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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赫连钰可被气得不轻,射出一个犀利眼神,好似在咆哮,老八,你是不是要吃我的冰锥了?
赫连缘则挑了下眉,将身旁流光炫耀似得搂了下,用眸光秒杀回去,反正我今日有流光在怀,心情如艳阳高照,吃你冰锥降降温也无妨啊。
这两人眼神斗得格外凶狠,教两条船上侍卫们面面相觑,又胆战心惊,各自心中在暗忖,这是不是又有干架的苗头了?
流光心中却想,这二货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觉得丢脸?
秦曼青见他们兄弟二人又斗起嘴来,按住手下琴弦。
似乎这两人一个是火一个是水,从小时候就起爱吵架。有次在御花园里不知因何事还大打出手过,两人互殴过后都是鼻青脸肿,被皇帝知道后,两人都受了罚。后来年长也算是兄友弟恭,没有再争吵动手过,只是,不知何时,他们兄弟二人又再次变得剑拔弩张,谁都看谁不顺眼,谁都想弄倒谁的境地?
哼……还不是为了谢流光!这个女人死了倒真是一了百了,偏生死了,魂魄还能再穿到小太监身上。
秦曼青又站起,在赫连钰耳边有些担忧小声说:“阿钰,今日他们人多,便别与八爷一般见识了。”
她还是有些担心两人动起手来的,怕阿钰会吃了亏。今日他们早上出行,只带了两个侍女,三个侍卫,而八爷船上站了十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
“她在这里,老八不会贸然动手。”
毕竟这是两艘船,地方小,动起手来,没准会伤着谁呢?
他口中的“她”指的谁?自然是那小蹄子谢流光。
猛地,秦曼青又意识到什么,一大早他拉上她到西子湖来游湖,想必是早就知晓八爷会带谢流光过来吧,这醉翁之意不在酒!
“流光,是你自己到本王船上来,还是要本王过去请你过来?”
果然,赫连钰是为了谢流光一早便在这里守株待兔,秦曼青,心里又惊又痛,她朝身边男子看去,他温润如玉的眸中不再是她能看到的清晰,混沌而深邃,她已不明白,谢流光在他心中究竟是何种位置?
流光讥诮一笑,他这人冠冕堂皇的话倒是挺会说,他只请带她过去,不说抓她过去。
“还是说,谢流光,你不想救护国公了?算算时间,可只剩下六日了。”
流光看着对面的小船已逼近,而负手立于船头的段蓝如锦的男子,他微微眯着眸含笑轻轻望着她,而他那双漆黑的眸却是深不可测,教人只消看一眼便凉到骨子里,他用她的父亲威胁与逼迫于她,令她双手不觉握紧,脚步亦不禁向前微微一动,只是她脚步一动,肩膀却被人骤然握得更用力,“流光,护国公并不是只有他能救,我亦能。”
她轻轻摇头,她爹爹这案子恐怕牵扯甚大,与太子党派脱不了干系。也许论财力谁都比不过赫连缘,但是说到阴谋险计,这世上还真只有赫连钰一人去与太子抗衡,更何况这世上最能断案验尸的人是那人的心上人,她不得不过去。
募得,她踮起脚尖,抱上身边男子的脖颈,紧紧的,用力的,赫连缘心尖上一撞,仿佛她要与他做一生一世的分别一般,她附在他耳旁说,“阿缘,我不想你为我涉险。待护国公案子了结,我便与你在一起,不求名分,安安静静跟着你,我总是太害怕一个人孤老一生。”
她第一次寒毒发作,在浴池里也如此紧紧抱着他,昏昏沉沉低低呢喃,她说——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我只是害怕再次走到生命尽头时,我仍是孤单一人。
他想,若是深究他从何时爱上她的,便是那时,她明明风华正茂,却总像是花已开到荼蘼,有一点点哀伤,有一点点让人心疼。
赫连缘想伸手回抱住她时,她却已飞快松开他,毅然而然往前方走去,她心中轻道,阿缘,原谅我骗了你,如果你是万丈佛光,我如今便是无底深渊,我不能让你也堕入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与算计里,有些苦难,她一人扛便够了。师傅不是说过么,天降任于她么,她想这次她定能和父兄一起渡过这险境。而今后,太子的深仇大恨,她自己一个人去报。
赫连缘又快速伸手去抓,只抓到一簇她袖角缝制的雪白兔毛,而她整个纤细的身子被用力带入缎蓝袍子的男子怀里。
他揪眉沉喉,对上那缎蓝锦袍的男子,眸光如刺,“七哥,将她还给我,在这船上动起手来对谁都没好处!”
“你还记得儿时你为了抢我的弹弓与我动过手么?这事闹到了父皇那里,我们都受了罚,那支弹弓也被父皇生生折断。你可曾记得父皇当时说过的话?”
那件事,他记得。当年他们两人不过才五六岁,七哥用弹弓打树上的雀儿,一打一个准,而他一只雀儿也打不到,他觉得是七哥的弹弓好,他便自作主张去抢。哪料七哥不肯,说改天再让母妃做个送给他,他却偏生要七哥手上那个。
因素妃娘娘不受chong,七哥家室又单薄,他更是仗着有老佛爷疼爱,先与七哥动起手来,两人打架打得浑身是伤。
他就将这事告到父皇那里,他以为受罚的只会是七哥,没想到他也挨了罚。父皇当着他们的面,将那小弓踩断,凶神恶煞地说,“皇家不需要玩物丧志的皇子,若是你们以后再敢为了什么争打,这弓便是下场!”
赫连缘浑身一个激灵,他不想他们兄弟的争斗最终会牵连上流光,他不是不怕父皇为此动怒拿流光开刀。
他声音缓缓低下来,“七哥,你不是要红火血梗替秦曼青医治她的心绞病么,我将我府里的这味药统统给你便是。”
“阿曼的病我自会寻到药医治她,而这个女人,我也要!若是你非要,我便效法父皇对待那枚小弓的做法。”
赫连钰淡淡笑着,却说着最伤人最狠心的话,同时他将怀里的女人箍紧,勒得她胸骨都发疼,像极了是对她抱了阿缘的惩罚,像极了他好似随时随地都能凌迟了她。
都说他七哥是他们众皇子中最温文儒雅的,不管是他的外表还是从他内里流淌出的气质都带着一股子讳莫如深的书卷气,直到方才,他才知,遗传了父皇的霸道狠辣的不止有三哥,这位七哥亦是。
总是爱的多的一方,先妥协。
赫连缘用极淡又极痛的目光看向流光,流光却只是一笑而过,仿佛他的残忍对她来说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他转眸对赫连钰那双睿智的眸,“七哥,你可知——”
他本想对七哥说,你可以随时践.踏乃至残忍杀掉的女人,她不止命数不长,更还怀了你的骨肉。
而他的话被在船夫突然一声打断,“爷,这水里……有人!”
忽然船身轻轻动了一动,底部船板有细微的声响传来。
流光一惊,鼻尖嗅到一丝混在凉爽的清风中随之掠过的杀气。
剑兰跟着八爷走到船边,查看水下动静。
陆续传来“扑通”之声,几名八爷府上的侍卫潜入湖中,勘察敌情,半响之后却不见一个人上来,只见一丝丝腥红的血气在碧色湖水之中漾开。
八爷眸光微变,对剩下侍卫命令道:“别下去了,下去也只是送死。”既然能无声无息潜到此处却不被周围的侍卫发觉,就足以说明水中的那些人与他们的侍卫之间有差距。
流光心中一凛,究竟是何人要刺杀他们?
她抬眼,只见赫连钰剑眉皱起,盯着湖水的目光如电,面色却是镇定非常,又转脸看向紧挨着的另一艘小船上的秦曼青,急促道:“阿曼,快回船舱里去!”
似乎已经是晚了,这时萧达又惊喊了一声:“主子,我们的船舱进水了!”
这一声惊叫,让小船的两名侍女跟跟着尖叫起来,秦曼青亦是神色微微慌张,而从七爷府里跟随出的三名侍卫立刻警觉,将秦曼青紧紧保护在中间。
突然,小船船板开出裂缝,湖水直贯而入。
一时间,惊叫声更大,天地忽然变色,乌云笼聚于空,一股浓烈的萧杀之气,铺天盖地卷动风云。
“哗、哗、哗……”
几十名黑衣人破水而出,于四面八方围聚,手中长剑带起的水光寒气森冷,直逼向船舱。
剑之所至,血溅如雨,那两名侍女很快丧命,幸好包括萧达在内的三名七爷府上的侍卫都是武功好手,将敌方冷剑搁开,但敌人太多,多少受了些伤,但还好秦曼青还是毫发无损。
“那船快沉,你还是快去救阿曼,我这里有八爷在。”流光示意他赶快松开她,去救他的心上人,她已看出这群黑衣人的目标是秦曼青。
“你倒真是大方。”
冷冷说罢,便见这男子衣袂一荡,转眼,他已飞速跃到那快沉下去的小船上,一下子便将秦曼青护在怀里。
流光淡淡望了那身形紧密相依偎着的两只,心里却道,我自然不想秦曼青现下就被宰了,她能帮到我爹爹,替我爹爹破案不是?
忽然,她的手上温热袭来,“流光,你跟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
流光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那姓秦的可真活该,平时嚣张跋扈的,现下有人来收拾了,不是?只是她那人还真是令人讨厌,还偏生连累了我们,若是这回我们逃得出去,下次要在我们不在的时候,再请杀手去吓她一回。”
流光只得苦笑,赫连缘这人这般危险境地下也能开起玩笑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们?”赫连钰临危不惧,镇定开口。
黑衣人不答话,相互对了个眼色,便挥剑一齐狠狠地刺了过来,动作迅猛决然。
赫连钰眸光一利,眉宇间的霸气便四散开来。他将秦曼青在身后,运气取湖中之水,掌上真气运动间,水成冰锥射向迎面而来的黑衣人,好几名黑衣人受伤落水。
“靖王真是好功夫!”其中领头的黑衣人募得出声。
船中积水已是愈来愈多,船身摇晃不定。
以赫连钰的武功若不用分心于身后的女子,对付这十数名黑衣人,倒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黑衣人似是看准了这一点,每一招一式都直指秦曼青要害,令赫连钰分心之际,险状渐生。
秦曼青也是知道这些人要杀的是她,是因为护国公这桩案子吧,她放出话去,说是已经知道真正凶手是谁,要在六日后揭穿凶手。结果凶手已耐不住性子,便要将她杀死。
如此紧要关头,秦曼青在赫连钰怀里用力挣扎起来,“阿钰,他们的目标是我,一人死总比两人死来得好。这船快沉了,你不用顾我,快走。”
“阿曼,若是今日他们要杀的是我,你又会弃我而走么?”
他的话如磐石重重地撞击进流光心窝,痛得她心眼一通,他与阿曼之间似乎没有山盟海誓便早已情深似笃,那是十几年间的点点滴滴,早已融入骨血的脉脉深情,阿曼说的没错,她这后来之人又岂能及?
而秦曼青听得他这话,对视他柔情却坚定的眸,“那好,阿钰,我们生不能同时,死能同穴,倒也再无遗憾。”
旋即,赫连钰脚尖一点,拥着秦曼青,两人缓缓落至八爷的船舫上,而他们的那条小船也沉没进湖底。
一下子,众多黑衣人转移战场,蜂拥而上,纷纷挥剑指向八爷的这艘稍大的舫。
赫连缘见杀手增多,将流光紧紧护在身后,朝赫连钰冷哼了一声,“七哥,你要和秦曼青同生共死是你们的事,何苦连累我们?”这该死的赫连钰,就见不到他与流光有半刻的宁静。
“这里还有第二艘船么?”赫连钰冷冷道,外加重重看了在老八身后的流光一眼,她倒是藏得挺好。
船板上,断肢残臂,血沫横飞,湖水浸染成鲜红的颜色,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于泛着潮气的湖面上空无尽的蔓延开来。这原本清幽的西子湖,显然已成了地狱的修罗场。
“八爷,你以为若不是因为我答应谢流光要替她破护国公的案子,故意散播谣言出去我已查出谁是杀害丽妃娘娘凶手,又何至于招来杀身之祸?若是追究这罪魁祸首,该是你身后的那名女子才是!”
秦曼青亦是冷冷看着流光,流光心中好笑,明明秦曼青急于破这案子,只是拿来与她作交换,逼迫她离开赫连钰罢了。
流光一扬唇,眸中笑意不明,但教人不能小觑。
她从赫连缘身后缓缓移步而出,淡定自若,朝八爷浅盈一笑,“八爷,刚才还多谢你相护,只是,流光亦非贪生怕死之人,我们今日便并肩作战,也不枉相识一场。”
说着,只见她脚尖一挑,动作凌厉,一下便挑接住地上一柄长剑,心眼一横,一剑刺穿从侧面朝赫连缘招呼而来的黑衣人的肩膀。
顿时,鲜血飞溅,映在她清冷的美眸之中,一片腥红。
赫连缘惊在当场,只见被他护在身后以为柔弱的素衣女子,此刻她腰间一条青绿缎带随着她的步伐妖娆翻飞,她身形陡转,出手快如闪电,剑法干脆利落,竟丝毫不逊色于他,甚至他七哥。
他心中震撼之极,她竟会武!又见她虽剑法极快极准,刺进敌人身体的长剑招招准确刺进敌人的心脏。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并非凡人能使的剑法!
虽然她剑法惊鸿,但由于她似乎没有真气,使不上气力,她只能伤人,却不足以杀人性命。
他早就预感到流光并非什么普通的小太监,却不知她如此了得。
赫连钰暗暗心惊,又暗暗赞叹,这就是修仙之人的剑法么?
若这女人的灵魂没有投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身上,失去内力,若这个女人是他的敌人,饶是他,也未必会打得赢吧。
他不禁又想,即便是第一次,他们在太子设下鸿门宴后遭到埋伏,而当时他亦中了迷.药,她也不曾显露过她的武功来。如今老八身临险境,她便当真如此拼命?
“八爷,小心!”
听得流光一声惊喊,赫连缘察觉身后有剑刺来,他蓦地回神,闪身堪堪避过,而流光的剑对那杀手缠上,虽用力搁开那杀手之剑,她的手亦被震得生疼,然而她紧紧一握,飞快划破杀手喉咙,见血封喉,一招毙命,尸首掉入水里,她才拄剑微微喘息,她虽已是内力尽失,但因随身戴着师傅留给她的灵哨,灵哨释放而出的灵力才让她能运用些真气,剑法亦得以发挥些许,但她却是坚持不长久。
赫连缘上前扶住她,见她小脸转白,额上脸上渗出薄汗,可见她已有损耗,“流光,你总是能给人惊喜。但我若需我的女人来保护,我赫连缘堂堂男子,今后又如何顶天立地?你乖乖在我身后,由我来护便是!”
秦曼青狠狠咬牙,又被女人出了风头去,咬着牙关,笑道:“八爷,你倒是因祸得福了,这患难让你见了真情。你与谢流光,可真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流光乏力至极,没有理睬这多嘴的像乌鸦一般的女人,八爷却深谙她心思,淡淡道:“郎情妾意也比不得秦大人与七哥的生死相许啊。”
这些杀手不知八王爷他们也在此处游湖,更不知还有个能使精妙剑法的女子,杀手头目眉头一皱,恶狠狠道:“不想死的快滚开,我们只要秦曼青的命!”
“作死的东西,竟敢让本王滚?”赫连缘提剑便杀。
赫连钰却是急声制止,“阿缘,你带谢流光先设法离开,这周围埋伏的也许不止这些。”
秦曼青眸色一眯,他竟如此担心谢流光生死?
八爷收手蹙眉,七哥说的没错,既然有人在此设伏,杀手很可能还有第二波。而这里正处于湖中央,离岸边的距离太远,以他的轻功要直渡对面,自是没问题,可现下他还要带流光飞跃过去。只能是能行多远就行多远,然后潜水过去。
“阿缘,你先用轻功到岸上去搬救兵,你带着我费时又耗力。”流光急急得推他离开,她不想累及于这人。
他一下子攥紧她手,眼神炽烈,情意缱绻,“流光,我好不容易才抓紧你的手,我绝不会轻易放弃,要走我们一起走。”
剩余的三四名侍卫,护着八爷与她,大义凛然齐声道:“八爷,你快先带谢姑娘离开,这里先由我们挡着。”
情势已是刻不容缓,赫连缘紧握着流光的手,提气跃出去,脚尖轻触水面,欲带她先行离开。
只待八爷他们一跃到水面,杀手头目眼里闪过歼佞狠笑,这时雾气已消散开,正是放箭的好时机,他从腰间抽出红色巾旗,往空中一挥,下了一道无声暗令。
黑衣人又都纷纷收剑,避免伤及自己人,纵身一跳,整个没入水里。
赫连钰往不远处山头看去,又见冒出十数名黑衣人,手中均准备拉弓射箭,他心中一惊,糟糕,着了这些杀手的道,他们诱使阿缘先行离开,再于背后放暗箭射杀他们,若教他们真脱身离开,搬了救兵回来就功亏一篑了。
“八爷,快走!他们有暗箭。”几名侍卫纷纷用剑劈开那些飞快射来的暗箭,但箭太多,都被中伤倒地。
赫连钰脚步飞快一动,便带着秦曼青躲进了船舱,示意她蹲下身,吩咐萧达与两名受伤的影卫,“你们好生保护着秦小姐,若让她伤及分毫,杀无赦!”
“阿钰,你现下出去太危险了。”她触手可及,抓住他袍角,死死的。
要知道外面暗箭乱飞,她不愿意看到他出了任何意外。
他却是不曾回头顾她一眼,决绝地道,“我不能让她出事!”