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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紫雨沉默良久,方低声道:“你的身体情况,即便不消我说,自己也应该清楚。那么,我说假话也没有半点意义了。实话告诉你吧,再这样下去,你最多只能撑五年。”
蓝蝶听闻此言的一瞬间,瞳仁便是骤缩,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五年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看我如何使用这五年了。”
轩紫雨实在按捺不下心头疑惑,道:“蓝蝶姐姐,你也知道我不太懂武功,所以这方面也插不上嘴,但……习武应当以炼精、炼气、炼神为主旨,循序渐进,如此才能做到百利而无一弊。其余一切速成功诀对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这你想必比我更清楚。你就不能……舍弃正在修习的功法,以自己的安危为先么?”
“有些东西,不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蓝蝶缓缓转头,将目光凝在轩紫雨的发髻上,忽而轻笑道:“你的发簪,很不错呢。”
这位冷若冰霜的女子乍一显露笑容,便是教轩紫雨瞧了也微微失神。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忙将发簪取下,道:“姐姐说这发簪啊,这是我在平安镇的花灯会上买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发簪递了出去,谁料一个不小心没有捏稳,那朵缀有紫色蔷薇花的银质发簪便陡然坠下,只在海面上略略翻腾,随即为海水吞噬。
轩紫雨眼睁睁地瞧着心爱发簪落水,心疼不舍自不待说,不料下一刻有重物落水声传来,紧接着下方船舱便是一阵喧哗:“不好!公子爷落水了!”
“公子爷?”轩紫雨听闻此言,忙俯视起下方海水来,能隐隐瞧见一人在海水中翻腾。那人似是水性极好,一个猛子扎入水下能憋半天才浮上水面,随即急速划水跟上客船,最终在几个大汉的帮助下爬回船上。
那人乍一回船,便有爽朗大笑声传来:“幸亏小子本事了得,否则还捞不回此物事了。”轩紫雨犹自猜测那人究竟有何物落水,竟值得这般冒险,谁知只一小会功夫身后便传来其声音:“敢问这根发簪是哪位姐姐的?”
“发簪?”轩紫雨惊觉回首,只见不远处正立着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孩童。那孩童身着华服,手持折扇,纵然衣衫为海水湿透,神情却毫无窘迫之意。而轩紫雨方才不慎丢失的发簪,此时正安静地躺在孩童的手中。
“方才小子瞧得并不真切,不知这发簪是哪位姐姐的?”孩童洒然作揖,笑问道。
蓝蝶淡淡瞥了一眼孩童,随即漠然转身,却是径直回船舱去了,仅余下轩紫雨一人呆在场中。她为孩童明亮目光注视,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紧张,低声道:“是……是我的,谢谢小公子。”孩童双手奉上发簪,轻笑道:“果然是这位姐姐的,小子也觉得这根紫色发簪很配你呢。还望姐姐你将此物收好,莫要再丢了去。”言罢他潇洒转身,却是步履逍遥,直接回到下方船舱中去了。
轩紫雨默默凝视手中失而复得的发簪,忽的释然一笑,将之悉心收好。
三日航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这几日,客船驶过数片海域,见得海面为一种红色且带着腥臭味道的液体污染,更有无数死鱼漂浮海上,肚肠腐烂,令人见之欲呕。箫梁等人见这红色液体遥遥朝着客船来向扩散而去,均猜测此次瘟疫多半与之有关,但眼下众人的首要目的还是寻到冯岚,只能将之暂放一边。
有趣的是,那日帮轩紫雨拾回发簪的孩童,这几日间时常来箫梁等人所居船舱游玩,顺道还送四人一些酒水糕点。但问他为何如此,他却以相逢即是有缘之类的话来搪塞,着实令人觉得莫名其妙。至于他所赠之物,自然也是无人敢动,只能放在角落里晾着了。
三日之后,客船抵达琉球。
箫梁等人下了客船,犹自商量下一步该去何处,那孩童又率领着五位男子前来,作揖道:“诸位大侠侠女珍重,小子就此告辞,有缘定能再会。”箫梁等人见他一个孩童便能如此知礼,遂还礼道:“小公子慢走。”
轩紫雨道:“小公子,却不知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呢?”孩童闻言笑答道:“赏花雅亭,垂钓江岸,访仙山林,求道古寺。饮雨露于野莽,览星月于苍穹,足踏万里行程,游遍大好河山。试问哪儿去不得?”言罢他翩然转身,哼唱起一首不知名的曲词。但闻歌音抑扬顿挫,颇具造诣,令箫梁等人听闻均是暗暗叫好。
“小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轩紫雨忽的念及什么,对着孩童远去背影高声道。
但见孩童头也不回,只高声道了一句,须臾间便远去了:“吾名龙剑心,叫我小龙便好。”
琉球虽说只是个远离大陆的,其面积却也不容小觑。箫梁等人顺着图纸所标识的地点连续赶路两日,这才抵达日月山脉的外围。只是看着前方无穷无尽的绵延山脉,众人纵然急于找到冯岚的踪迹,却均感无从下手。
这几日来几乎没有停歇地连续赶路,对于箫梁、燕矶子和蓝蝶这等久习武艺之人都负担不小,何况初窥门径的轩紫雨。眼见着她的脸色一日差过一日,箫梁即刻打算暂寻一家客栈歇息,顺便补充干粮与酒水。
谁知箫梁乍一提出此事,燕矶子却是即刻大笑道:“你这色仔莫不是糊涂了,到了这里还需要四处寻客栈么?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箫梁被他出言提醒,顿时一拍脑袋道:“是了,我们可以找秦老爹叙叙旧啊。”
日月山脉附近,一处豪华宅院。
箫梁斜躺于红木圈椅上,笑看上方那华服老者:“秦老爹,一段时间不见您可是越发精神了啊,却不知近日又养了哪家姑娘风流快活?”燕矶子随性地架着二郎腿,言辞之间更是毫无忌讳:“色仔此言差矣,咱老爹何等风范之人,即便寻欢也是‘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哪里会学人金屋藏娇?”此言一出,堂中三人随之齐齐大笑,良久才歇。
“两个小兔崽子啊,一走就是三年,却连个信儿也不捎来,教老头以为你们死外边了呢。”秦老爹说着把目光落在箫梁身上,笑着指他道:“尤其是你小子,最不像话!你拐了冯毅宏的女儿老头也能理解,但凡男人哪有不喜欢美女的。可气的是这都多长时间了你才来我秦府拜访,还不把那一并闺女带来,是存心打算急死我么?”
箫梁坐正身体,继而敛容道:“老爹莫急,不日之后定让你见到岚儿。在此之前,我们就在你这叨扰几日,眼下还有几个问题要询问于你,可以吧?”秦老爹见他端正颜色,自然也收了玩笑之心:“这是自然,只要老头我没死,这秦家镖局便是你俩的窝。至于问题你也随便问,老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箫梁沉吟一会儿,方缓缓道:“老爹你消息灵通,据你所知,这周遭最近……有无异况发生?”
秦老爹道:“要说周遭异况的话,倒还真有几样。第一便是近段时间沿海地区瘟疫横行,海面上遍布死鱼死虾,想必你们一路上也是瞧在眼里的。”燕矶子点头道:“不错,我和色仔已经决定等这里的事情忙完了,便去查询这瘟疫的源头。”
“第二,两月之前盗侠一枝柳不知何故突然闯入孔雀门,打伤门主孔婕之后自己也身负重伤,现不知藏身何处。”
箫梁和一枝柳互视一眼,心知此事多半和冯岚有关。
“第三,朝廷今日派遣重兵严把宁海镇港口,听说是在搜寻出宫游玩的皇帝。堂堂一国之君不在宫中处理政务,只知游山玩水,此真乃江山社稷之大不幸。”秦老爹冷冷一笑,接道:“最后一件却是颇为离奇,这日月山脉附近,近日来居然闹鬼。”
“闹鬼?如何闹法?”箫梁与燕矶子略略吃惊,齐声问道。
秦老爹皱眉思索片刻,道:“据说那是一青面獠牙的厉鬼,每隔一阵子便会自山中现身,专门寻找附近的年轻女子吸食血液。不过被害女子只是失去一些鲜血,目前还不曾有人因此死掉。奇怪的是,但凡被厉鬼吸食血液的女子苏醒过来后,宛若中了魔障六神无主,整日自锁闺中闭门不出,也不知她们到底遇到了什么。”箫梁不禁莞尔道:“这……未免听着太过玄乎,老爹你不会是寻我开心吧?”
“更玄乎的还在后头呢,却说厉鬼如此行径,惹得周遭百姓义愤填膺,当即在一个月前集合了数十人,其中不乏武艺高强的好手,组成一支除鬼队上山除鬼。谁知他们这一上山几日也不见动静,之后却在山脚下被发现,只是全部昏死了过去。待他们清醒过来,也是一副着了魔的样子,成天只知道叫着“仙女”二字。后来陆续又有几拨人马上山,无一例外都是这个结果。如此次数一多,再无人敢接近深山。家中有女儿的因惧怕恶鬼,只能纷纷搬家至别处了。”
箫梁与燕矶子听完这等奇闻异事,均是陷入沉思。秦老爹见状笑道:“你们两个莫要心急,事情需要一件一件处理不是么?这几日就在这里住下,好生享受酒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