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沉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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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看着裴泠泠来了又走,刚开始见到她时候的那种欣喜瞬间由失落取代。就跟魏映延说的一样,他的确是专门找了个理由下来看她的,更没有想到还没有走近就看到了她。这段时间,唐昭理一直在反思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段婚姻,外人看起来如同金玉一样炫目,长久以来,他自己也沉浸在这种炫目当中,却忘记了,婚姻的本质,其实是两个人在一起相互体谅相互扶持,一起白头到老。

    他连婚姻的初衷都忘记了,如何能够在后面的岁月当中,和裴泠泠一起携手共度呢?

    他也知道,裴泠泠现在烦他烦得要死,根本不想看到他,他怕太频繁地在她面前晃荡,会惹来她更深的厌烦,因此就算想见她,也不敢去找她。今天晚上好不容易趁着两家公司的年会都在一个地方办,他打着啵啵的旗号下来见她,没想到才说了一句话,她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也不知道哪里那么忙,她嘴上在说喝酒喝多了,可是看她走路,好像也没有很困难的样子啊......

    唐昭理嘴角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去,浑身就猛地打了个寒颤。他现在才想起来,刚才裴泠泠身上的外套没有穿好,只是随意搭在身上,衣服还皱了。她是个连穿睡衣都要穿出时尚和风格的人,对自己的外表严苛到变态,在自己尚且清醒的情况下,如何还能容忍衣服那个样子?加上她今天晚上的反常,唐昭理来不及细想,身上已经出了一身毛毛冷汗了。

    他回忆了一下之前魏映延按下的楼层,跟着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偏要跟他作对,越是在他着急的时候就越是有人来,刚才还没人用的电梯,就在他按下的一瞬间,又被人从外面打开,稀稀拉拉一下子进来了十几个人。唐昭理觉得自己的心现在都已经跳在外面了,一片茫然,到处找不到个落脚的地方。他看了那群人一眼,一跺脚,直接刨开几个,从电梯外面冲了出去。

    他看了一眼另一边的电梯,还在老远的地方,唐昭理用力按了几下,门没有打开,干脆一咬牙,直接从旁边的安全通道上去了。

    出乎意料的,魏映延并没有把裴泠泠带到一个适合杀人分尸的地方,而是将她送到了一个房间里面。他伸手往裴泠泠的脖子后面按了一下,裴泠泠立刻受不住力,跌倒在了床上。她想起之前魏映延跟她说的,什么要跟她再续前缘的话,心里止不住地恶心,抬头看向他,却不肯多说一个字。

    魏映延才不管她会不会说话呢,张开双臂示意她看一下这房间,“总统套间,很配你吧?”看到裴泠泠满脸防备,魏映延笑了一声,握住她的脸,“姐,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要知道,你最美的时候不是你矫揉造作装仙女的时候,而是你生气的时候。”他将裴泠泠提到梳妆台前面,示意她看镜子里面的那个女人,“不信你看。”他修长的手指在裴泠泠的脸上轻轻滑过,感到她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魏映延满意地笑了起来,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道,“姐姐你知道吗?你生起气来,美得简直能烧掉这世界上的一切。”

    他端详了一阵镜子里面裴泠泠的容颜,继续说道,“你那个前夫,以前总是三番五次惹你生气,我想他应该跟我一样,也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吧。”

    一个变态的话,裴泠泠是听不进去的。她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什么生气最好看,当她是三岁小孩子吗?这话,啵啵都不会相信的好吗?都说相由心生,谁生气的时候能比其他时候好看?他这样张口胡说,真是把自己当傻子了吗?

    见她不信,魏映延也没有勉强,将刀从她身上收起来,闲闲说道,“姐,你现在肯定在猜,我把你弄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他笑了一声,“这地方这么豪华,到处都有监控,不是个杀人分尸或者侵犯你的好地方,我也没有打算这么做。”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就是看你喝酒喝太多,想找个地方让你休息一下。”他说完,朝裴泠泠弯起眼睛笑了一下,看上去狡黠之中居然有几分天真。

    裴泠泠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拿把刀放在我腰上,逼我过来休息?”她看了一眼魏映延,“因为碰到了唐昭理,你觉得自己的犯罪可能实施不了,临时想要放弃就直说嘛,拍死是人之常情,我又不会鄙视你,何必找个这样的借口?”

    听了她的话,魏映延微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冲她笑道,“对啊,姐姐有一双火眼金睛,洞若观火,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从梳妆台前面的桌子旁直起身来,笑了笑,续道,“既然已经把你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免得等下你那个前夫找过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他理了理衣服,慢悠悠地从房间里面走了出去。

    现在好多酒店为了节约成本,房间布局弄得跟迷宫没什么两样,在魏映延路过两个路口之后,他看到了还在挨着敲门寻找裴泠泠的唐昭理。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冲唐昭理吹了声口哨,见他转头过来,冲他笑道,“你是在找我吗?”

    威胁裴泠泠的人就在眼前,唐昭理连忙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质问道,“裴泠泠人呢?”因为来得太急,他还带了几分粗气。

    魏映延咧嘴一笑,偏头看他,“你猜?”

    猜......猜你麻痹。要不是现在还不知道裴泠泠在哪里,唐昭理现在拳头已经砸到魏映延脸上了。他像是生怕别人不打他一样,在唐昭理耳畔轻声说道,“你前妻十八岁时候的味道,你肯定没有尝过吧?”

    唐昭理来不及仔细去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已经勃然变色,挥舞着拳头朝着魏映延的脸猛地砸了下去。

    魏映延一偏头,唐昭理的拳头就落了空,他往后单脚跳了一下,唐昭理的怒气像是愉悦了他一样,魏映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对他说道,“你放着裴泠泠不去管,忙着打我,是不是有点儿因小失大?”他转过身,丢下一句,“你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听到他这句话,唐昭理身上再次起了一身汗,连忙拿出电话,叫来了酒店的经理。

    唐昭理破门而入的时候,裴泠泠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她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到唐昭理进来,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唐昭理见她整个人愣愣的,赶紧让酒店的人离开,自己坐到床上,拉起她的手臂打量着。裴泠泠不习惯他这样突如其来的殷勤,一把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不耐烦地说道,“干嘛?”

    “你没事吧?”他顾不上纠结裴泠泠那不爽的语气,问她。

    “没什么。”她知道唐昭理这是像魏映延说的那样找过来了,在她已经习惯不对这个男人报什么期望的时候,他突然又对自己好了那么一点儿,裴泠泠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见他还在喘气,问他,“你要不要喝口水?”

    她越是这样,唐昭理心里面就越是惊惶,但是那些事情,对女孩子来讲,伤害最大了,他不好贸贸然问出来,更何况还是裴泠泠这样死要面子的人。他稍微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问她,“他把你弄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是他把我弄到这里,而是他挟持我出去的途中偶然间遇到了你,没办法他才把我带到了这里。”裴泠泠说道,“他虽然不敢肯定自己露馅儿了,但是后面的举动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临时改变了主意。”

    听她这么说,又看她身上没有其他明显的伤痕,唐昭理一直放在外面的心终于放回了原本的位置上。整个人一旦从那种紧张的状态中出来,感觉好像打了一场仗一样,浑身上下都是软的。他整个人摊在椅子上面,以手扶额,过了半晌,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对裴泠泠说道,“你不知道我被吓得有多厉害。”声音低低的,与其说是在跟裴泠泠讲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裴泠泠垂眸看了他一眼,虽然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对唐昭理表示感谢,但是她就是感激不起来,甚至内心在开始的波动之后,就再无涟漪。她抿了抿唇,没好气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瞎你反应慢吗?”

    在长久地跟唐昭理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她好像已经忘记,该如何好好跟他讲话了。

    原本以为她这么明显的狗咬吕洞宾,会换来唐昭理毫不留情的吐槽,谁知道,他只是身体顿了顿,然后手放在眼睛上,就那样捂住眼睛笑了起来,并且越笑声音越大。

    第六十二章

    裴泠泠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唐昭理是发了那根神经,被怼了居然还能笑。见他笑得停不下来,裴泠泠伸手拍了一下他,“你干嘛。”

    唐昭理将手从眼睛上面拿了下来,因为刚才大笑,他眼底泛起淡淡的水光,被头顶的灯一照,居然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他收起笑容,看向裴泠泠,“没什么。”声音是她从未享受过的温柔,“只是看见你安全,我很开心。”

    裴泠泠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非常公式化的笑容。唐昭理在心头叹了一声,知道她肯定是没有往心里去。有的时候,找一个聪明且在爱情上面手段很多的女人当老婆,就是这点不好。虽然势均力敌,跟她在一起像是高手过招,每天都很刺激,但是却少了几分属于少男少女时期的懵懂,因为经历得多,有的时候好多话说出来,反而没有了当初的悸动。

    之前他们感情最好的事情尚且不能打动裴泠泠,更遑论现在了。

    不过看到她没事,唐昭理还是很高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她说道,“魏映延究竟为什么要挟持你?”

    “不知道。”一想到他之前说的话,裴泠泠心情就郁郁的,“他这个人做事情,一向没什么章法,突然兴起的也说不定。”如果真的是精心策划,不可能因为遇见了唐昭理就临时改变,一个人想要犯罪,只要不是冲动犯罪,都会想方设法把各种情况考虑一遍,尤其是魏映延这样周全的人。遇见唐昭理,并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他如果真的从一开始就想对裴泠泠怎么样,根本不可能半路改道,把她弄到附近的房间里来。这样也不符合他后面的行动,会打草惊蛇的。这些问题考虑完,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挟持裴泠泠,根本就是魏映延临时起意。至于他原本想对裴泠泠干什么,那就不知道了。或者像他说的那样,想跟裴泠泠“再续前缘”也说不定。

    刚才那么一吓,原本精神就不怎么好的裴泠泠现在更是疲倦,酒店她是不敢呆了,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对唐昭理说道,“你不着急回家吗?我要先回去了。”这段时间她忙得不行,今天晚上又是喝酒又是受惊吓,现在只想赶快回去洗个澡睡觉,明天起来好过大年。

    看到她脚上那双平底鞋,唐昭理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没有。”她丢下这句话,就打开门走了出去。唐昭理在后面怔怔地看了片刻,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有些颓然地坐回了原本的那张椅子上面。

    自从刚才进来,他一直就有一句话想问裴泠泠,刚才在外面魏映延跟他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从来没有见过十八岁的裴泠泠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的语气让人难以忽视,刚开始听这句话的时候,唐昭理本能地从脚底板上串起一阵凉意,他在找人的过程中,一直担心裴泠泠的现状,根本想不起来那句话,现在等到人走了,却从后脑勺升起一阵后怕。

    裴泠泠那么怕他,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可是,唐昭理又在不断地说服自己,魏映延是她弟弟啊,就算有可能不是跟她一个父亲,但是.......裴泠泠十八岁的时候,魏映延才十三四岁吧?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能把裴泠泠怎么样呢?况且,当初裴珏都说了,裴泠泠把魏映延妈妈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她外公拍事情闹大,直接给了一笔钱,让魏映延母子去了其他城市,魏映延当时才十几岁,又是怎么穿过重重人群,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裴泠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看到魏映延的时候,难道就不会起疑心吗?就算魏映延想对她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吧。毕竟,那可是裴泠泠啊。

    但是,唐昭理想起刚才在门口魏映延冲他露出的那个笑容,像是毒蛇一样,现在小腿上仿佛都还有那种粘腻的感觉,尾巴拖得长长的,贴着他的皮肤,鳞片冰冷而滑腻,带着长长的余韵,即使人已经离开了,那种冰冷的感觉却还留在心上。

    关于这个问题,他刚才始终没能开口问出来,一方面是担心她的安全,暂时忘记了,另一方面,也是不敢问她。问她什么?问她当年是不是被她亲弟弟侵犯过?这种事情,受到伤害最大的人是她,他再去问,无疑是翻出她的陈年旧伤再往上撒把盐,那样太残忍了。他没能问出来,但是在心里,其实也在隐隐希望,裴泠泠并没有遭遇过这些。不管从前现在怎样,裴泠泠在他眼中,都是高贵又骄傲的,唯一能够比拟的就是天上的月光,谁能忍心天上的月光受到玷污呢?

    但是真的没有吗?如果没有,裴泠泠为什么会那么怕他?他究竟做过什么,让裴泠泠感觉到害怕?

    这个问题,问魏映延,不会有任何结果,反而还会被他戏弄。唐昭理深知,以裴泠泠现在对他的观感,和他们两个现在的感情,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波折了,问魏映延,无疑是把把柄送到他手上,让他拿着那把刀,成为伤害裴泠泠的利器。他万万不能这样做。

    不能问魏映延,也不能问裴泠泠,那又问谁?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情,成为裴泠泠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吗?

    唐昭理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在他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却马上就有一个人冲上来告诉他,他想要接近裴泠泠,简直是在妄想,他所谓的“痴心”不过是一场他自导自演的笑话罢了。

    唐昭理用力揉了揉额角,让自己脑子里面那些纷繁叫嚣着的念头全都偃旗息鼓。趁着神志好不容易清明一点儿,唐昭理总算想起一个可能知道这件事情内情的人,他翻到裴珏的电话,给他打了过去。

    裴珏当年是裴泠泠的跟屁虫,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这世界上除了裴泠泠和魏映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话,那就只剩下裴珏了。

    裴珏不知道在哪里浪,电话打了三个,都没人接。唐昭理低声咒骂了一声,站起身来从房间里出去,等到他走到电梯前面的时候,那个快响破了的电话才被人接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裴泠泠的影响,裴珏的声音也充满了不耐烦,“干什么啊唐总?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玩耍了?”

    唐昭理冷笑一声,“你现在在哪儿鬼混呢?”那边嘈杂一片,裴珏跟他打电话的时候旁边还有个娇媚的女声被收了进来,仿佛盘丝洞里的蜘蛛精,只是裴珏这个二百五香蕉人,肯定不是唐僧就是了。

    裴珏学着他的样子冷笑一声,“干嘛?你是我什么人啊。”

    唐昭理这下是真的被他逗笑了,直接抛出杀手锏,“裴总,我记得你现在手上在做一个旅游项目是吧?需要我‘帮你’一下吗?还是说直接告诉你姐,让她停了你今年的分红?”

    眼看着快过年了,身边的大小美女都看着,裴珏还指着这点儿分红撑完他明年一年的浪荡生活呢,听到唐昭理这句话,赶紧精神了几分,不情不愿地说了个地址,让他过去。

    唐昭理开着车子赶到裴珏说的那个地方,那是家相当高端的私人会所,唐昭理一向是不耐烦去这些地方的,但有的时候为了陪客户也来过几次。只不过他喜欢安静,去的地方都是安静能谈事情的地方,其他时候都结了账,让客户自己尽兴。所以,今天要不是为了找裴珏,他还没有机会看到这边群魔乱舞的景象。

    这世界上的私人会所,可能都是一个路子,区别就在于外面包装的那层皮怎么样。唐昭理小心地避开迎上来要抱他的几个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嗨多了的女人,站在门口再给裴珏打了个电话。

    他等了将近一刻钟,才把那位少爷等来,领带歪歪斜斜挂在脖子上,白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不少,露出大片大片的胸膛,要不是知道他脑子里面是一包草,唐昭理还真的会认为他现在有几分风流模样。

    可惜风流也是需要智商和才情的,要不然只能变成下流。裴珏之所以没有被人打,估计不少人是看在那张脸和兜里的票子面子上。他走到唐昭理面前,打了个酒嗝,“干嘛?”

    唐昭理几欲呕吐,非常不给面子地拿手捂住鼻子,拉着裴珏的领带,走到会所下面那条僻静的小路上,打量了一下,确定四下无人,于是压低了声音,犹豫了片刻才对裴珏说道,“今天魏映延跟我说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