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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是我想见的,想了三年。
晚饭前我说想吃烙莲酥,并且我要做的人亲自送来。
第一个,不是。
第二个,不是。
第三个,仍旧不是。
她们每个人都送来了无忧做的烙莲酥,可是无忧没来,她不见我。
小渔生气了,九月说要将她捆来。
我却径自整理了衣服,让人带我去见无忧,她不来,我不会去吗?
莲香坊,一间独立的点心厨房,可是这里却只做烙莲酥,并且是百里靖下的旨。
院子里有三四个正晒着莲子的小宫女,见到我皆目不转睛怔了怔,随即又似乎想起什么,忙低下头去,战战兢兢准备上来行礼,我摆了摆手,让她们各自去忙,又吩咐了小渔和九月在外间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我提了提裙摆独自进了膳房。
一袭藕荷色衣裙,高高挽着袖子,正不停翻着锅里的小小的梅花形,只徒留一个熟悉到做梦也会梦见的背影,是她,是那个大我两岁却比我还胆小的无忧;是那个看到连城就会脸红的无忧;是那个说会一辈子都陪着我的无忧。
一边的小宫女已被噤声支走,我就这样静静看着,仿佛相隔了千山万水,仿佛相隔了无数个日月。
“月桃,将篓子拿来。”无忧未回头,忽然开口。
我走近灶台,将篓子递过去,看向她依旧专注低垂的眼眸,额上微有些汗珠,脸色微红,却是消瘦了许多。
我心中陡然一阵酸涩。
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无忧转过头来,却是立即呆住,手上也忘了动作。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就像是宫里每个人传说的那样,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会无端让任何人产生痴念。
对于云若熙的传闻她听得不少,虽然她不关心。
倾国倾城、骄横跋扈、端庄识礼、目中无人等等,有好有坏。
本来她们不相干的,可是有一天她做的点心吃出了毒药!自从进宫,她的心思就只在手中的点心,不曾与任何人有隙,而这个传说中的女子却三言两语救了她,有意或者无意。不管怎样她应心存感恩,可是她却也动了小姐的东西,无忧不能原谅。
在她的心里,没有什么能够与小姐相提并论,烙莲酥可以做,她却是不会去见的,不论那个女子是要她无穷无尽的做下去还是要了她的性命。可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来…。她很惊讶很意外。
“我可不爱吃糊了的。”我看着她发愣,锅里要出炉的东西泛起了一股焦味。
无忧慌忙才回过神来,“哦,哦是。”接过篓子,慌忙将锅里的点心乘出来,关了炉火准备上来行礼。
“跪我做什么?”我拉住她的手,原本细嫩的手已经布上了薄茧,眉头一皱“怎么都不知道要照顾自己?”
看着眼前满眼忧伤怜惜的云若熙,无忧一怔,为什么有那种很熟悉的感觉漫上心头?可是这个女子她分明没有见过。
“你…你是…。”无忧怎么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要回去?”我那天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要无忧离开是希望她从此自由的,冷轻尘会替她照顾好她,而她,将再也不是奴婢身份了。可她,却那么傻。无忧僵立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来,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会发生,也许是她祈祷了三年的事,那件几乎没人会相信的事。
我看着她清晰的眼眸接着开口,“逍遥堡是个大笼子,皇宫也是个大笼子,为了一个已死之人,无忧你太傻了。”心里是那样酸涩。
“无忧本来就是傻啊,可是有一天她也会傻傻的等到不是吗?”无忧语气有些哽咽,眼睛一瞬间红了。
“是啊,我也曾经有那么一个傻丫头呢,她说我到哪里她就到哪里;她不嫁人,会陪我一辈子;会给我做一辈子的烙莲酥。”我缓缓说着,泪流满面,无忧却是已经捂住了嘴,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她原以为她这辈子都等不到的。
“小姐…是小姐…。”无忧泣不成声,狠狠抱住了我。
“我不是在做梦吧,是小姐…小姐真的活过来了。”无忧激动得语无伦次,转又懊恼,“我真的是该死,为什么不亲自去送呢?人在眼前怎么就认不出来呢?”
“可是我来找到你了啊。”我看着那张又是泪又是笑的脸不禁道,
“小姐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无忧又要哭了出来。
“你再哭我怕是要让你的眼泪活活淹死了,我活得好好的,活得这样漂亮,是高兴事啊。”我忙道,这两天见得最多的就是眼泪了。
“是,看我,好好的喜事,哭什么。”无忧也缓了过来,使劲擦干了眼泪。
“小姐,你怎么会变成…。”无忧自是有诸多疑惑。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现在我过得很好。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了。”我浅浅笑道。“只是,无忧,你呢?”我不确定,皇宫本不是好地方。
“小姐不用担心,皇上对无忧很好的,知道无忧想做烙莲酥,特意给了我这么间膳房,无忧在这里很安心。”无忧冲我笑道,那么自然。
我只是沉默不答。
“小姐是不是与皇上很久就认识了?虽然无忧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忧看得出来,皇上很在乎小姐,这三年来,只要是关于小姐的事,皇上都不曾忽略半点,无忧与烙莲酥的存在也是这样的原因。”无忧见我半天不语,缓缓开口。
“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伤了的心是无法用愧疚来挽回的,而现在,我已经选择放下。
无忧也知多说无益,一时缄口。
“祁美人还好吗?”这个名字我已经是许久不提了,宫中数日也是未见。她曾给过我贪恋的温暖,却也给了我世界上最残酷的谎言,给了我一颗有温度的心,又将它扼杀。可是我已经不愿意去恨了,只是天涯海角再不相见,从此遗忘,我说过我永远不会原谅她的,可是我希望她能在某个地方还好好活着。
“大小姐?”无忧有些意外,这个名字她也是近乎淡忘了,“现在是瑶妃娘娘了,不知道为什么,自打进宫来,就一直住在宁安苑,从来也不曾出来,每天只有人进出送饭食衣物,连皇上也是从来没去过。但,不论要什么东西却是从来不耽搁怠慢的。”
无忧原本也去探望过,不得见,后来也就只是多了解了些许消息,是*是罚皆是不像,无忧也是想不明白。“不过,以小姐如今的恩*,或许能见上一面的。”
“恩*?”我淡然,“相见不如不见,很多事早已经不同了,无忧,人一路走来要经历许多的事,有些事我们要记一辈子,有些事却是要忘记的,这样才可以给我们的心腾出一些空间,才可以让我们轻松一些的活着。”
“无忧的名字是我给你取的,我原本是告诉自己因为有在乎我的人,所以我更要在乎自己,要无忧无虑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随性。”我执起无忧的手,深深看进她眼里,“可是现在,我要将它完完整整的送给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应该为别人而活的,你也是如此,三年,已经足够了。”
“小姐。”无忧眼瞳眸光闪动。
“我要走了,答应我,要幸福。”我浅浅笑道。
“我明白了。”无忧也露出了笑容,还是那样纯然天性,仿佛许久以前,她的每一次对我微笑。
将手中的扇子交给无忧,“这个,你替我好好保管吧。”说完,便转身没有回头的走出门。
无忧直看着门口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才低头看向手中的扇子,轻轻展开,青玉骨、白绢面。眼泪又止不住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是公子的扇子……
原来小姐一直都懂自己的心。只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小姐如今平安无事,她只希望公子在天上能安息……
小姐说得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应该为别人而活的。公子,原谅我!往后,我要为自己而活。因为,我的身边出现了玄墨……
那个冷心冷情的男子,值得我托付终身。
出了莲香苑,我抬头,天空湛蓝得无边无际,从来也没有觉得能够蓝得这样纯粹豁达过,笑容无意识的袭上嘴角。
“娘亲。”一道软糯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一转头,却是百里洛,正拥过来抱住了我的腿,一张小脸那叫一个亲切。三步之遥,却是早已站定的百里靖,深邃幽暗的眼瞳中居然有一丝*溺和温存。
我不理会他,却是低下身子,捏捏百里洛肉肉的小脸,这家伙生得粉雕玉砌,长大后必定又是同他叔叔那厮一般的祸国殃民。
“臭小子,现在才记得来看我呢?”
百里洛脸上微红,露出一口小白牙,不着痕迹的拉下我荼毒他小脸的手,“不是啦,洛儿有去的,可是皇爹爹总守着,不让洛儿见。娘亲和皇爹爹在做什么重要的事吗?”说完,闪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疑惑望向我。
为什么这话听上去那么怪呢?
“呃,…是啊,有事。”硬着头皮回答。
“是什么事啊,洛儿也要知道。”百里洛不依不饶了。
“嗯,这个…。”我有点滴汗。睨了百里靖一眼,那厮居然忍笑袖手旁观。“那个,大人的事小孩子是不可以随便问的。”
“哦。”一看我隐了笑容,百里洛便识趣的不再坚持,但他接下来的自言自语却让我很有将他扔飞的冲动。
“大人的事?难道是皇爹爹经常和那些婶婶做的事?”
“…嗯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