了丝丝的薄汗,却是遇风骤冷,令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还有,上次我让你找老贺去探那白卿的底,可有什么消息了?”连太夫人忽然问道。
喜妈妈一愣,如实道,“老贺那儿还没什么准信,似乎不过就是长得像而已。”
连太夫人却是一个劲的摇头道,“不对不对,这事儿还是应该让保山去查的。可当年的事情,保山也不过是一知半解的,他爹临终嘱咐,让他把知道的都烂在肚子里,这些年也是难为他了,为了……连大好的前程也全耽搁了。”
“太夫人。”喜妈妈微颤得上前握住了连太夫人冰凉的手道,“这么多年了,您且宽宽心,咱们连家一直平平顺顺的,您也说了,且不能让旁的人看出了什么端倪来。”
太夫人猛的抬起了头,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道,“对、对!阿喜,你说的对,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