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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她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掐着她的脖子,掐得很紧,她几乎能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窒息的表情,他就那么不带一丝温度地看着她垂死挣扎,居高临下地等着她的俯首求饶,然而她却死咬牙不吭一声,也不作任何辩解,那副倔强的模样彻底激怒了他,一想到她可能与穆世勋搅在了一起,心中的愤怒和嫉妒便如曼陀罗的种子,一旦发芽便无法抑止地疯长,尤其,当她看着他的眼,哑着嗓子,冷道:
“白静江,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我这么久都没怀孕,你不可能没疑过心,却偏偏一厢情愿地认定你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咳咳。。。你现在听好了——我。。。是不可能给你生孩子的。。。我也不可能嫁你做妾。。。我打一开始。。。就没想过、也不稀罕进你白家的门。。。咳咳。。。你若不肯放了我,那便索性杀了我罢。。。我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
“哦?真的?”他重重咬了她一口,咬得她嘴角都流血了,那一排珍珠贝母般的白牙在灯光下闪烁着阴怖的光:“盈盈,你真是大胆。。。呵,却也是我宠出来的,是我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以至于你都忘了——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你之前,我有过很多女人,也曾喜欢过很多女人,但那些女人喜欢的不过是我的表象,而那都是虚的、假的、空的,我骨子里,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风度绅士。。。想当初你骂我是无耻流mang,事实上你骂的很对,我原就是流mang出身,打小在灯红酒绿喊打喊杀的环境里长大,而这只要是烂泥根子里的生出来的人阿,往后就是念再多的书、穿再贵的衣服、喝再高级的红酒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真正的本质——杀人越货、违法犯科,但凡混黑道的人都跟魔鬼差不了多少。。。”
“我本以为,你比其他女人了解我,因为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不加掩饰地做回我自己。。。然而这么久了,你对我始终不上心,你只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才会施以温柔,一旦不需要我了就敷衍我冷待我。。。如今还让我拉下脸子来哄你求你回心转意。。。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任凭你践踏感情的。。。小丑吗?!”
不由分说的跋扈、穷凶极恶的鞭挞令她惊痛万分,她又惧又恨,紧握的拳头拼命捶打他的肩膀,却不能削减他半分蛮横强行的攻势,反被撞得魂飞魄散。
“不是的。。。不是的。。。”她是真的被他吓到了,拼命摇头,泪水像断线珍珠一样掉下来,语无伦次地恳求:“你不要这样子。。。放了我。。。”他的眼里却没有温度,chun畔附在她的耳边,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地,仿佛要渗进她的魂魄里去:“不要我的孩子是吗?!不稀罕嫁给我是吗?!你以为,所有的一切,都由得你吗?!”
“白静江,你无耻!混蛋!疯子!疯子!”她终于承受不住,不管不顾地哭喊道:“我再不要跟你在一起了!我要跟你分手!我现在就要跟你分手!你滚出去!滚出去!”
“滚出去?你凭什么叫我滚出去?你忘了这房子是谁送你的么?你忘了银行的存款是谁给你的么?你以为男人都是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蠢物,而我白静江也是那种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窝囊废么?!”他一把握住她的下颚,迫她正视自己,嗤道:“盈盈,我教你一课,别把男人想地太简单了,男人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尤其是,当你不幸碰上了像我这样一个。。。无耻的疯子。”
她拼尽全力甩了他一记耳光,从浴室里逃出来,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往楼梯口一杵,她只能逃上楼,跑到卧室里,转身关门,却被他一脚踢开,她举起窗台的花盆,一个个朝他砸过去,他轻而易举地避开,看着她就犹如看着一只已然落入网中、徒劳挣扎的猎物,最后,她砸完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终于没东西可砸了,他才踱着步子,就像一只优雅的猎豹,从容地踏着满地狼藉,慢慢地向她走来,那一刻,他再也不是温柔多情的贵公子,除下面具的他,眉眼间尽是残暴的戾气,他伸手抓向她的瞬间,她只想从三楼跳下去算了,然而没等她一只脚跨出窗台,他就将她拖了下来,像扔一个布娃娃一样随随便便地扔回chuang上。
再后来,她的意识逐渐沉入黑暗,变得混乱而模糊,只道他是动了前所未有的真怒,而他将所有怒火一股脑儿地全都宣泄在她身上。
她知道,他恨她。
黎明时分,他的掌心一下下地摩挲着她的背脊,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恍惚中只听得他在耳畔叹了口气:
“盈盈,你真叫我失望。。。你始终不明白我。”
她当时有点想笑,只是笑不出来。
他说她不明白他,但他自己呢,他明白她吗?
一片秋叶落在她脚边,她拾起来,两指略一用力,叶子便碎了,一阵风吹过,碎叶零落成泥碾作尘。
中午时分,成绩出来了,不出所料她的成绩十分理想,这次跳级名额一共五个,她的成绩排行第三,毫无悬念地入了围,但甄选专业是否符合自己的申请仍然需要校长的首肯,显然白静江事先打点周全,对于年校长心心念念建造的那栋二十四小时开放图书馆工程贡献良多,面谈时,年校长的态度很和气,一听她说要选设计专业便大笔一挥,批复了她的申请书,另说了一通鼓励向学的话。莫盈应付完校长便去了教务室,将申请表交给教务主任,教务主任签字归档,并将设计专业的开课课表和书籍一并交给莫盈,一旁伦理刘女士一改往昔苛刻冷淡的态度,平生第一次向莫盈展开了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脸:“莫盈,设计专业可是圣约翰炙手可热的学科,国内数一数二的设计师都是从我们这儿出去的,凭你的成绩和悟性,只要努力一把,前途不可限量,你要加油,争取将来以第一荣誉毕业,成为一名出色的设计师哦!”说罢还塞给她一摞子设计类的参考书,拍拍她的手,和蔼道:“许多设计专业的学生,都曾研习过学前辅导课,你没参加研习,起跑水平就矮了旁人一截,这些书是我问设计学导师借的,里头划了学习要点,你回去看熟了,下周开课对你有帮助。”边上几个老师也纷纷附和,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大家看莫盈的目光都是从未有过的温和殷qin,俨然人人都如gto一般,是渴盼学生优秀出息的良师。
教务处里还有几个学生在整理杂物,闻言纷纷都看了过来,目光充满好奇不解疑惑兼有之,莫盈只是笑了一笑,礼貌地向老师们道谢,然后告辞。
不看僧面看佛面,若非白静江撒了大把钞票给她铺路,打通上下师资关系,别说是跳级试了,她一个因病旷课的留级生,如何能得到这样的好脸色。
所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便是如此,社会本是一个势力社会,所以当跌倒的时候没有必要流泪,得意的时候也没必要炫耀——做戏那么累,何必在一群不相干的人前卖力出演。
既不欲引人注目,手上一堆小山似得书又重得很,莫盈便在梧桐树林荫道小径上找了张藤椅坐下,书包里还有小楼塞的蛋黄酱三明治,她一边吃一边靠着椅背休息,此时,学校的大鸣钟刚敲过十二点,头顶洒下温暖阳光,令人昏昏欲睡,莫盈渐渐打起了瞌睡虫,正要寐着,倏地树旁草丛一动,一只小蜥蜴爬了出来,伏在她脚边,眼珠子咕噜噜转,她正百无聊赖,便盯着它看了几眼,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女声:
“那贱人来学校了,李新伟在教务处看见她了!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有脸回学校上课?!呸!就没见过比她更不要脸的下贱货!四少不要她了就去缠着二少,现在还勾搭上。。。谭芳,我咽不下这口气,陪我找那贱人去!学校找不到就去她家!”
“朱洁,你冷静一点,上次去看辛颦姐的时候,你听见二太太发话了,三少派人守在她家附近呢,我看里头情况挺复杂的。。。我们还是不要多事了。”谭芳顿一顿,又叹口气:“再说,谁也没想到‘傅学琛’的背景竟是那样儿的,连辛颦姐都再三叮嘱我们以后别再去招惹她,没得惹祸上身呢。”
“怕什么!辛颦表姐就是个软性子才让那贱人钻了空子!”朱洁愤愤叫道:“想当初,表姐因莫盈的介入受了四少多大的冷遇啊!那些心痛、眼泪难道就这么算了吗?难得表姐大度,没跟她计较,但我只要一想到表姐挺着大肚子跑到前线去找四少,差点一尸两命。。。我心里就堵得慌!说到底,还不都是叫那贱人给害的呀?!好在苍天开眼,四少回头是岸,表姐和小恕母子平安,但是表姐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从头到尾,表姐只是一味忍让忍让!表姐总说算了,但我看不下去呀!还有学琛。。。”说到一半,朱洁的脸颊微微泛红,咬牙道:“学琛才没那么笨的,他定是着了她的道儿了!表姐不让我找学琛,谭芳,你会帮我吧!”谭芳却摇摇头,道:“你就别再想着他了,辛颦姐说得很清楚,他不是傅学琛,他是白帮的白静江。。。朱洁,是朋友我才劝你一句,回头是岸,那不是你能招惹的人。”朱洁冷笑:“算了吧你,你叫我别想着学琛,自己心里不也惦记着二少?你以为我不知道呢?!你几次三番借口陪我探望表姐,事实上是冲着二少去的!”谭芳低呼一声:“朱洁!”朱洁冷笑:“现在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没听表姐说,那贱人把二少唬地团团转,二少现在是连婚都不要结了。你若还有心思,就该帮我一起去教训教训那个贱人,叫她知道些厉害,甭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把男人当玩具,捡一个利用一个!哼,不过是四少穿过的破/鞋,凭她也能配地起学琛吗?!哼,她眼下是风光,那是男人贪新鲜,可惜她睡到最后也只能做个低等的妾,试问谁家会让这么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娼/妇进门?将来人老珠黄,便是她被弃若敝履的时候!”
“朱洁。。。”谭芳刚要说话,突然头顶飞过一个不明物体,但听朱洁一声惊呼,眼前雪白的裙子上已沾上黄黄的一片,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一样东西飞了过来,绿油油的挂在朱洁的白裙子上,舌尖还在吐着信子。
“哇!”朱洁立马花容失色,尖声大叫,两腿一软跌倒在地,谭芳没朱洁惨,身上只溅到一点三明治的蛋黄酱,匆忙间回头一看,只见一袭碎花裙角消失在树荫之中,纤秀的背脊挺地笔直,这边厢,朱洁早已被吓哭:“快来人啊!把它弄走!弄走!我最怕四脚蛇了!”谭芳自己也害怕,只得赶紧招呼男同学过来帮忙。
莫盈径直出了校门,见小楼未至,正要举手招黄包车往家里去,冷不防有人往她面前一挡:“莫小姐,这边请。”抬头一看,却是郑副官,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油亮的德国轿车,车里坐得笔挺的那人,不是穆世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