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归路

奋进的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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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势越来越凶,车子像一团火球,继续沿着下坡路朝地底钻。迎风一吹,火势不仅不减,反而更猛烈起来。浓烟像是疯子的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车后。扬得满天都是。

    我趴得低低的,又将外套罩在头上。滚滚的浓烟,吸进肺里,熏得嗓子疼。我时不时的咽几下口水,好让喉咙不那么干巴巴的火燎一般生疼。

    之前的那个只有头发没有脑袋的歹人,现在已经成了火炬。直撅撅的立着,茂密而又纤细的头发,像一根根火药芯子,一沾火星就控制不住的燃烧。伴随着响声的,还有阵阵烧纸的呛人味道。

    《西游记》里,每每孙悟空遇到难以降服的妖怪,历尽各种方式准备一棒子打死时,它们强硬的后台总能在关键时刻从天而降。这车子和司机,都是陈伯扎的,现在眼看着就要报销了。陈伯会不会及时的伸出援手,拯救我这个比蝼蚁贵不到哪里去的贱命一条。

    现在还痴心妄想。真是可笑。

    后背的温度越来越高,炙烤着仅仅只有几层薄衣物遮挡的肌肤。要知道,一旦衣服也耐不住高温,着起来,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的。只会粘在身上,想扒都扒不下来。除非是脱掉一层皮。

    我屈起腿,继续蹬踹着车门。门子只是凹陷进去,稍微震了下,再弹回原样。而我几乎用尽了全力。

    这完全没理由啊?一辆纸扎的车,能这么结实?掂在手里,都觉不出重量,再说了,用的这些骨架都是玉米秸秆,一掰就折,我怎么用力都不济于是。就算骨架结实了点,可用来糊造型的纸,还能有多厚?还不是一捅就碎。

    还真不是这样。

    除了可燃性像纸一样,别的什么都不像,简直就是钢板。不,也许比钢板还要坚硬,是种我叫不上名字的新型材料。钢板打上去,也许还能出现个坑洼,可这个半点变化都没有。

    这又是我平生遇到的一件怪事。

    不过打斗的时候,那个人的手臂轻而易举的就把车门豁裂了。对了,一想到这,我立马在地下摸索这个人的断臂,兴许还真能用的上。

    他的断臂,还揪住座椅套不放,似乎在慌乱中,把座椅套当作了我的衣角。肩膀关节处,已经冒着青烟,不知道是快要着了还是已经着过。

    尽管想起来觉得恶心,我还是当作救命稻草那样一把攥住。断臂已经温热,有些发烫,上边溅落了不少的火星。红通通的,像眼睛。我薅了一把,他的手死死的抓住座椅套,竟没扯下来。这更让我坚信了,这条断臂是个好东西,能够救我出去。

    这时候,不知哪里的火,抖落下来,掉在了我的衣服上。衣服顿时着了。后背传来一股钻心的痛。

    我迅速把外套甩开,再用力一扽,那条断臂已经被扯下。顺势一挥,车门果真被划出一道口子。风灌进来,火苗逆风伏倒。不住的抖动,像极了蛇的不安分的舌头。

    我用断臂再戳车门,戳烂一个洞。然后,再快速又用力的刨几下,跟狗急跳墙那样,手臂前伸,双腿使力蹬地,从窟窿里弹出来。

    一着地,立马翻滚,铺灭身上可能留有隐患的火星。肩膀和后背,已经被火燎得火辣辣的疼。我不住的呼扇着风来降温,不敢用力搓,生怕一下子会搓出血淋淋的肉来。裤腿上还耷拉着一个重物,想必是那条断臂也揪住我的裤腿跟着跑出来了。

    一挪步,摆来摆去,好不自在。我双手擒住,这玩意的余力不退,还是攥得紧巴巴的,试了好几次才撕下来。我朝它啐了口痰,转手丢进烧得噼里啪啦的继续蠕动着的火堆里。

    一个看似强硬的人,进入到一个看似柔弱的虚幻空间里,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强变柔,硬变弱,柔变硬,弱又变强。所以面对一辆纸扎的车,我居然耗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捡回半条命。我反倒成了最脆弱的,只能借助那个空间里原本脆弱的东西来逃生。

    有些拗口。

    车子携着火光,仍往下行,慢吞吞的消失了。

    剩我一人在黑黢黢的夜里。

    周遭一片漆黑,没半点亮光,连声鸟鸣都没有。我既分不清来时的路,也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王逸德。

    孤立无援。

    除了这个词,我找不到更好的形容方式。

    陈伯扎的纸车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单单是看在车里遇险的架势,摆明了是通往绝路无疑。那么,刘会东和陈伯的目的,又是什么?我想不出原因。说他们是串通好了害我,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才导致摊上了这样的麻烦事呢?权衡再三,还是寻不出答案。

    风不知从哪里吹来,扫在身上,异常的阴冷。

    我努力恢复平静,要知道,任何时候的慌乱都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而此刻的等待,也不见得是一件对自己有利的好事。

    先检查了一下,除了手臂被刺透的伤之外,其余还有几处被刮蹭的轻伤,不算严重。再就是外套和火机,在逃窜的时候丢了。当然,这些和命比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我把衣服帽子里穿着的一根比小拇指细一些的装饰用的绳子抽出来,用力勒在受伤的胳膊上,把向外开裂的肌肉固定住,不让风直接灌进豁着的口子里。又从贴身的秋衣上扯掉一个袖子,缠在伤口外侧,试图止住不断向外流的血。等这一切收拾妥当,我又重新打量四周。

    路是下坡路,我摸了一把,是粗糙的水泥路面。似乎还带着白天太阳晒过的温度。左右丈量了一下,五步多一点。路的两侧是坚硬的岩石,陡峭而又光滑。还有明显的凿痕,一道一道的,弯弯曲曲,像什么人的肋骨。

    前后寻不到半点人烟,或者影影绰绰的树,哪怕是房屋低矮笨重的轮廓都瞧不见。我记得是从坡上坐着纸扎车下来的,那么可以断定,向上是退路,继续向下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