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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九年七月二十六日,皇后钮祜禄氏崩于坤宁宫,七月二十八日,奉移大行皇后梓宫于武英殿。八月二十五日奉移大行皇后梓宫往巩华城,与孝仁皇后同安于享殿内,册谥为孝昭皇后。
和敏浑浑噩噩的,似乎眼泪都流干了一般,望着宫中满目的白,只觉得眼睛干疼,她身子晃了晃,轻微的叹了口气,道:“春……姐姐真的走了……”
“娘娘,您进屋歇着吧。”尔春都快要哭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诫自己的主子,道:“您太累了。”
“皇后娘娘必然是不想看到您如此的。”卫氏看到尔春求救的目光,上前走了一步,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心中难过,可这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的。”
“是啊。”和敏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稍显得苦涩的笑容,道:“姐姐对于我来说,就如同额娘一般的存在。”她望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这般颓废,否则姐姐该难过的。”她都能够重活一世,或许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姐姐亦是会有这样的际遇呢。
和敏在尔春和卫氏的搀扶下慢慢的走进大殿内,永寿宫原先就是和敏住的地方,这是东西六宫中距离慈宁宫同养心殿最近的宫殿,故此,她先前虽然不得皇上喜欢,可她的身份依然注定了她在后宫之中至高的地位。
孝昭皇后的薨逝似乎一块石子投入了静逸的水中,泛起了阵阵的涟漪,待平静过后,这年冬日的第一场大雪早已经纷纷扬扬的洒满了紫禁城的各个角落,中宫的空位终究还是让诸多宫妃起了心思。
这似乎同和敏没有什么关系,因着皇上的态度,永寿宫似乎是被人遗忘的存在一般,尔春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觉得忧心不已。
和敏腿上盖着缎面竹叶梅花刺绣的毯子,懒洋洋的歪在炕上,随手翻着书册,卫氏歪坐在和敏相对的那个圆枕上,她端着碗莲子粥慢慢的喝着,如今她的肚子已经显得圆润,平日里却是不大喜欢走动,和敏面色瞧着还好,从毯子下拿出一个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手炉塞给了卫氏,笑道:“你如今胃口倒是极好的。”
“总觉得有些饿。”卫氏放下小碗,颇为懊恼的说道:“如今瞧着脸都圆润了不少呢。”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和敏噗嗤一声笑道:“你那脸颊还叫圆润么?”说着指了指自个儿的脸颊道:“瞧见了没?我自小长的就胖乎乎的,前段时间倒是瘦了不少,可如今整日里呆在宫中,可不又养了些肥膘么。”
“娘娘如今很好。”卫氏显然也很开心,能够看到和敏从皇后娘娘的阴影中走出来,她终究是松了一口气的,看着和敏的笑脸,道:“我从未想过,还能在宫中过着这样平静的生活。”
和敏不在意的笑了一声,将手中的书册放了下来,坐起了身子,道:“这话怎么说的呢,佟贵妃如今忙着狠!”这话稍稍有些讽刺,笑了一声,又道:“我这样的身份,又没圣宠,这宫中谁会缺心眼儿来寻我的晦气?”她看着卫氏眨了眨眼睛,笑道:“更何况,如今她们可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忙着呢。”
尔春无奈的瞪了瞪眼睛,道:“也只有主子心思这般宽大。”
“这样不好么。”和敏扬了扬眉,嗤笑道:“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贵妃娘娘这话说的可在理呢。”突然一声轻笑声传来,和敏下意识的弯起了嘴角,笑道:“瞧瞧,这是谁来了。”说着只见宜嫔带着两个丫头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她如今可是宫中的红人儿,身居嫔位,又得圣宠,少不得有寻常的小主去结交一番的。
宜嫔瞧着两人歪在炕上,小桌上放着精致的点心,果盘儿,大殿内烧着热乎乎的炭盆儿,暖呼呼的,笑道:“瞧这清闲劲儿,可着实让我羡慕呢。”待身边的丫头将自己身上的白狐毛坎肩儿去了之后,才笑道:“这梅花糕瞧着可真喜人呢。”小小的一块做成梅花的样式,看着就让人有胃口。
“你自个儿拿着尝尝,这可是尔夏亲手做的呢。”和敏笑着调侃道:“今儿可是有口福了呢。”
“可不就是么。”宜嫔拍手笑道:“坤宁宫当初的糕点在宫中可是一绝呢,连御膳房的师傅都夸赞。”
和敏脸上带着笑,面色红润,可见气色是极好的,宜嫔忍不住赞了一声,这两人俱都是好相貌,一个鹅蛋脸,一个瓜子脸儿,且都是面红齿白,这样懒洋洋的歪坐在炕上,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这宫中失宠之人倒是少有这样心宽的,不过又一想这钮祜禄贵妃的身份,却又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的,她自己都不想要去得罪这样一位钮祜禄氏的贵妃娘娘呢,更何况是其它人?
佟佳氏倒是有这个心,可她如今自诩是后妃中的第一人,眼光全放在了中宫皇后的位置上了,自然不会再这紧要关头儿去寻先皇后亲自养大的妹妹的晦气了。
故此,趁着翊坤宫永寿宫相邻,她倒是时时来这儿瞧上一瞧的,一来也给钮祜禄贵妃传达些善意,二来,也真好趁此向皇上表明了心意……
真是一群蠢货,宜嫔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孝昭皇后刚刚过逝,此时就满心满眼儿的盯着中宫之位,没得让皇上生气,若是真要大封后宫,没道理会少了她郭络罗氏,这后宫诸人满打满算可没几个身份真正高的,佟佳氏虽为皇上表妹,可如今早已经高居贵妃之位,她是最有可能问鼎中宫之位的,只可惜,佟佳氏一族并非是满洲著姓,她想要成为中宫皇后可要费一番心机呢,想来慈宁宫的太皇太后也不会允许她成为中宫的吧。
端嫔,安嫔,敬嫔虽都是宫中的老人儿了,可却并没有皇子傍身,如今更是连圣宠都没了,倒是僖嫔还得皇上喜欢,惠嫔的哥哥是朝中重臣且还有一子,容嫔更是有一子一女,若是要封妃位的话,惠嫔容嫔俱都是有可能的,僖嫔稍显弱势一些。
宜嫔脑子灵活,也得皇上喜欢,想明白后,她就觉得交好于钮祜禄氏于自身而言,可是利大于弊的,容嫔倒是有这个心思,只终究没自己方便罢了。
和敏话也不多,她虽然无宠,可日子过的着实不错,先前自个儿一直迈不过那道坎儿,太皇太后宣了舒舒觉罗氏进宫开解了一番,那时候她慢慢的也就放开了心思,谁都会有这么一天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的日子。
因着太皇太后这一动作,也清楚的让宫中诸人认清了这位钮祜禄贵妃的位置,她就像是一只沉睡的猛虎,谁都别去打扰她,否则惹急了一口咬下去,疼的还是自个儿呢。
宜嫔将这一比喻似是笑话儿一般说与和敏听,直惹得她咯咯直笑,道:“猛虎?这是谁想的破词儿,我这般柔弱纤细怎么能像是猛虎呢。”她倒是好不害臊的自夸着。
宜嫔抽了抽嘴角,瞧着卫氏也是满脸黑线的模样,两人对视了一眼,俱都大笑起来,宜嫔更是甩了甩帕子,道:“柔弱纤细?你说卫妹妹我倒是信的,说你自个儿,打死我我也说不出这违心的话来。”
“嘿?这话说的,怎么就不可信了呢。”和敏捏了一个梅花糕放入口中,慢慢的嚼着。
宜嫔先是笑了一通,才道:“卫妹妹不省的,我可是晓得的。”她卖了个关子,才看着卫氏指了指对面墙上挂着的鞭子,道:“瞧那个,我俱是听说了的,贵妃娘娘这鞭子挥的是极好的。”
和敏将目光投了过去,看着那熟悉的鞭子,只觉得心中恍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么?她当初因着一通鞭子抽了雅利奇一顿,惹得姐姐好一通责骂,被她歪缠了过去,还专门送了这鞭子来,让人教导自个儿,如今想来,倒是有些物是人非了。
宜嫔看她的神色也知道自己似是说错话了,连忙想要补救,却听和敏笑了一声,道:“你比我年长,倒也不必整日贵妃娘娘的叫着,私下里只管叫名字就是了。”
宜嫔双眼一亮,笑道:“终究是祖宗规矩。”
“不计较这个,私下里叫叫也是无妨的。”和敏笑了笑,这后宫诸人她还是喜欢宜嫔的,道:“我曾听姐姐说,你先前儿骑马也是极好的。”
“先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满洲姑奶奶,谁又不会这个呢。”宜嫔已然知道和敏的态度,笑道:“我们满人俱都是马背上长大的,自学会走路,阿玛就教过我骑马了呢。”
卫氏原先只是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时不时的跟着笑上一通,可此时,这心就有些颤动,她面上的笑容也淡了些,怔怔的看着桌上的糕点,轻微的叹了口气。
她曾听哥哥说过,她还未学会走路,就曾被哥哥们抱在马上,她的童年就是在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度过的,她早已经没有了额吉的记忆,听哥哥们说,额吉性子柔顺,曾经亲昵的抱着自己在帐篷中唱那摇篮曲儿,可她却不记得额吉了。
卫氏摸了摸隆起的小腹,轻微的摇了摇头,她自进宫之时,就被太皇太后改名换姓,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蒙古公主了,她只是包衣奴才之女,辛者库奴仆卫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