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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是看到了乔绾绾身上那些诡异的灰尘了的,她原本也有些怀疑这些事情和乔绾绾有关。只是段蔚琰表现的愤怒实在有些过头了,能把他激怒到这种程度,仅凭乔绾绾是做不到的。况且相处了那么久,顾云自认为对乔绾绾也有几分了解,初见到段蔚琰时的那种迷茫恐惧可做不得假,就算是和乔绾绾有关系,对段蔚琰造成了怎样的伤害,她也是不知情的。
感觉着身后那具孱弱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顾云心里不禁生出了怜悯之情。乔绾绾一向脆弱,如果因为这件事失去了孩子……
虽然她不喜欢乔绾绾,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况且段蔚琰又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孩子,乔绾绾也马上就要远走天涯,战乱一起,没准几十年都见不到面,在最后相处的这段时间里,顾云实在没必要把坏人的形象做到底。
她想好好地劝说一下段蔚琰,可是段蔚琰现在一副发疯的样子,好像不找出罪魁祸首誓不罢休,她也只好先想办法把他骗走,段蔚琰的身影刚刚消失,她就拉着乔绾绾一阵狂奔,上了停在门口的那辆汽车。吴妈提着几个箱子气喘吁吁地赶来,刚把东西塞上去,顾云便催着司机赶快开车。车屁|股还在转弯的时候,段蔚琰追了出来,头上戴着绅士帽、手里举着一把枪,还朝着天空鸣了一枪泄愤,很是引起了一阵惊呼。
顾云笑得肚子都痛了,很有恶趣味地忖度着自己到上海以后该写封什么样的信给他。笑了半晌,她发现乔绾绾正一动不动地歪着头用种诡异的眼光看着她,不禁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乔绾绾敬佩万分地望着她,实在难以想象她是怎么有勇气嘲笑主宰生命体的。而这种事情在剧本上发生过不止一次,段蔚琰居然除了亲|亲以外也没有采取过别的什么惩罚行动,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吗?
原来真爱是这样一种跨越了武力高低、跨越了种族偏见、跨越了智商多少的神奇存在!
机器人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只纠结于对地球人的固有印象是不对的,仅凭勇气方面,顾云就可以算得上一名值得敬佩的对手了。听到顾云的问话,她慎重地摇了摇头,诚恳地道:“不,你脸上连一粒灰尘也没有。”
至于黑头螨虫和鼻翼旁长出的那粒粉刺……乔绾绾就非常明智地忽略了。
顾云一听,残存的笑意又涌了上来,摆了个诱人的姿势,手托在腮上对乔绾绾眨着媚眼:“我美么?”
司机依旧四平八稳地开着车,假装对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
这是什么意思?乔绾绾紧急从数据库里调出了这句话所适用的所有场合,却困惑地发现它似乎并不适合使用在面对情敌的时候……难道这是挑衅?
乔绾绾顿时紧张起来,数据流一阵狂涌,终于得出了最佳的应对方案。她忽然将手臂搭上了靠背,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一个带着侵略性的赞叹目光:“世间竟有如此绝艳出尘之女子……”
顾云:“……”
司机“啪”地一下打歪了方向盘,车子歪歪扭扭地一晃动,从路边摆摊小贩的惊叫声中一阵横冲直撞,好不容易才又稳了下来。而乔绾绾说完那句话后忽然感觉很不妥,这似乎违悖了乔绾绾的形象设定,于是在车辆晃动的时候应景地一声惊呼,手臂软|绵绵地从靠背上落下,准之又准地扑倒了顾云。
顾云:“……!!”
乔绾绾:“……”咦,似乎紧急应对对象的性别错了……
两人正鼻尖抵着鼻尖大眼对小眼的时候,司机从后视镜里目睹了一切,老爷车终于不负众望地一头撞在了树上。
乔绾绾直到临走时还不忘了为段蔚琰添一笔损失,此情此景真乃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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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路程里顾云眼观鼻鼻观心,实在是不敢再和乔绾绾开玩笑了。而乔绾绾发自内心地反省了一番,认为自己方才的行为已经完全违反了设定好的行为模式规范,也决定配合地露出一副弃妇的模样,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忧郁。
到达码头的时候,那位段蔚琰写信的对象,毕船长已经等候了很长时间了。这位毕船长明面上是乔家商会的合作伙伴之一,实质上却是段蔚琰十分信任的手下。他的船队常年往来于日本、马来、新加坡等地,实力十分雄厚。
不过,家大业大的人做起生意来总是会有几分怪癖,而这位毕船长的怪癖就是十分迷信黄历。他每次出海都要选择一个良辰吉日,用沙漏和钟表分别计时,哪怕错过了一分一秒都不行。
这次他本来是要在凌晨出发的,谁知道前半夜里接到了段蔚琰的信,让他留到凌晨再开拔。老板发话不得不听,毕船长只得又精心测算了一番时辰,确定了一个比之前稍微差一点、但也算是比较吉利的时候。现在距离良辰过去已经不到十分钟了,错过了这个点,后面可就都是凶时、凶日了,船队起码要拖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出发,段蔚琰的嘱咐也就只好暂时不管了。
所以看到两名年轻女子从一辆被撞坏引擎盖的老爷车里出来,毕船长立刻紧张起来,挥手道:“快,快,把夫人的行李给提上来。”几名水手便迅速扑向老爷车,眨眼间拖着几个箱子上了船。等顾云和乔绾绾踏上甲板,吉时也快过去了,毕船长扯着嗓子以一种十分惊悚的语调命令船队快点开拔,险险地赶在凶时到来之前行驶在了江面上。
瞅见沙漏落下了最后一粒沙,毕船长不禁大松了一口气,整了整领口和袖子,笑容满面地看向了顾云和乔绾绾:“夫人……”
叫了一声,他就卡壳了。他认得顾云,那么另一个自然就是乔绾绾了。这是乔家的船队,按理说他该称呼乔绾绾为夫人才对,可是他又偏偏清楚段蔚琰喜欢的是顾云,迟早要给她一个正头太太的名分,这称呼……可怎么叫是好呢?
顾云看出了他的为难。她一向十分善解人意,便通情达理地道:“毕船长叫我顾云就好,我没什么称呼上的问题。”又对乔绾绾介绍道:“乔小姐,这位是毕船长。毕船长,这位就是乔小姐。”
乔绾绾脸色苍白,神色忧郁,默默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想想那封信里的话,毕船长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对着顾云的态度就更客气了,点头哈腰地把她们送进了船舱。
这是艘货轮,分舱就不是那么仔细,为了让两位娇客住得舒服点,毕船长忙活了一晚上,把一个稍微宽敞点的舱室收拾出来。然而船舱毕竟就是船舱,怎么着都不会比陆地上舒服的。
行李已经被提到了房间里,顾云关上门,一边打开箱子收拾东西,一边道:“乔小姐,船上不比家里,没有那么方便。有什么事情,你就先忍一忍,等过了这几个星期,到了日本,如果有什么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尽力为你办到。”
乔绾绾满脸忧郁地摇了摇头,沉默不语,一副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剧本,她正盘算着在死亡到来前的四个星期内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度过——上船的时候嘛,自然是一副弃妇的样子;“流|产”过后,又要摆出一副伤心欲绝、万念俱灰的母亲模样,最好隔着窗子深情款款地呼唤一番段蔚琰的名字;到了日本以后,还要摆出一副六神无主、完全信赖顾云的样子,尽职尽责地将白莲花进行到底……
可是“流|产”要怎么流出个胎儿来、这期间耗费的大量能量又要怎么解决……实在是个艰难的问题啊。
乔绾绾严肃地思索问题的样子落在顾云眼里,宛然就是一副因为受到打击而呆滞的模样。一瞬间看着这朵楚楚可怜的白莲花,她想到的竟然不是段蔚琰那副狰狞的模样,而是在汽车里两人距离无限接近、险些碰到嘴唇的场景。
注意到她在凝视自己,乔绾绾茫然地抬起头来,天真懵懂的目光又落在了顾云身上:“云……云姐姐,你怎么了?”
顾云这才惊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唰地一下红了。她匆忙地说了一句“我去问问有没有早饭”,便神思不属地逃了出去,连门也忘了关。
乔绾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出一抹惹人怜爱的笑来。
哎呀……她好像发现了敌人的一个弱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